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围得铁桶一般的翠浮宫宫门前,我被一众侍卫拦下。
我绷紧了一张脸,“我是锦王妃。”
侍卫面无表情,摆明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属下是遵照锦王殿下的吩咐,请王妃不要为难!”
我呆住。岚锦年回来了?
乍一听这个消息我着实又惊又诧,在原地怔了几秒,我就哑然失笑了,“我是锦王妃,他怎么可能不让我进去?”顿了顿,我声音泛冷,“快去通报!”
我正等得不耐,去通报的侍卫回来了,勾了勾嘴角,刚想推开面前侍卫的阻挡往前走,却见那个去通报的侍卫对我拱了拱手,硬邦邦地说了一句,“锦王殿下说了,任何人一概不得靠近翠浮宫,王妃还是快些离开吧!”
我懵了。
第一反应是,岚锦年在搞什么鬼,他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第二反应就是,岚墨染她……她到底伤到了什么地步,以至于翠浮宫宫门前需要这么重兵把守严阵以待?!
想到这里我哪还忍得住,不顾侍卫的阻挡就要往前冲,岚墨染不仅是这场龙舟赛上我的同盟,更是我的好朋友,她如今不知伤成了什么模样,我岂能说走就走?
皇宫内的侍卫一个个面无表情,得了岚锦年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命令更是有恃无恐,我是锦王妃,他们碍于身份不便与我有什么肢体上的接触,但一柄柄未出鞘的利剑横在我面前,就足够把我往前奔的步伐一下子给控制住了。
我恼羞成怒,面颊登时涨红,哆嗦着嘴唇低喝出声,“我是锦王妃,再敢拦我要你们好看!”
侍卫们嘴上并不反驳,横在我面前的阻碍却没有一丝一毫要撤走的意思,我伸手一把朝那层层叠叠摞起来的剑鞘上推过去,并不是我手上力气太小,可是那层阻碍却真的是岿然不动。
我咬牙跺脚,正想开口就骂,右臂却忽地一紧,耳边极快地闪过来一句低斥,“笨死你了!”不等我反应过来,四周就响起了侍卫们刀剑纷纷出鞘的声音。
我狐疑地朝攥着我胳膊那人看去,心中登时一喜,慕惜言!
慕惜言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而后转过视线目视前方,眉目冷俊生硬,很是有几分凝重之色,携着我的身子,他的足尖轻轻点了点几个侍卫的肩,借了借力,而后迅捷无比地朝翠浮宫大殿门口掠去。
皇宫里的侍卫也都不是吃素的,只听耳边几声嗖嗖风声,慕惜言脸色一变,忙中腾出一只手来按住我的脑袋往一侧偏了偏,一支飞镖擦过耳际迅疾地掠了过去。
这一耽搁间,慕惜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更何况他还携着我,明显地能够感觉到行动变得滞缓起来,他扭头看了一眼,微一咬牙,“还追!”
说话间,他已经卷着我的身子在各种物事上踩了几下,落了地。我的身形还没顿住,慕惜言就从怀里揪住了一个纸包,手腕一转,纸张碎裂,里面的粉末状东西一下子朝那些追了上来的侍卫扑面飞了过去。
“走!”他低喝一声,拉住我的手腕快速往近在咫尺的大殿正门跑去。
堪堪迈进翠浮宫大殿的门口,又是一股凌厉的剑锋朝我们扑面而来,慕惜言拉着我急急往后避,身子后仰的空当里,锐利的剑气这才擦着脸颊生生朝一侧偏了过去。
慕惜言失声,“岚锦年!”
我险险站稳身子,定睛看去,这才发现眼前那个红衣乌发以剑尖指着我和慕惜言的男人可不正是岚锦年?!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慕惜言一失神间就被人从身后扭了住,侍卫们正踟蹰着要不要来捉我,岚锦年一记冷眼朝我们身后抛过去,厉声喝道,“连个人都拦不住,要你们何用!”
我眼皮跳了一跳,不去理身后侍卫们是什么反应,只盯着岚锦年的脸,焦灼问道,“岚墨染在哪儿,她伤得重不重?!”
一边说,一边快步往里走,却被岚锦年劈手抓住了胳膊,他眉目冷寂,嘴角更是清冷到几乎僵硬,“墨王病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我怔了一怔,转念一想登时更加失措了,能够让岚锦年如此戒备重重,岚墨染究竟是伤成什么样子了?!
“我是神医!”心思电转,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火急火燎地赶来是要做什么,一边叫,一边挣扎,“岚墨染是我朋友,她受伤我也有责任,你快放我去见她!”
岚锦年冷哼一声,不仅不松手,手上力气反倒加重了几分,他没有回答我,而是对那些追上来的侍卫冷声道,“若是再让任何一人闯进来,休怪本王无情!”
他的语调很冷,话里的意思却表明这次不再计较,侍卫领命,放了慕惜言,退了下去。
我挣扎,“岚墨染到底怎样了?!”
岚锦年默然无声,茶色的凤眼冷厉地朝一旁的慕惜言看过去一眼,不由分说地拎起我的衣领快步往内殿走。
见到岚墨染时,我才明白岚锦年为何会那么暴戾失态了。
华丽的床榻上,岚墨染像是一个失了血的娃娃一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泼墨般的长发凌乱地铺在身下,愈发衬得那张巴掌大的苍白脸颊惨白如纸。
我呆呆地看着,愕然地张开了嘴,慕惜言神色略一恍惚,下意识地要往前去,被岚锦年横开手臂挡住。
“人抓到了么?”
慕惜言神色一凛,“在铁舞手里!”
岚锦年眸子泛冷,“告诉铁舞,不必啰嗦,直接上极刑!”
说完这句,他侧了侧脸朝床榻看过去,我这才恍然回神,也怔怔地朝着榻子上那个面色惨白的身影看过去。
我正在踟蹰着往前走会不会被岚锦年劈手拦下时,却见他薄如刀削的唇瓣里宛若刀锋地划出一句,“去青王府把倾川师父绑来!”
从慕惜言离开翠浮宫前往青王府直到他带着我师父一同回来,岚锦年本就清冷若冰的神色越来越冷。
师父仔细查看了一遍岚墨染的伤口,扭过脸来,“要把箭尖取出来,云迟留下,你们都出去!”
伤口在岚墨染的左胸,箭尖钻入肉里数寸,嫣红刺眼的鲜血染红了她整个前襟。
我和师父配合过许多次,这一次同样足够默契,师父手腕一动,被鲜血晕染到几乎泛紫的箭尖从血肉里拔出来那一秒,我迅速地把止血纱布覆上去,摁压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涂上最好的金创药。
岚墨染低低闷哼一声,有醒转过来的趋势,师父运指在她胸前点了一点,让她昏睡过去,以免疼痛。
我盯着被丢在一旁银盘里的箭尖看了一眼,诧道,“箭上淬了毒?”
师父点头,“射箭的人,意图要的是她的命。”
“那……”
“事先锦儿应该做过处理,所以毒性尚未大范围发散,金创药里我掺的有解毒的药,这个毒,尚且不至致命。”
我盯着岚墨染惨白的脸看了几眼,重新看回师父,有些疑惑,“既然对方是为了要她的命,淬的怎么会是寻常的毒?”
刺杀皇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那个袭击岚墨染的人既然敢这么做,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怎么会淬一些寻常的毒?
师父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看向我,神色有怜有惜,她静静看了我半晌,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也许,那个人想要的,并不是她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