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感动中学生的268个真情故事(青少年阅读故事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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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记忆的花束(4)

大自然年年添彩增色,鸣雀岭成了秋千的故乡。每年端午,十邻八村的朝鲜妇女都上鸣雀岭举行秋千赛。有一年端午,天刚放亮,云雀的母亲月淑大妈领着全村妇女,头顶糯米酒罐,手拎打糕、狗肉包包,上岭比赛去了。我和云雀呢,同时在两条羊肠小道上拼命跑,看谁先爬到蛉上荷花泉边。我跑上去不见了云雀的影子,便手卷喇叭筒,尖着嗓子喊:“云雀!云——雀——!”声未落,忽地嘣出一串笑声。原来是她,嘴含一朵洁白的桔梗花,赤着脚,提着镶有翡翠绿边的粉红绸裙,从荷花泉边的草丛中站起身来,真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她扑闪着长睫毛的月牙眼,指着泉边核桃树上的葡萄藤子叫道:“春哥!你瞧这秋千多好?咱俩先在这儿比赛,谁输了就罚谁吃两个鸡蛋,行不?”我当然乐意。云雀满有心眼,不知啥时往树枝上挂了个小铃铛,藤条连接处还垫上了厚厚的榆树皮。她抢先跃上去,手抓藤条脚一蹬,拿出了穿云破雾的姿势,身子轻巧得真像只云雀,齐耳的短发被风吹直了,粉红的绸裙像鼓风的征帆,枝上的铃铛被她踢得哗啷啷啷鸣山荡谷,绿色的袄带在半空中一闪一闪……我一面拍手叫好,一面暗暗忧心:假如她真的变成一只云雀飞起了,那该怎么办哪?该轮到我了,我生怕罚吃两个鸡蛋,一上秋千心里发慌,悠不到几下便呼咚一下摔落在地上,裤腿划开了,衣兜里的两个鸡蛋也压成烧饼,我要哭了。谁知,云雀反而嘎嘎嘎笑得直不起腰。我气呼呼地冲她囔:“你……你笑什么?我不跟你玩啦!”

云雀伸手挡住我,翘起两片薄薄的嘴唇慎怪道:“咦,摔这么一下就不干了?兔子胆!”接着掏出自己的俩鸡蛋往我兜里塞着,娇嘀嘀地说:“还生我的气吗?春哥,你打秋千的时候心里头想什么?”我没气地回答她:“想玩——不,想赢你呗!”

“我可不!”云雀说,“我想的是妈妈的话,她说:打秋千不能光图玩,主要是锻炼意志,磨炼性格,长大了好做些事情……”

正巧,这当儿岭顶草坪上响起一片欢叫声,原来是赛秋千的妇女们正喝彩叫绝。我抬头一看,正是云雀的妈妈跃上了秋千,她像孔雀般高高的飞荡起来。

她是远近闻名的秋千能手,又是全省有名的劳动模范,云雀有这样的好妈妈怎不自豪呢?冷不丁,云雀拉住我的手脆声叫道:“春哥,咱们也飞吧!”便拽住我跳上了秋千,她眼望蓝天中一朵朵白云欢叫道:“将来我也当秋千能手,当劳动模范,把家乡建设成天堂!”说罢,亮开脆亮的嗓子唱起来:

飞翔吧,秋千,展开金色翅膀,去摘天边云霞……想不到,这支充满欢乐的希望的《秋千歌》,变成了我们的离别歌!端午一过,我家搬到遥远的松花江畔。临别,云雀特意捉来羽毛美丽的小云雀,含泪赠送给我:“别忘了,家乡的云雀……”我哭了……往事像潮水般冲撞我的心肺,汽车在村口戛然停下。到了!暂且关闭回忆的闸门,跳下车一打听,村里人都上山参加运动会去了,我便拔腿朝鸣雀岭奔去。

多年没见,鸣雀岭又增了几多风采,比从前绿得更深,更浓,更叫人心跳耳热了!遍岭“杂树红英发”,满目花草“绿肥红瘦”,彩蝶在树丛中飞舞,蜜蜂在花朵中吟唱。忽的,一群云雀啾啾啾欢乐地啼叫着,掠过头顶,飞向绿色的岭顶,我差点乐晕了。宽阔的草坪上一片花团锦簇,上千名朝鲜族男女老少都换上民族传统服装,令人眼花缭乱,身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儿童们在追逐嘻闹,佩戴红领巾的学生们在拔河拉绳,青、壮年男人在比赛高丽跤,那架势欲把大山摔倒;一色白衣白褂的“哈尔爸吉”和“哈尔妈妮”们,各占草坪上一角,就在“绿草蔓如丝”的草地上摆着浓香的家乡糯米酒、摊开狗肉、粘糕、蕨菜、桔梗菜、辣椒面,频频举杯相碰;有的已带着几分醉,“咚咚咚”敲着长鼓,口唱《阿里郎》调跳起舞来。秋千架下,围满了穿着各色衣裙的妇女,不知是谁家女子跃上秋千,欢声雷动,博得一片“着踏”声。故乡的人们沉醉在欢乐中,我想:在这欢乐的人群中一定有我童年的朋友云雀,她一定成为一名出色的秋千能手了吧我挤进观看秋千比赛的妇女中间,向身边一位老人打听:“阿妈妮,云雀在不在这儿?”老人“哦”了一声,转过脸来。但见满头银丝,一脸横竖的深纹,一双眼睛深埋在眼眶里。她拿眼凝视我了片刻,指着正打秋千的少女:“那不是吗?”

我猛地抬头仰视那少女,正是她,正是她!天哪!二十多年过去了,可她怎么还是童年的模样?桔梗花般美丽鲜嫩的脸,两腮绽开了笑窝,被风吹直了短发,镶着翡翠边的粉红绸裙,云雀般哪有半点不同?是梦?分明不是梦?可人世间哪有长童不老的“阿妈妮!”我惊诧地望着打秋千的少女说,“我要找的云雀,是她,又不是她!我要找的是二十多年前的云雀——和我一起上山玩葡萄藤条秋千的贞子……”

老人又“哦”了一声,满脸皱纹剧烈地抽动着,从头到脚把我他细打量一番,凄然一笑:“啊唷!你……是小春吗?”我说:“是。您怎么认得我?”老人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肩膀:“孩子呀!我就是云雀的妈妈!你来找云雀?可她……离开人间走了,走得远远的……临走还叨念过你……眼前这个云雀,是她的女儿——我的外孙女……”

天哪!我直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晕倒,胸膛要炸裂,仰望苍天发问:云雀呀是谁夺去了你那绿色的生命?是谁剪掉了你那凌空的翅膀?快告诉我,告诉我……回答我的是老人的呜咽。她哭了,撕胆裂肝地哭了,可她那干枯的眼窝里竟滴不出一滴泪水来。不知人间的哪个恶魔,不仅夺走了她的孩子,连眼睛里的泪水也夺得这么干净!悲痛中一腔怒火燃在我胸中。我扶住老人挤出人群,坐在草坪边一棵松树下。老人强压着内心的悲愤,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说道:“提起她,我的心要碎成八千瓣儿!我爱她,爱到恨她的地步,恨她为什么做女儿的死在母亲的前面!可我总觉得她没死——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她就打着秋千笑着,唱着,搂着我脖子喊:’阿妈妮,你瞧,我还活着,活着,你走后不久,她在全地区少年秋千赛上得了头名‘状元’,六四年,她中学毕业回乡参加劳动。她不仅成了秋千迷,还成了农机迷,和两个铁匠师傅一起天天画图研究插秧机,光废图纸就装了多半柜……”

“搞成了没有?”

“整整用一年半时间,经过八、九十次失败,成功了!被评为全省农机标兵。”

我忍不住拍手叫道!“真的飞起来了,云雀!后来呢?”

“后来,”老人突然愤怒地吼道,“她被抓起来了!打成现行反革命!”

我惊讶地问她:“是不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

“对了,那时候民族政策被那帮家伙踩烂糊啦!不让开民族运动会,不准唱民歌,不许打秋千,说这是‘三黄四旧’。从城里来了一帮造反派,推倒了这岭上的秋千架,一把火烧成灰!云雀想不通,一九七五年端午,她领着村里一群姑娘重新立起了秋千架,还向全县朝族妇女提出倡议,要恢复民族传统,在中秋节上咱这鸣雀岭举行秋千赛,很快得到了数千妇女的响应!云雀乐坏了,一到干活歇气时候就领着妇女们打秋千。晚上放工回来,还在月亮地里教孩子悠。那时候小云雀刚满六岁,就在家门口老榆树上拴两根绳,一边教她一边对她说:小云雀,好宝宝!长大你也当秋千能手吧!那时,你一定飞得高高的……谁知,这个倡议惹了大祸!上边来了个什么部长,说云雀复旧,破坏抓革命促生产。云雀和他进理,并在交代材料上写了:‘还我秋千!还我民族传统!还我民族文化!还我民族运动会!’部长火了,把云雀押起来,白天黑夜逼她认罪,没过一个月就把她逼疯了!这才暂时放出来。回来的当天晚上,天正刮着大风,下着大雨,霹雷接着闪电,云雀摸黑跑到这岭顶,跳上秋千拼命地荡着,笑着,唱着,呼着喊着。不想飞到高处一失手,从空中跌落在荷花泉边的岩石上……”老人讲不下去了。

哦!云雀,我童年的伴侣!你的翅膀就这样被折断了?我的心被无形的铁爪撒碎着,胸口堵得喘不过来,我悲愤地抽泣了。

老人扳住我的双肩用力摇晃着说:“孩子,别像我哭干了眼泪!该哭的岁月已经过去了!你瞧,小云雀不又飞起来了吗?”

我抬起泪眼一望,真的!她高高地飞上蓝天。长长的秋千绳被她扯直了,拴在秋千上的标有尺码的布绳也被她带得高高的。她真像一只搏击长空的云雀,轻巧、矫健,“飕飕飕”带着一阵旋风,一下比一下荡得高、飞得远,高挂在枝杆上的铜铃被踢得哗啷螂不住地响,裁判员像孩儿般跳跃着报数:“二十五米五!”“三十米!”“三十一米五!”“啊!超了,超过了你妈妈的成绩!”最后裁判员乐倒在地上,小云雀得了冠军!当小云雀跳下秋千,妇女们疯狂地喊叫起来:“呼呀!着踏!着踏!着踏……”一面叫着,一面把小云雀高高地举到头顶,朝我们簇拥过来。小云雀张开双臂高声喊:“姥姥!姥姥!你的云雀回来了!”

此时,我看见一群勇敢、矫健的云雀,欢乐地啼叫着,飞向那彩霞灿烂的云空中……三天后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心爱的故乡。临别,我忍不住地回首望着鸣雀岭喊:

回来了,云雀我还是第一次感到羞涩,我爱上了美丽的女性。一整天,无论我怎样折腾,只有你萦绕着我的灵魂。

母亲与镰刀每当我读到朝鲜文第一个字母“フ”(音哥)的时候,便禁不住想起握一辈子镰刀的母亲。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冲淡儿时的记忆。

那是农历六月三十,我的六岁生日。吃完早饭,母亲腰里别把镰刀,手里拎着干粮,准备上野地里割草,生产队要用蒿子之类的青草呕粪。临走时她把我搂进怀里亲了亲说:“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妈割草回来送给你一件最好的礼物。”

我乐了。母亲要送给我什么礼物呢?糖块?饼干?还是一双鞋?我的鞋破得没法穿了呀。要么就是一件背心,我的背心竟是窟窿眼,穿在身贼难看哪。我左猜右猜,还是猜不透。

母亲走后,我就坐在院门口石板上等她回来。这天觉得天特别的长,那日头老是慢腾腾地不愿意往下落,比老牛拉破车还慢。“妈妈妈妈快快来回呀!”等得实在不耐烦了,我抓起蜻蜓网开始套蜻蜓,套了一只又一只,套得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了,可太阳才爬到树尖上。这时候蝴蝶起飞了,于是我扔掉蜻蜓网开始捉蝴蝶,捉了一只又一只,捉得口干舌焦汗流浃背,可太阳还没走到西山下。我急得满院子蹦。

天刚一擦黑,我总算盼回了母亲。她的脸被晒得黑黑的,汗珠子顺发尖直往下滴落,两手却是空空的。我失望了,在院子里扯着母亲的衣襟哭喊:“妈呀妈呀你骗人,你给我的礼物在哪了?”

“在这儿呢!”母亲倏的从腰里拽出来镰刀往地上一撂,刀头成一横,刀把成一竖,成为“ㄥ”字母。“孩子,这是朝鲜文第一个母,念哥,你拿根小棍照这镰刀划,快点儿!”我很生气,一脚踢开镰刀后喊叫:“这算什么礼物?我不要!”母亲弯腰拾起镰刀重新端端正正地放回原处,很动情地说:“咱家穷,妈没钱给你买好东西吃,妈对不住你,妈能给你的只有这个。你现在太小,你不懂,这礼物其实比什么都珍贵。从今天起,妈教你写字。没文化,你怎么能有出息?国家也富不起来呀!”

在当时,母亲说的这些话我一点也不懂。但在母亲的反复劝导下,我还是跟她学起了朝鲜文字母。而我学到的第二个字母是“ㄥ”(音讷)刀头朝下,刀朝上。一把镰刀上下一调就能变成两个字母,变戏法似的。接着又学起了拼音方法。母亲每天都上队里干活,我呢,满院子划字母。到了晚上,在油灯下或被窝里,母亲仍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教我。

几十年后的今天,我才真正懂得了母亲送给我的千金难买的礼物,也真正了解劳动创造了人类文化的真理。我永远感激我的母亲。

即使在逆风中,你也决不应退缩,要在时代骇浪中搏击,要向万丈峻岭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