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有些慌了,一把揽住他的腰,“究竟是谁的下落?岚锦年,你这是怎么了?”
岚锦年将下巴枕在我的肩头,极低极低地呢喃出一句,“她告诉我……母妃,还活着……”
岚锦年宛若呓语的低声呢喃让我呆了一呆,“你母妃她……”不是已经葬身于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了么?怎么会还活着?
岚锦年依旧伏在我的肩头,显然情绪激动得紧,好半晌嘴唇都在轻颤,我微微偏了偏脸,与他耳鬓厮磨,试图给他一些安慰,就听他支离破碎地说了一句,“母妃寝宫的那场大火……本就离奇……父皇又不许人深究,更是惹人生疑……还有,母妃寝宫大火当天,皇姐她一脸淡漠,全、全然没有半分哀恸之意。”
我身.子一僵,他从我肩头微微支起脸来,凤眼里尽是恍惚之色,浅色的唇瓣翕动不已,如此良久,才轻轻说了一句,“还活着……母妃她……还活着。”
我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岚锦年,他不只神色恍惚,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意,越听下去我的心脏就越是钝钝的,早就将方才和他的置气抛在了脑后,急忙揽紧他的腰,伸手在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活、活着好啊,活着就还能见她,你……你在怕什么?”
我猜的没错,岚锦年果真在害怕。听到我这样一句话,他本就僵硬的脊背更是瞬间绷紧了几分,他又将我往自己怀里揉了揉,恨不得嵌进自己骨骼里一般,“我……我怕她会伤你。”
我呆了一呆,好半晌才明白岚锦年为何会有此忧虑。
在岚锦年那日对我的一番讲述里,他的生母宁贵妃不只对隆庆帝恨意浓重,就连岚锦年都一并给恨了,而济州一战不只隆庆帝亲身所涉,我父亲更是陪伴在侧,我和岚锦年的婚约,就是在济州一战得胜之后定下的。
宁贵妃会恨隆庆帝,会恨岚锦年,自然,也会恨我爹。
我是隆庆帝的儿媳,我是岚锦年的王妃,我是我爹的女儿,不管是从谁的关系来说,宁贵妃对我,势必不会有任何好感。
想起岚锦年幼时所受的惊悚遭遇,我不由地心尖一颤,他害怕宁贵妃会伤我,他害怕自己不能保护好我?
果然,岚锦年的脸颊磨蹭着我的颈项,低低的呢喃声蜿蜒入耳,“我……我对她出不了手,幼时如此,如、如今依旧如此,所以我怕……怕她恨屋及乌地……伤了你……”
我静了几秒,心底一抽一抽的钝疼着,本以为已然远去的阴霾记忆,如今竟然又卷土重来地侵袭岚锦年了?
岚锦年的唇依旧在颤,我偏过脑袋,准确无误地直直吻上去,我的手在他背上温柔地抚着,嘴里更是吐出坚定至极的话语,“我是萧云迟,可不是别人,你放心,我……我克制着自己不去伤她,更不会让她伤了我。”
我是得克制着——她是岚锦年的母妃,只是她是岚锦年的母妃又如何?是岚锦年的母妃就可以用灼烫的银针来扎年幼的他,是岚锦年的母妃就可以将自己的仇恨蔓延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么?
听到我的话,岚锦年的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了一些,我揽紧他的腰,对着他好一阵温言细语的安慰,几乎将我生平中从没说过的柔声细语一一说了,他才终于彻底不再神色恍惚,抓住我的手,带我先离开这里。
走了没多久,前方迎面来了一个青衣男子,我脚步一顿,岚锦年已经伸手将我拉到了身后。
那个青衣男子快步上前,对着我和岚锦年就是俯身一拜,“属下是青王麾下近卫祁琰,受命在此等候锦王和锦王妃。”
闻言,岚锦年脊背挺直,不由地侧脸朝我看过来一眼,我却是不掩心中一喜,朝着岚锦年挑挑嘴角,心底想着还是岚青川思虑周全,知道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我和岚锦年必定从来没来过。
祁琰从背后取下来一个包袱,伸出双手递向我和岚锦年,“这里有青王备下的两套男装,还请王爷王妃换上,以便不引人耳目。”
我和岚锦年确实需要换衣服,先不说我浑身上下如何碎土淋漓脏兮兮的,只说岚锦年的外衫在地道里被用来点燃了阻拦巨蛇的攻击,如今与我狼狈不相上下,我们就实在是该换套衣服。
换装完毕,有了祁琰带路,一切顺利了许多,等到到了离得最近的一处客栈,祁琰要了两间上房,悄声对我们解释,“这里离皇宫城门并不远,青王的意思是今夜不妨歇息一夜,也好躲过慕远派出去搜寻的耳目,等到明日一早再进宫不迟,王爷王妃如何看?”
我看向岚锦年,他眼睫低垂,微作沉吟,而后不作声,只点了点头。
祁琰领命,退了出去,住在隔壁那间房间负责守护我和岚锦年的安全。稍后店家送来了饭食,我和岚锦年随便吃了点,吩咐店小二送来了一大桶热水,将身.上的尘土洗净了,这才爬上.了.床。
岚锦年还在桌前坐着,他大概是要给岚墨染飞鸽传书,我打着呵欠趴在枕头上看着绰约烛光映照之下他的绝美侧脸,正出神的工夫,祁琰在门外敲门。
岚锦年瞥了一眼缩在床.上的我,用眼神逼着我将胳膊腿儿全部蜷进薄被里,见我浑身包得严严实实了,这才起身给祁琰开了门。
祁琰进来,手里捧着一盘点心,岚锦年见他是来送点心,不由地一阵不豫,我也怔了一下,而后支起脑袋看向祁琰,诧异问他,“是……是青王有什么事么?”
祁琰点头,煞是凝重地对我说,“王爷吩咐属下转告王妃,他必然倾尽力气从柔妃手里夺得解药,还望王妃珍重身.子。”
岚青川的嘱咐让我眼眶忍不住一涩,不是他记挂着,我自己都险些把自己中了三日便会发作的剧毒这档事给忘了。
我点了点头,祁琰这才掩上房门走了,岚锦年霍地掠过来,“解药?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那张明显晕了浓浓一层紧张神色的妖娆面庞,心底瞬间就变得软塌塌了,我歪了歪脑袋,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啊……没什么,要给你生儿子了呢。”
我的话,让岚锦年好生怔了一怔,他俊美妖娆的面上霎时浮起了一种说不出是惊诧又或者是惊喜的表情,茶色的凤眼眼底却是勉强维持了一些理智与冷静,颤着嗓音问我,“生、生儿子怎么会用上解药?”
我口舌僵了一僵,“呃”了好几下,才想出了应答的话,“安、安胎嘛!这几天来回地折腾,光是地道我就钻了两次,要是动了胎气不就惨了?所、所以岚青川才会说什么解药的,他说错了,说错了。”
岚锦年凤眼眼底依旧裹着几分犹疑,他似乎是想了一下,转瞬那抹犹疑就变成了暗怒,“你怀孕怎么我不知道,倒让岚青川抢了先?”
我撇撇嘴,“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不关心我,还不许别人关心我?”
岚锦年哼了一声,好看的眸子却是不着痕迹地直往我肚子上打量,我伸手挡住肚子,他气恼,“看都不许看?那是我儿子!”
我切了一声,“你先把你愿意替慕雨潇死的事给我说清楚,否则别说看他了,我都不让你看!”
岚锦年眉毛一扬,冷哼一声,“不给我看,那是要给谁看,岚青川么?”
说起岚青川,我就愈发觉得不得不对岚锦年表达一下我对岚青川的感激之情以便缓和一下他们的关系,于是我抿了抿唇想了一会儿,然后往他脸边凑了凑,郑重其事地说,“岚锦年,你和岚青川就不能同心合力一起对付慕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