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这么宽,这么硬的,不可能是师父,只可能是一个男人!
我下意识地想要甩开那人的手往来路逃去,那人自然不会让我如愿,只听他冷哼一声,劈手扭过我的手腕,狠狠地朝反方向掰了一下,手腕登时传来刺骨的痛意,险些逼出我的眼泪来。
我咬牙怒骂,“放开我!”
那人连理都不理,扯了我的身子不管不顾地快步往地道的出口走,我踉跄着跟在他的身后,身子被他扯着,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
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随着他疾奔了片刻之后,我这才悚然回了神智,漆黑如墨的幽暗中,张嘴就喊,“有人吗!外面有人吗?救救我,快来救救——”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喊完,脑袋上忽然一阵钝痛,再之后就是身子被一个估摸着是麻袋之类的东西兜头套住,再然后身子就被粗鲁地打横扛了起来,横在了那个男人的肩上。
等到我额头生疼地醒转过来的时候,入眼,竟然是一间极尽清雅韵味的房子。
我揉着脑袋直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安置在了一张甚是精美的床榻上,璎珞流苏,华美帷幕,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纯白如雪的绵软之色——纯白的璎珞床帐,纯白的刺花锦帘,纯白的珠玉流苏,纯白的锦被华衾。
我愕然地四下看了又看,偌大的房间里居然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想起昏迷前所发生的事,不由地惊诧难掩,扶住床沿坐起身子,正准备下床去四下看看,却听到了车辙碾地的声响轻轻响了起来。
不知道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难免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听屋里有了动静,而且这动静似乎还离我所在的床榻不远,我不由地屏气凝神,瞪大眼睛霎也不霎地朝声响传来的屏风处看。
然后,自屏风的后面,果然缓缓转过了一辆轮椅。轮椅上那人未曾彻底转过来,我的呼吸就是一窒。
岚、岚青川?
他把我掳来做什么?!
我正惊疑的关头,岚青川那张恍若神祇般清好俊美的脸已然映在了我的瞳孔上面,我的视线渐渐聚焦,这才看出,坐在轮椅上的岚青川,脸色苍白得很,几乎与身边周遭那些个纯白如雪的布置摆设沦为一色了。
我吃惊地张了张嘴,不过几日不见,岚青川先前还好好地坐在马车里和我言笑晏晏,后来还想要帮我将慕惜言从宰相府里骗出来,那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如今成了这副羸弱不堪的模样?
岚青川苍白着一张脸,坐在轮椅上,定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了我一眼。
他那一眼里面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似乎,只是为了证明我确实在这间屋子里似的。
他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而我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到屏风后再次转过了两个人,一个身姿曼妙,一个英挺魁梧,看清其中一人的脸,我就屏住气了。
……柔妃。
而立在她身旁的那个冷俊中年男子,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慕远。
果然,我的猜测没有错。
坐在轮椅上的岚青川,自从身后那两人出现,就再也不正眼看我一下,他像是根本就知道那两个人跟在身后一般,微微侧了侧秀逸绝伦的脸庞,对着空气里的某个虚空轻轻笑了一下,“岳父,人,我给你带来了。”
他的一句话,证实了我的猜测,却也让我本就怔愣的思绪更是瞬间僵住。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龙啸宫通往周家古宅的那条地道知道的人寥寥可数,而王楽交到我手中的那封据说是放在地道口的信更是师父的字迹没错,难道……难道竟然是师父把我从宫里骗了出来?!
我正怔忡不解,多日不见的北舒柔妃娘娘袅袅婷婷地朝我走了过来,见她靠近,我下意识地攥紧了床榻上的锦被,这个小动作被柔妃看在眼底,让她瞬间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她走上前来,很是不见外地坐在床沿上,娇.媚的一张脸上笼着笑,将我好生打量了一遍,而后掩唇娇笑了起来,“萧小姐,多日不见。”
我没心思和她客套,视线越过她的身子扫了她身后的岚青川和慕远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心思在这儿和你们扯闲篇!”
柔妃似乎不曾料到我会这么粗鲁,客套虚假的笑意登时一滞,她那张姣好的面庞上浮起一层羞恼的神色,伸手过来劈手扯住我鬓间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朝着她所坐的位置狠狠地拉扯了一下,面上神色忽然间就变得恶狠狠的了,“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今天我就要撕烂你这张嘴,看看你萧云迟除了嘴上功夫,还有什么本事!”
她扯着我的一绺头发,头皮几乎快要被扯下来了,被这么拉扯着,着实疼得我呲牙咧嘴,恼怒至极,便毫无章法地挥打着双臂,每一下都试图往她脸上招呼,“放开我,你这个疯子!除了会设计陷害,你知道光明正大四个字怎么写么!”
骂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视线越过了柔妃的身子,直勾勾地锁着轮椅上的岚青川,还有站在他身边的慕远。卑鄙!耍了计谋把我从宫里骗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着这个疯女人发神经么?!
大概是看不惯我们两个女人在一起厮打的模样了,慕远走了上来,他一只手就控制住了柔妃的动作,深沉若寒潭的一双眼朝我看了过来,沉声说了一句,“你就是,萧瓒的女儿?”
他这一句问话,让我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他不问我是锦王妃,不问我是萧云迟,却问我是萧瓒的女儿,难道……是与五大护国有关?!
我冷笑一声,理了理被柔妃抓乱的头发和衣襟,讥诮着笑道,“慕宰相既然已经把我从宫里掳出来了,自然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还有必要多此一问么?”
慕远眼睛一缩,而后点了点头,沉声说了一句,“好,那本相也就不再多费唇舌了。”
我讥诮着看向他的脸,又瞥了瞥被慕远攥着胳膊却依旧恨意浓重地盯着我的柔妃,根本不想再看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勾了勾嘴角,用一种近乎轻慢随意的语调徐徐开口,“如果是要拿我来威胁我老爹,那我奉劝宰相大人一句,您这个算盘打错了,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慕远居然附和着点头,他冷峻的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绝对称得上是名副其实表里如一的大恶人形象,“锦王妃放心,本相要你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哑然失笑,“你让我做?你让我做我便做么?别忘了,你和岚锦年敌对,就也是我的仇人呢!”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意味深长地扫了慕远身后的岚青川一眼,岚青川也恰恰看了过来,与我四目相对,不过一秒,继而他便急急别开了眼去,移了视线。
慕远丝毫不以为忤,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自顾自地沉声说道,“本相要你做的,很简单,你只用把这颗丸药放进岚锦年喝的茶里,就好了。”
我当即便禁不住嗤了一声,慕远没等我开口反驳,便用一句话将我的话头给截了住,他拉着柔妃起身,几乎是忙里偷闲地好心对我解释了一句,“你放心,这颗药不是让他死,废了,也就好了。”
他煞有介事的神情彻底让我忍不住讥笑出声了,我磨着牙,无奈而又倔犟地瞪着他的脸,“慕远,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你又凭什么认定,我会帮你做这种傻子都不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