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华丽苍凉逆流而上:私房阅读民国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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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苏青:妇女生活

一个女人,离了婚,带着个孩子,从丈夫家搬出来,到社会上讨生活——卖文章为生。这就是苏青。苏青的生活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她的家,她的孩子,说到底,是为了果腹。在这她身上,我们看到是一个时代承载在一个女人身上的力量,看到的是一个“逼”字。苏青在历史上的位置有她的特殊性,在整个文学的进程中,似乎只有上海的沦陷之时,男性话语被战火挤压之刻,她才有机会得以破茧而出。

她深知自己是个女人,是个妇人,她要求的不是女权,而是妇权,她就是要过日子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这句看似离经叛道的豪言壮语其实包含着一个女人最最基本的要求。她看到的无非就是她自己,她就是要写她自己,毫不扭捏地,像一个小市民出卖劳动力谋生一样理直气壮。她述说女人的委屈、不幸,却并不悲悲切切。

作为单亲妈妈,带着孩子到社会上闯,在事业上,苏青不可谓不成功。写书就写到一本书再版36次,办杂志就办到社长主编发行一手包圆,尽情尽兴尽心尽力,苏青是“乱世里的盛世人”。可在爱情上,苏青却一直没有圆满的结局。她错就错在“旧式女人的权利她要,新式女人的自由她也要”,结果到最后,芝麻西瓜一个也没得到。

单身女人有单身女人的苦,她办杂志(《天地》)办得有声有色,表面是风光的,可时代对个人的牵扯,往往是不知不觉中的,看着是肥肉,吃下去是毒药。她有女人的固执,她自认为是很有理的。“是啊,我就是为了要吃饭呀。”卖文,当然谁要就是给谁,苏青是完全没有政治头脑的(即使是在新中国成立后她为了糊口而去考戏曲编导班,政治科答国家领导人的时候,她也只能勉强答出一个******),一不小心,就卖文卖到了“反动”刊物上去了,以此为媒介,自然还认识了一批反动要人,彼此还有了来往。苏青办《天地》杂志的时候,时任上海市长的陈公博二话没说就赞助5万,周佛海的妻子也赞助了2万作为贺礼。为了早点把出版社运转起来,苏青当然照单全收,可万没想到,这成了日后她怎么也洗不掉的污点。

苏青的走红有点风云际会的意思,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在历史的空白处大书了一笔。但当风流云散的时候,当男权和民族主义的怒火东山再起的时候,苏青似乎“理所应当”不该被原谅。从抗战结束起,对于苏青的谩骂似乎就一直没停过,别人骂,她就反过去骂别人,毫不含糊的。苏青依旧是那个苏青,她不愿意像很多投机的文人那样换个名字又生活得若无其事,她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她或许是没有像张爱玲那样感到“惘惘的威胁”,所以没离开大陆(也许是她根本就没有机会离开),她所关注的仍然是那四个字:养家糊口。

在她看来,时代是变动不居的,可日子却是恒长的,一天三顿,就是我们的任务,在她的世界里没有过度浪漫的成分,平民的生活安稳的家,就是她的人生理想。可时代没给她机会,反而跟她开了玩笑,她失业了,最后还万分巧合地进了监狱,“****”开始后,不用说又是一番折磨,苏青这个名字渐渐在历史的灰尘中掩埋不见,在民族主义的怒火中蒸发开去。

苏青有她的人生失败处。她太没有政治立场和政治敏感,以至于最后死得很凄惨,张爱玲再不走运,她终究是活到75岁,可苏青呢,家破人亡。用句时尚的话概括苏青的悲剧就是:软弱的小资产阶级最终淹没在无产阶级的汪洋大海之中。现如今,对于这个曾经红极一时的歧途佳人,我们只能从她的作品中,去寻找那个热辣、实利、不陈腐,却也缺少回味的苏青。苏青临死的时候,还托人找她那本成名作《结婚十年》,她想再看一眼,是啊,人生里顶完美的一段全都在这本书里了,然而,毕竟还是有了一个不甚完美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