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跌到地上,我暗暗庆幸,抬眼一看岚锦年整张脸都微微红了,这才反应过来我这算是第二次砸上他的病弱之躯,急急从他身上起开。
师父在我身后冷冷哼了一声,“这会儿子想起怜香惜玉了?小年年被贼人陷害的时候你干吗去了?”
“呲……”我呲牙咧嘴,再一次倒抽一口凉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这个重色轻徒的师父一定会率先对我发难并且毫不客气地倒打一耙的!
我缓缓转过身子,对上师父那张阔别数月却没一丝一毫变化的脸,幽幽说道,“怪我?我可还等着找您算账呢。”
师父脸面一红,俄而胸脯一挺,一副大无畏的模样,“关、关我什么事,你自己老公没照顾好,凭什么算到为师头上?”
我也冷哼一声,(一天天一个个对我冷哼过来冷哼过去的,我自己不会哼么,哼!),“不关你的事,辣手仙子可就是因为从您那儿受了气,这才来找我们消堵的!”
师父不屈不挠,“你自己随口绉的岂能算数,别把污水往为师头上泼!”
我就等她这句话呢,“我随口胡扯?这可是辣手仙子亲口对我说的!”
师父原本气势汹汹讨伐我的架势瞬间一弱,她保养甚好的粉白面庞一下子蒙上了一层涨红色,“我、我怎么会想到他找你们下手!”
她吵不过我的时候从来都会嘴硬,她是我师父,我让她不止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于是我很没气势地低低哼了一声,侧过脸看了一眼浅笑不语一直安静地看着我们争吵的岚锦年,重新起了一个话头,“他身体里的毒,都解了?”
师父眉毛登时一挑,像是刚刚稍微消减下去的怒气又被我激起了一样,快步过来攥住了我的手,作势往岚锦年的手腕上按。
我不明就里,正迷惑着怎么就又踩到了地雷,被她这么一扯,生怕再压到岚锦年,就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拼死挣扎,“师父,你干什么?”
师父瞪我,“干什么?诊脉啊!我倒要亲眼看看,你怎么就把小年年的病给诊成中了离人泪之毒的!”
我呆住,手上挣扎的动作立刻就僵硬了。误、误诊?!
“可是辣手仙子明明说的就是离人泪的!”
师父毫不留情地赏了我一个爆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叫扰乱军心,他认准了你不会解离人泪,故意拿这个吓你的!”
我呆呆地看着师父,有听,没有太懂。
师父彻底怒了,“他知道你爱小年年,又知道你最怕离人泪,所以才这么说,懂了没?!”
师父劈头盖脸地吼出了这么几句话,她的话音一落,一时之间,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静得恐怖……而又尴尬。
我从她吼出第一句的时候身子就僵了,爱……师父说,我爱岚锦年……?
我的大脑空白还没来得及恢复,方才安静到几乎让人误以为他睡着了的岚锦年倒是开口了。
他苍白的嘴角微微勾了一勾,嗓音魅惑戏谑,竟是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师父,我懂了。”
他把那个“我”字咬得字调极重,话里的深意不言而喻,那一秒,我身体的血液呼啦啦全涌到了脸上,我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还不算完。
师父一听岚锦年这话,笑了,脸上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岚锦年才是跟在她身边好几年的小家伙,而我,才是那个打了十几年酱油突然成了她徒弟女婿的人!
她绕过我的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岚锦年的床榻上,笑得宠溺极了,“就说嘛,锦儿的聪慧可是从南岚传到了北舒,又从临安城传到了流觞,你当然能懂!”
“呲……”我受不了地打了一个冷战,一会儿小年年一会儿锦儿,叫我怎么没听她老人家叫得这么亲?
“萧云迟!”瞧,来了。
“嗯。”料想不会有什么好事落到我头上来,所以我有气无力不死不活地应了一声。
“为师饿了,去给为师准备吃的去!”颐指气使的大爷口气。
我张了张嘴,她又丢过来一句,“怎么,成了王妃就不认师父了?哼,成者为王败者寇,你治不了的病为师给治了,还有资格讨价还价么?”
我就知道,我说一个字,她能给我顶回来十句。但是,岚锦年的病情我不问清楚,怎么可能安心走?
我硬着头皮,“不是离人泪,那师父说……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必管,总之为师已经有法子治了!”
我有些疑惑,“是什么名字都不能说么?”
“……”师父再一次诡异沉默。
我眨眨眼,再眨一眨,“……哦哦哦,我明白了!您也不知道,是不是——”
话没说完,一只枕头朝我砸过来,伴随师父的怒吼,“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抓住枕头,皱眉,“岚锦年又不蠢,辣手仙子怎么就得了手?”
又一只枕头丢了过来,直直砸向我的脸,“辣手,辣手,等你家小年年好了自己问他,我看,你是要辣手饿死自己的师父吧!”
揉着被砸痛的鼻子离开了岚锦年的床前,我一步一回头,师父边为岚锦年细细地诊着脉,一边拿眼角瞪我。
而岚锦年,他的嘴角自始至终挂着浅浅的莞尔笑意,许是因为病了的关系,那样的笑容,竟然恍若初生孩童般纯良无邪。
我看得微微失神,岚锦年眼睫一颤,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如同做了什么不愿别人知道的事被抓了现行一般,急忙忙别开了眼去。
我皱皱鼻子,躲什么躲,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么,再说了,我都看见了已经。
我正赖着不想走,师父手腕一翻,又去抓身边可以用来抛掷的东西了,我眼皮一跳,哪敢再多做逗留,急忙拔脚就走。
出了房间,莫名觉得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极了,原本郁结的心情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就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勾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被自家师父毫不留情地赶出房间,怕是这世上最最没有威严的王妃了吧?只是,这些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岚锦年安然无事,这些,什么都不算。
心情大好,哼着走了调的小曲亲自跑到厨间,把师父平时爱吃的菜一一给厨娘说了,吩咐丫鬟稍后送到我房里去。
从厨间溜达出来,又想起了一件事,就又调了头回去,特意把负责给岚锦年煎药的大丫鬟叫到跟前,嘱咐了她一遍药不能停,每日三次次次不许落下,另外,马上开始在澜渊城内买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管它有没有用,只管买回府里。
吩咐完毕,我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岚锦年服了师父的药睡下了,我陪着师父去我房间用膳,让小岚守在岚锦年的房里。
临转身时,我唤住小岚,略作沉吟,吩咐了一句,“传令下去,阖府上下不得妄议王爷的病情。还有,放出风去,就说……王爷的病连御医都束手,锦王府重金求奇人异士前来施以援手。”
“哈,演戏?”师父洞若观火地看我,笑得雀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