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张嘴,没来得及反驳出一个字,他就把责怪的对象转成了岚锦年,“锦王也是,你好歹是他的正牌王妃,怎么就没让属下三步之内紧紧地跟着你呢!”
我闭了闭眼,他敢让人三步之内都跟着我,我还要不要自由自在地活了?哦,对,险些忘了,我如今的处境可不就是这样?不,不对!不是三步之内有人跟着我,分明是半步之内都有人守着!
听萧紫宸越说越是没边儿,不知情的人没准儿还得以为他对岚锦年有多不满呢,我睁开眼看他,倦倦地说了一句,“哥,我们也算是因为为你遥相庆祝才会给了那人可趁之机,所以才生出了这么一件事,既然我没事,这事儿就过去吧,啊?”
萧紫宸摸了摸鼻子,似乎是沉吟了一下,抬起眼睫看我,一副宽容大量的模样开口说道,“好吧,既然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我也就不再多责怪你了。”
我、我怎么就错误了?
和他讲道理也是讲不通,于是我选择了保持缄默,过了一会儿,萧紫宸正在我旁边百无聊赖地扬着脸研究舱顶的雕花图案,我开口问了他一句,“你怎么进来的,岚锦年居然允许了?”
我这一句话提醒了萧紫宸,他霍地从我床沿上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我急急喊住他,他才仓促地回头给我解释了一句,“倾川师父寻了个借口把他引走了,我这才能进来看看你,还有啊,小岚这丫头真是吃里爬外,居然胳膊肘朝岚锦年拐!”
小岚正在桌子旁边站着,听到萧紫宸这句嗔怪的话语登时笑了,我皱皱鼻子,“既然这样,那你还是快走吧!”
岚锦年回来要是发现萧紫宸来见我,免不得又要对我一顿长篇大论,而这番长篇大论里,一定会提及到他对萧紫宸冲动性格的各种不满。
刚听完萧紫宸埋怨岚锦年没照顾好我,我可不想再听岚锦年对我说萧紫宸这个做哥哥的如何如何了。
萧紫宸听到我的话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身形,回头说道,“待会儿你记得替哥哥说说锦王,他鞭.尸我不反对,可是青天白日的在甲板上鞭什么啊,你嫂子虽然没亲眼见到,可单是听了这事就被吓晕了!”
我扁扁嘴,“好,我训他。”
萧紫宸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哼着小曲,快步走了。
岚锦年回来时,小岚已经伺候我梳洗吃饭完毕了。见到岚锦年进了房间,小岚对着我和他分别施了个礼,退下了。
我拿眼角扫着那一袭绯衣,不满地抗议,“再不给我解开穴.道,我可就要经脉紊乱血液倒流了!”
岚锦年走了上来,垂着眼睫看我,忽地嘴角一勾,笑,“哟,术语都学会了,不错不错。”
他一边说着一边运指在我身.上点了一点,我如获大赦,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缓缓地舒展自己快要麻痹了的右臂,左臂堪堪想要动一动,岚锦年已经眼明手快地轻轻摁在了我的左肩肩窝处。
他用力并不算是太大,可我居然依旧动弹不了了,我偏了偏脑袋,瞪他,“就动一下,一下总没什么大碍吧?”
岚锦年眉毛一揪,摇头,“师父说了,你这左臂不是简单的断骨或者受伤,而是被砍了下来整个地续接上去,任何动作都是不要的最好!”
我吸了一口气,“半个月,半个月,我会被逼疯的!”我瞪岚锦年,负气的话冲口而出,“我不要左胳膊了,这样行了吧?”
岚锦年怔了一怔,继而就是眸光一冷,他秀逸的薄唇抿了抿,低低喝了一句,“你敢!你不要,本王可还要呢!”
我刚想张嘴反驳是我的胳膊做主的当然是我,没想到岚锦年眼睫一掀,灼灼地锁住我的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吐出一句话来。
他说,“萧云迟,你敢再不把自己当回事,休怪本王这辈子都像这几日一样——再不许你离开我身边半步!”
我对天翻了个白眼。
岚锦年缄默着看了我片刻,没说话,对小岚使了个眼色,不用想也知道是让她好好看着我。然后,他就转身出了房间。
直到了晚间,岚锦年才再次出现。
我吃饱喝足地躺在床榻上,正对着小岚询问我嫂嫂的情况,眼角扫到岚锦年进了房间,张开的嘴唇微微抿住,小岚知机,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看样子岚锦年已然用过膳了,他自顾自地脱下了外衣,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我身边。
我瞪着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他侧了侧脸,朝我看过来,秀逸的薄唇微微动了动,轻声说了一句,“师父说了,只要你左臂不动,就没关系,所以我们明后天就回澜渊去。”
我眼睛眨了一眨,“青王殿下和墨王,已经从靖州回去了?”
岚锦年垂了眼睫,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他没看我,自顾自地说着,“你身上有伤,在船上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你哥哥可是刚刚大婚,人家特意出来游玩散心的,我们还是不要多做打扰的好。”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笑了,右手伸过去在他脸上碰了碰,调侃道,“打扰?你今天在外边做的事,可是把我亲嫂嫂活生生地吓晕过去了。”
岚锦年长睫一扫,清亮的眸子朝我看过来,却又是冷冷哼了一声,“不是你派人去阻止我,后面更有他受的!”
我打了个瑟缩,撇撇嘴,“岚锦年,你最近变得……可是越来越……”
听我欲言又止,他睨我一眼,“怎么?”
我仔细地想了想,眉毛微微皱起来,作沉思状,“该怎么说呢……”思绪飞快地转了转,总算是想出了几个词来概括,就一并说了出来,“婆婆妈妈事无巨细睚眦必报——”
就在我一张嘴蹦出这么几个词的时候,岚锦年眼睛里亮了一亮,他抬起手指捏我嘴角,“本王是为你讨还公道可好,怎么,你倒嫌我小气了?”
我脑袋往后偏,躲开他手,“不敢不敢,我是说啊,你如今都快不像是以前那个对所有人都凶巴巴的岚锦年了。”
顿了一顿,我又万分凝重地补充了一句话,以作为我方才那句论断的有力论证,“你想啊,你如今都学会出口耍流氓无赖了,不是变了是什么?”
岚锦年晶亮的眸子里神采奕奕,笑了,“有句话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有一句话叫做……”
说到这里,他刻意地顿住了,我斜眼看他,“什么?”
他笑了,“……娶狗随狗,娶鸡随鸡。”
我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抬起爪子就要往他脸上揉,嘴里不忘恶狠狠地骂道,“好啊你,敢拐弯抹角地骂我!”
只用一只右手和岚锦年打闹,不多时我就败下阵来,难得他终于不再像昨晚那样小心翼翼,除了腾出一只手摁着我的左肩肩窝之外,倒没不允许我挥打一下自己的右臂。
闹得累了,我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岚锦年也静默无声,渐渐地呼吸安稳起来。
过了良久,我慢慢把眼睛睁开,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雪白帐幔无声地看,看了一会儿,直待眼睛快要看花了,才张了张嘴,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小年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青天白日众目睽睽地鞭那个人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