糯糯慢条斯理地喝着皮蛋瘦肉粥，米米自己剥了鸡蛋壳，眉毛一挑小口小口地咬着鸡蛋，团团两只手捧着一个奶瓶，滋滋有味地吸着。
宁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三个看，糯米团被教得很好，他们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他们懂礼貌，吃相斯文——宁宁觉得自豪又骄傲，他们是她的宝贝。
“动作快点。”被忽视了的原野板着脸，屈起手指叩餐桌。
“爸爸要带我们出去玩吗？”团团眼睛一亮，雀跃地问。
宁宁也望向他，原野不置可否地挑挑眉，勺子敲敲面前的水煮鸡蛋。宁宁很有眼力见儿地拿起鸡蛋，剥去蛋壳，将鸡蛋送到他的嘴边，他眉一挑咬了一小口，“出去。”这才回答团团的问题。
糯米团立刻欢呼起来，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了，这还是头一次！
宁宁举着鸡蛋喂他，他小口小口地咬着，姜芸默默地撇开眼，糯米团都会自己吃饭了，他这么大个人还要人喂，有些丢人。
她跟原筠庭情最浓的时候也互相喂过食，现在想想那短暂的蜜月期似乎是上辈子的事，年轻时的原筠庭很招女人的青睐，二姨太就是其中之一……
“奶奶再见。”糯米团稚嫩的声音将姜芸从回忆中拉出来，他们一家五口已经走到玄关处，团团趴在原野怀里，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朝姜芸抛飞吻。宁宁牵着糯米的手，糯米朝姜芸挥手再见。
“拜拜！”姜芸笑着朝他们挥手，一家五口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干妈，怎么了？”躲在房间里装病的柔依依刚出房间，就看见姜芸定定地站在镜子面前一动不动。
姜芸出神地凝视着镜子里的女人，鱼尾纹爬上眼角，盘着老气的发型，一身素色打扮，手腕上还戴着佛珠，一阵恍然，怎么就走到这个年纪了，明明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生，明明还是一个刚刚坠入爱河的娇俏女人，怎么一晃就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干妈？”柔依依担心地挽上姜芸的手臂。
“今天是糯米团打防疫针的日子吧？”姜芸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问。
“嗯。”柔依依点点头，她就是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才没一直赖在床上。
“依依陪我出去走走。”姜芸安抚性地拍拍柔依依的手背，这一个星期，她一直有意躲着那一家五口，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干妈，是去灵佛寺吗？”柔依依偏着头问。
“不，去会所做个全身spa。”姜芸稍显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老气横秋的发型，她有多久没打扮自己了？她都不记得上次去美容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直到车子停在医院门口，糯米团才知道打针的时刻到了。
“不打针，不打针——”团团放声大哭。
“团团是个——”米米被原野投来的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到了，哇的一声嚎起来。
糯糯低着头，小手紧紧拉着宁宁的手，所有的小孩子都不喜欢打针，他也不喜欢。
“爸爸坏，妈妈坏，不打针——”团团赖在车上不肯下车，嘶声力竭地嚎哭着。
“团团宝贝儿，妈妈在不害怕。”宁宁探身进车里，柔声软语地哄她。
“啊——”团团惊叫着手脚乱扑腾，一脚踹在了宁宁的脸上，热热的鼻血一下流出来。
“流血了，妈妈要死了，啊——”米米一头扑在地上，打着滚的嚎。
原野黑着脸拿出车里的纸巾给宁宁擦鼻血，帮她止住血，然后左手拎团团，右手拎米米，一手一个，拎着他们大步朝儿科方向走去。
宁宁抱起糯糯紧跟在后面，糯糯一脸担心地望着宁宁的鼻子，“糯糯不怕，妈妈没事。”宁宁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团团双手捂脸哭到打嗝，米米扑腾着手脚一路大嚎。
“这是怎么了？”徐希语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诧异地看着黑着脸的原野，每次打针，团团和米米总要闹腾一番，不过原野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生气。
“先给原慧打针！”原野将团团扔到沙发上，然后脱了米米的裤子，扬手快速且用力的打了下去，“啪，啪，啪”三声，等宁宁后脚赶到的时候，已经打完了。
当针头刺进胳臂的那一瞬间，团团就不哭了，知道哭了也没用，她扁着小嘴一声不吭地忍疼。
打针的时候米米也没哭，因为臀上火辣辣的疼要远远超过打针的疼。
“原慧，你面壁思过去。”原野指着墙命令道。
团团不敢撒娇，一声不吭地走到墙边，鼻尖贴着墙面壁思过。
“原猛！”原野喝道。
米米哆嗦一下，小碎步地跑到团团身边，跟她一起面壁。
“糯糯，你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原野俯下来摸着糯糯的脑袋，语气缓和了几分。
糯糯坐到沙发上，挺着小身板端坐着。
原野的气场太强，就连宁宁也被他唬住了，一声不吭地站着，生怕她也要面壁思过去。
徐希语的小腹微微隆起，手上还戴着婚戒，她结婚了？宁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徐希语。
原野朝徐希语微微点头，然后拉着宁宁的手就走。
宁宁被他拉着，边走边回头看屋里的糯米团，就这样将他们扔在徐希语的办公室？
“去看一下阮玉，回头来接他们。”离开儿科，原野安抚地说。
阮琢现在的状态很不对，他不想让糯米团看到缺了半条腿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
“阮玉的弟弟住这家医院？”宁宁突然想起攀岩摔山谷的事。
这里是军总医院，医疗设备和医生的专业水平都是最好的。
“徐希语结婚了？”宁宁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毕竟她跟阮玉不熟，对她的弟弟就更加不知道了。
“嫁给原莲了，已经怀孕四个月了。”原野淡淡地开口道。
宁宁半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他。
“别瞎想，我跟徐希语在一起的时候，手都没怎么牵。”他搂住她低声说。
“你们在一起过？！”宁宁怔怔地问，她不知道他跟徐希语谈恋爱的事。
原野真想咬了自己的舌头，没事找事！
“就是你不在的时候。”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嬉皮笑脸道。
宁宁轻哼一声，手伸到他背后在他腰上狠狠的拧了一下。原莲给人的感觉有点阴鹜，徐希语居然会嫁给他，宁宁觉得很意外，但也只是意外而已，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怎么样了？”原野推开VIP病房的门，搂着宁宁走进去，对守在床边的阮玉低声问。
医生刚给阮琢打了一针镇静剂，他睡过去了，截肢后他就不吃不喝不睡觉，满脸的胡碴，看起来憔悴不堪。
阮玉红着眼睛起身朝门外走去，原野搂着宁宁跟在后面走出病房。
“我弟弟这次可能要熬不过去，这样下去他身体不垮，精神也会垮。”阮玉一脸疲惫地说。
“那女人找到了吗？”原野皱眉问。
“还没，怕家里人反对，我弟弟带那女人离开康复中心的时候，带走了那女人所有的资料。”阮玉摇摇头。
“安琪也联系不上那个女人了，那女人的手机号可能换了，看来她是想彻底地甩开我弟弟。”阮玉无力地说。
“长什么样子你弟弟总知道吧，给我她的照片，挖地三尺也要找她出来。”原野冷声道。
“他什么也不肯说，安琪也不说，连那女人的名字，他都不肯说。”阮玉揉着太阳穴，头快炸开了。
离开VIP楼层后，宁宁的两条腿一直在抖，这个世界太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阮琢就是阮玉的弟弟。
“吓到了？”原野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阮琢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确实有点吓人。
宁宁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阮琢还是心理学博士呢，怎么心理素质就这么差呢，失个恋他就要死不活的，真是麻烦……她是个凉薄的人。
第八十九 失败的美人计
睡觉前团团两只胖乎乎的小肉手勾住宁宁的脖子，小嘴在她鼻子上亲了又亲，“妈妈哦，对不起，团团亲亲，不疼不疼——”稚嫩的声音带着大哭后的沙哑。
宁宁的心顿时就软成了一摊水，抱着小肉团子嘴里轻哼着儿歌哄她睡觉，“小宝宝快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
团团带着满足的笑容沉沉的在宁宁怀里睡着，将小团子放回到小床上，宁宁转过身去帮糯糯拉好被子，小心的掖好被角，糯米团的三张小床摆在同一个房间里。
米米趴在小床上，一只小手还按在臀上，浓眉皱得紧紧的，粗黑的短发一根一根精神百倍地杵着，糯米团都是她的宝贝，只是一只手伸出来还有长有短呢，宁宁心里更加偏爱米米，看着他常常会想，原野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有点可惜，姜芸对她依然冷淡，她不能从姜芸的嘴里听到原野小时候的事。
从里面洗手间拧来热毛巾，帮米米敷臀，小臀上的手指印还没消去，睡梦中的米米挑挑眉，舒服地哼了哼。
一出儿童房就被倚靠在门口的男人一把横抱起来，“什么时候下来的？”宁宁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问，刚才他一直在游泳室游泳。
身穿白色浴衣的原野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鼻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哼声，她唱儿歌时，他就倚在门外了，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说不出的柔和动人，他看得移不开眼。
“阿野，我们谈谈。”回到卧室，宁宁如丝绸般柔滑的声音说。
“怎么谈？”原野心猿意马地揉着她。
宁宁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决定坦白自己跟阮琢的那一段，与其被他们查出来，不如她自己承认，可是该怎么说，她的脑子里千回百转着。
宁宁难耐地扭动着腰，她临时改变策略，先用美人计弄晕他，然后再坦白……
“宝贝儿，醒醒？”原野轻捏着在他身上昏睡过去的女人，她软软地趴在他身上，睡得人事不省，昏天暗地。
美人计不成反倒中了美男计，宁宁一觉睡到天亮，看着身边空空的床位，踢踢被子，懊恼不已。
原野双臂抱胸，像门神一样堵在楼梯口，“不行，妈妈很累，不许吵她！”对糯米团的各种恳求，他毫不动容。
“爸爸，团团就看一眼，保证不吵妈妈。”团团仰着小脑袋，竖起一根手指，稚声哀求道。
“不行。”原野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三个小家伙，拒绝道。
“原大哥，你的电话。”柔依依拿着原野的手机，从书房出来。
“带他们吃早餐去。”原野接过手机，转身朝书房走去。
电话是阮玉打来的，“你最好过来看看这些照片。”阮玉站在医院走廊里，手里拿着一叠照片，这些照片是她从F市阮琢住的地方找出来的。
照片是一对恋人在世界各地的合影留恋，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男人是阮琢，女人是宁宁，他们穿着情侣装，站在埃菲尔铁塔前，高举手臂摆出心型的手势。
茫茫无边的大沙漠上，两个人相拥骑在骆驼上。希腊爱情海海滩上，两个人深情相拥，额头抵着额头……
徐岩已经是副院长了，宁宁穿一件天蓝色针织衫，里面是一件碎花长裙，背着小包百无聊赖地环视着副院长的办公室。
“OK了。”门开了一条缝，副院长徐岩做贼似的钻进来，他刚刚潜去阮琢的病房观察情况，除了两个护士，再没其他人，而他已经找借口支开了那两个护士。
“谢了。”宁宁拍拍他的肩膀，她醒来时原野就去公司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哄睡了糯米团，偷溜出来。
阮琢面容憔悴，眼睛无力的闭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愿睁开眼睛。
“阿琢？”宁宁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前，试探性地轻声唤道。
阮琢眼睫一颤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她。
“你要吃东西，吃饱了才能好起来。”宁宁打开从粥店买来的粥，听徐岩说，他一直在绝食。
“听话，张嘴。”宁宁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阮琢看着她，张嘴喝下粥。
宁宁抓紧时间喂他喝粥，徐岩躲在外面帮她放哨，只要来人，他就会打她的手机。
“我腿没了，你还要我吗？”阮琢沙哑的声音问，一滴泪掉下来。
这是什么话！他腿好好的时候，她就不要他了。
“你能再亲我一下吗？”阮琢悲伤地笑着问。
宁宁俯下去，嘴朝他的脸颊贴上去，他头一偏，一只手扣上她的后脑勺，冰凉的唇堵住她的嘴，凉凉的舌头硬挤进她嘴里，一只手朝她胸口摸去，这感觉很恶心，他的手劲大到吓人。
门开了，有脚步声走进来，听着不止一个人，宁宁用尽全力从阮琢的禁锢下挣扎出来，她气喘吁吁地喘着气，一张脸像调色盘，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青了又黑。
她盯着床上的阮琢，他优美的唇上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宁宁漠然地望着他，她本来就不欠他的，如果说昨天还有一点愧疚，现在随着他这嘲讽的笑意，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点愧疚之意，在此时也完全烟消云散了。
“请你给我一个解释！”阮玉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
原野站在门边不动，刚刚看到那些照片还认为是电脑合成的，现在看到这一幕，他似乎看见一顶鲜嫩的绿帽子在朝他招手。
柔依依挽着姜芸站在原野后面，柔依依陪姜芸来医院体检，原野出门时，顺便开车带她们一起过来。
宁宁越过阮玉，抬腿就朝门口走去。
“所以，你是利用完我弟弟，现在就甩了他吗？”阮玉扬声责问道。
宁宁冷冷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跟阮家这对姐弟没什么可说的，她犯不着浪费口舌。
经过原野身边时，她拉着他的手就走，门口的柔依依和姜芸一脸茫然地闪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