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苍在逃出那客栈的时候就曾想过,也许这个计划不会成功,她终归还是会被吴樾发现。
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他发现。
彼时她正身在一个小城里。她依稀记得,上次曾和楚长歌、凌昭等人来过这,碰到了那个少昆派的姜宁。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此处正是少昆派的势力所在地。
先前的那张老妇人的面具早在她逃出客栈的第一时间就被揭了下来,换上了一张平淡无奇的少女面具。她不由的庆幸,还好在谷中无聊之时曾缠着娘跟她学过一段时日的易容之术,否则那日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的骗过吴樾,顺利逃出。
逃出的这两天,她一路小心翼翼,略一思索之下,不走僻静的小路,反而专挑官道走。
事实证明她的这个选择很对,这两日来,虽是经常见到官道上有武林人士策马奔过,但无一人对她有所怀疑。
也是,毕竟她现在的脸面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女,扔在人群里,只怕是谁也不会在意。
她心中慢慢的放松了警惕,举目望着东方。
旭日初升,霞光万道,她在春日的朝阳中舒适的只想睡觉。
东方,那里不光有温暖的太阳和璀璨的霞光,那里还有九丘山,长离宫,她的家。
凌苍苍不由的弯起唇角,手慢慢的放在了小腹上,孩子,我们就快到家了。
正午时分,凌苍苍腹中饥饿,一翻随身携带的包裹,干粮已然吃尽。她只得在这个小城中找了一家酒店,打算吃了午饭休息会再走。
平平淡淡的五官,朴实无华的灰色布衣,故虽是酒楼里人来人往,但依旧没有人注意到她。
凌苍苍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对着小二哥端上来的那碗面狼吞虎咽起来。
最近她实在是很饿,往往刚吃完不过一会就又会觉得饿。
不过一会功夫,那碗面就被她吃完了。她轻吁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叫道:“小二哥,麻烦你再给我一碗面。”
话刚说出,她浑身便一僵。
眼前光影忽然一暗,有人进了酒楼。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吴樾正站在门前朝里四处张望着。
凌苍苍的一颗心就跟擂鼓似的快速的跳动了起来。但很快,她便又自我安慰道,我现今的这张脸只是个普通少女的脸,吴樾他定然不认识。也许只是巧合而已。说不定他也正好在赶路,正好来这酒楼里吃饭呢。
想到这,她心中略定。当下只顾低头看着面前的面碗,恨不得将头都低到那碗里去。
小二哥端着一碗面重又走了过来,高声道:“姑娘,您点的面来了。”
凌苍苍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接过那碗面,不敢四处看,只低头吃着面。
有轻轻的脚步声逐渐走进,面前一片阴影罩下,凌苍苍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握着筷子的手都在轻轻的发抖。
有轻微的叹息声响了起来:“苍苍。”
凌苍苍手一抖,筷子掉到了地上。她手足无措的想俯身下去捡,可有人先她一步将那筷子捡起。
白皙修长的手,指甲前端修的很圆润。
凌苍苍慢慢的抬起头,看到那双手的主人正在看她,憔悴的脸,眸中忧伤无限。
她缓缓的绽放了个娇羞的笑,看着他道:“这位公子,你刚才在叫我?恐怕你是认错人了吧?小女子名杏花,不叫苍苍。”
吴樾却是径直在她的旁边坐了下来,皱着眉看着她面前的那碗面道:“你就吃这个?”
凌苍苍一时没反应过来。
吴樾已经是转头叫了小二过来,重新点菜。
待得一盘盘的菜送了上来时,凌苍苍望着身旁的吴樾,终是轻叹道:“唉,吴樾,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吴樾正给她夹菜的手生生一顿,才接着涩然的道:“苍苍,无论你易容成什么样,我都能认出你来。你一直都在我心里,而不是仅仅只在眼中。”
凌苍苍无言以对。吴樾又接着给她夹菜:“多吃点这个。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能吃的太素。”
凌苍苍默默的扒拉着碗中的菜,没有接话。
是夜,凌苍苍对着正慢慢在她屋中地上铺着被子的吴樾很是无语。
她心中自然明白吴樾这是怕她再次逃走,所以才打算这么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吴樾铺好了被子,慢慢的起身,朝凌苍苍走了过来。
凌苍苍正坐在桌旁椅子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吴樾,莫名的有些慌张。
吴樾站在她的面前,望着她,没有动。
凌苍苍不由的抖着声音问道:“吴樾,你想做什么?”
吴樾不答,却是蓦然出手,快如闪电。
凌苍苍只觉身上一麻,便无力的想要跌倒。吴樾连忙扶住了她,将她圈在自己怀内。
低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苍苍,对不起。”
凌苍苍大惊失色,忙暗自提气,但丹田内一时竟空空如也。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吴樾:“你,你竟然封住了我的内力?”
吴樾抿唇,轻轻的道:“不如此,我怕你会再次逃走。”
凌苍苍下意识的就想推开他。但一来她近些日子身子本就虚弱,二来内力已被封,力气一时便小了许多,故她这一推,竟是丝毫没有推动吴樾。
觉察到她的怒意,吴樾更紧的抱住了她。
凌苍苍在他怀里拼命的挣扎着,话语里带了哭音:“吴樾,你竟然这样对我。你明明知道,如果我没有了武功,手无缚鸡之力,谁都能杀了我。你也明明都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了我。而你,而你竟然封住了我的内力,让我再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吴樾收紧了胳膊,沉声在她耳边道:“苍苍,我会保护你。”
凌苍苍大怒:“你能做到寸步不离的保护我?我洗澡上茅厕的时候你也跟着?”
吴樾沉默了一会,接着道:“等我们成了亲,自然是可以寸步不离。”
凌苍苍被他气的反而笑了:“吴樾,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与你成亲?”
吴樾闻言,在她的面前半蹲下身,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双眼,坚定的道:“苍苍,因为,我爱你。”
凌苍苍不屑的轻哼:“你爱我我就要与你成亲?那要是其他人说爱我,那我也要跟那人成亲?”
吴樾听了她这话,握着她肩膀的手忽然用力,眸中渐渐变得赤红一片:“我会杀了那个人。”
凌苍苍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吴樾,忽然轻叹:“吴樾,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吴樾了。”
吴樾眸中赤红之色渐渐褪去,依旧是一派清明,他望着她,轻轻的道:“夜深了,你早些睡吧。”
说完就打横抱起她,将她轻轻的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柔声道:“好好的睡吧。我会一直在你的身旁守护着你。我发誓,没有人会伤害到你的。”
后半夜,天边的那轮上弦月已渐渐的没入西方,只剩满天繁星依旧璀璨。
客栈外,街上黑影一闪而过,随即黑影轻跃,上了二楼,站在凌苍苍的门外,四处张望了下,确认没人发现之后,方才在那窗户纸上小心的戳了个洞,谨慎的朝里张望着。
正在打坐的吴樾蓦然睁开眼,低喝一声:“谁?”
那黑衣人似是一惊,但下一刻,吴樾已然跃起,凌空击掌隔着门朝他拍来。
黑衣人不闪不避,竟是硬生生的接下来了吴樾那一掌。
两相大力作用下,那木门轰然一声倒地,凌苍苍一个激灵,忙睁开眼坐了起来。
吴樾望后一看,见凌苍苍面带惊慌,足尖轻点,向后便跃,挡在了她的面前,同时低声的对她道:“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下一刻,吴樾便朗声道:“尊驾何人?为何夜闯我房中,所为何事?”
黑衣人似是轻哼一声,没有接话,下一刻,身形竟似飞燕般灵活,五指成爪,就朝吴樾身后的凌苍苍而来。
凌苍苍忙朝床内缩了过去,吴樾双掌一架,迎了上去。
黑衣人见吴樾迎了上来,右手一伸一缩,竟是一个擒拿手直击他手腕。同时脚下旋风般一扫,直攻吴樾下盘。
吴樾右手下沉,躲过他的那招擒拿手,脚下提气跃起,半空中却是一脚踢向那人面门。
黑衣人双手相架,阻住吴樾那脚攻势。吴樾见状,不待招式用老,右掌忽出,直击他右胸。
那人忙像左边移动。而吴樾等的就是这刻,他左掌上扬,忽然成扣,朗声道:“尊驾何必蒙面?不如就让吴某来见识见识尊驾的真面目。”
那人急往后退,似是怕吴樾真的揭下他面上蒙的那层黑布般。
吴樾负手冷笑:“阁下这般怕吴某见到你的脸?莫不成你是吴某相识之人?”
说完便身子悠忽向前,同时口中道:“那吴某今日就非得见见阁下的真面目不可。”
那人闻言眼中似有精光一闪,凌苍苍见他双手慢慢上行至胸前,想是正积聚内力于双掌之中,就待吴樾一靠近就会拍出。
凌苍苍一刹那只觉得屋中杀气顿浓,下意识的便对吴樾大喊道:“小心。”
但吴樾已是近前,而那人也是双掌排山倒海般的拍出。
吴樾顿时只感体内气血不顺,后退几步,望着那人,沉着脸,慢慢的道:“紫阳神功。”
紫阳神功是青云山庄吴氏一族家传内功心法,这黑衣人却如何竟然会使?
吴樾心中顿感诧异无限,下意识的便想抓住那人问个清楚。
但那人听得他说出紫阳神功几个字后,竟是面色一变,下一刻便掉头快速如风般闪入茫茫夜色中。
吴樾咳嗽了几声,慢慢的坐了下来。凌苍苍心中着急,忙扶着他,问道:“你,你感觉如何?”
吴樾望着她担忧的神情,竟然轻笑:“苍苍,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凌苍苍忽然甩开他的胳膊,恼怒的道:“我只是怕你伤了,没有人保护我。刚刚那个人明明是为我而来,很可能就是觊觎荀芒神功。”
吴樾点头:“我知道。可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凌苍苍气的直咬牙:“为什么你要封住我的内力?刚刚那种情况之下,我竟然只能如同一个普通人般害怕,竟然都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你,而你竟然在那想着以后要废了我的武功。今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没有了武功,我就只能束手待毙。你能确保你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吗?你又能确信你打得过每个觊觎荀芒神功的人吗?”
吴樾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手握入自己掌内:“苍苍,我说过,我会保护你。可你的武功,非废不可,否则我根本无法说服武林正道中各个门派放过你。”
凌苍苍大怒:“说来说去,你们无非是怕我这个魔教妖女仗着一身武功为害江湖。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即便废了我的武功,也只是废了我的内力而已。如若有一天我的内力回复,武功依然可以恢复。你还不如直接挑断我的手筋脚筋,让我终生瘫痪,这样你们就不用担心一个瘫痪的人会出去为害江湖了吧?”
吴樾轻叹:“苍苍,不要这样。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苍苍,如非不这么做,你根本无法在江湖正道立足。”
凌苍苍忽然抬头望着他道:“吴樾,你放了我好不好?既然武林正道我无法立足,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长离宫呢?这样就没有任何人会废得了我的武功。”
吴樾闻言沉声道:“放你去长离宫找楚长歌?不,苍苍,你是我的妻子,我绝不会放手。我们很快就能回青云山庄了。回了山庄我就会与你成亲。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见楚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