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怔,“有。”顿了顿,我加了一句,“不过不够宽敞。”
“无妨。”岚锦年似乎斟酌了一下,又道,“从别苑到清平门要多久?”
清平门是临安城外城最最外层的一道门,出了这道门,就算是饶州的地界了,我狐疑地看着他,有些明白他是要做什么了,“你想半夜偷——”
话没说完,被岚锦年伸过来的手按回了我的嘴里,他挑了挑眼角,“不跑怎么办,你又不许本王碰你,在这里耗费时日么?”
我被噎得面红耳赤,他睨着我的脸色,又是一句,“怎么,本王猜错了么?”
我瞪他,“偷跑就偷跑,哪儿这么多废话!”我四下看了看,有些犯愁了,“怎么出去,萧紫宸把房门锁上了,而且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在房外偷听!”
岚锦年笑,“这种小事,应该难不倒你萧云迟吧?”
我想了想,点头,“等着。”
亥时一刻,别苑里一片鸡飞狗跳的慌乱情景。
父亲心烦意乱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娘亲干脆是不住地抹着泪,萧紫宸脸上挂着一抹懊恼,低低垂着头,父亲每次踱到他身边,都会愤愤瞪他一眼。
沈姐姐细心地给我擦着汗,纤细的手指每次碰到我颊上的红点,就会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
岚锦年立在床边,妖娆的眼睫也垂着,只在父亲每次训斥萧紫宸办事不利时朝我扫过来一眼。四目相对,眸中深意,他知我知。
父亲脚步越来越乱,“去医馆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快,再去催!”
下人领命,急急去了,我虚弱无比地抬了抬手,“不、不用了,我、我没事。”
娘亲忍不住开口了,“还说没事,一身子都是红点了,好好的,怎么就会中了迷烟?”
很显然,萧紫宸和父亲联袂导演的这场戏,娘亲并不知情。父亲朝萧紫宸瞪过去一眼,萧紫宸的头便垂得愈发低了。
我有气无力地解释着,“娘亲知道的,我、我身子从小就这样,对许多东西都敏感的,没事,没事,睡一觉许就好了。”
“不行!”父亲恨恨拂袖,又对下人怒道,“从这里到内城要这么久么,就算是走去的也该回了!”
岚锦年迈出一步,眉目含忧,“不如……我带着她进内城一趟吧。”他侧过脸看我,“这么拖下去……”
他的话说得恰到好处,又收得适可而止,娘亲看看我,再看看父亲,很显然是同意了岚锦年的提议。
众人无法,我整个身子都是奇奇怪怪的小红点,看起来煞是吓人,着实让大家都慌了阵脚。我虽是神医,一口咬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谁也不能再说什么。而那个应该带我去诊病的人,岚锦年绝对是最最理直气壮的。
岚锦年抱着我从别苑大门堂而皇之地走出去时,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轻赞了一句,“厉害。”
我莞尔,“谁让父亲和萧紫宸先联合起来作弄我的。”
出门,马车,甚至还有父亲娘亲以及萧紫宸沈初碧的目送,哈,多么美好的一场离别。
马车行驶了没多久,我钻出去示意车夫停车,递给他一封早就写好的书信,交代他务必把信交到我父亲的手里。再从袖子里取出一些碎银子,打发他自己走着回去。
车夫面现迟疑,却也无可奈何,正要走时,却被岚锦年叫住了。
“喏。”他随意地从手指上褪下一枚扳指,这玩意儿他好像心疼得紧,有一次我要看他都不肯给我看一眼。他散漫地对车夫说道,“把这个替本王交给大少爷,就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也祝他,和沈姑娘情比金坚不移不变。”
话落,我傻眼了。
出了清平门,我见到了岚锦年在南岚时的近卫。
这些人一定是刚刚赶来不久,风尘仆仆的。所谓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人,这些近卫一个个人脸色如冰,恭谨地对着岚锦年和我见过礼之后,就绷着脸翻身上马了。
岚锦年看了一眼近卫特意多带来的一匹马,又看了看我,决定弃马继续乘坐马车。
一路安然无事,只是越往南去,岚锦年的脸色就愈发阴郁,就算不用开口确认,我也看得出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车厢里蜷得久了,整个腿脚又累又倦,我捶了捶腿,乜斜了对面的岚锦年一眼,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岚锦年从出神中回过神来,淡淡看我一眼,冷笑了笑,无比毒舌地抛过来一句,“哦?原来你不只是神医,还是个神婆。”
自从开始和我斗嘴那天起,他的嘴里就没说过一句非毒舌的话,所以我懒得计较,早已见怪不怪了。
我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漫不经心地笑,“你在想,等到你赶回去,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说到这里,我适可而止地闭了嘴,果然见岚锦年秀眉微微挑了一挑,像是提起了几分兴趣。他哂然一笑,“继续,本王愿闻神婆的预示。”
我哼了一声,不理会他话语间的嘲讽,“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岚青川和你是争夺皇储之位的劲敌?隆庆帝的身子怎样你我可都清楚,谁先一步赶回去,不就多了一分胜算?”
岚锦年妖娆的眼角轻轻一挑,声音冷然,“我父皇的身子……久了不说,拖到本王回去尚且不成问题。”
我抚掌轻笑,“那是,有我给他开的绝世良方,自然不成问题,只是……若是横生突变呢?”
岚锦年眸光一闪,倏地锁住我的脸,“你是说……”
我耸耸肩,“你以为岚青川为什么要陪我回北舒?”
岚锦年听了我这句,秀美的嘴角徐徐挑了一挑,“他一向最爱标榜光明磊落,用烂了的伎俩了。”
我嗤然一笑,“错!”
岚锦年妖娆的眸子锁住我的脸,不语,眼神中却有询问之意。
我歪歪脑袋,笑,“你连夜赶去北舒的第二天,隆庆帝的汤药……就被人动了手脚。”
岚锦年凤眼一眯,我笑得更加无辜了,连连摇手辩解道,“怪不得我,这事儿绝对怪不得我,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闹着要进宫,是你的好手下拼死拼活地拦着我。”
咳咳。虽说我闹着要进宫更多的是为了求隆庆帝放我回北舒去,可我闹着要进宫这件事毕竟是个事实。
“然后。”岚锦年声音冷然,秀逸的眉毛似有若无地微微蹙了起来。
我停住捶腿的动作,“然后我就回北舒了啊。”
岚锦年眸光一冷,“然后我父皇如何!”
我看他一眼,嘿然笑道,“在北舒这些时日,你有听到南岚皇帝病重的消息么?”
自然没有。
我萧云迟接下的病人,从没有掉以轻心的,更何况,这个病人可还是个皇帝!
岚锦年不答反问,“四哥动的手脚?”
我立刻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所以不能乱说。”
“父皇汤药被动手脚之事,你是如何知道?”
终于问到点子上来了。我面现得色,眉毛微挑,“你父皇对我那可是喜欢得紧,更何况,我可是给他治病的,就连每天的病情他都要向我汇报!”
岚锦年神色一窒,似是不信,我想了一下,索性给他解释清楚,“我和我师父有一套独特的联系办法,而这个法子,我很善良地教给了隆庆帝。因为方法独特,所以就连你也不知道这些事。”捶了一下腿,我加了一句,“对他服下的汤药我可是谨慎得很,就连辨别有毒没毒我都一股脑儿教给他了,怎么样,够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