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起头,回答道:“小人叫禹时卿,家住在县城西三里开外的碧潭村,在村口通往县城的大道旁开了一家小酒肆。那天黄昏时分,算起来是五日前了,突然刮起了大风,后来又下了一场大雨。我见生意冷清,天又黑了,正准备关店,突然进来了五个汉子,个个带着腰刀,身形魁梧,戴着毡笠帽,身着罗袍。颜色嘛?是黑色,又好像是绿色罗袍,店内烛光昏暗,分不清,脸也看得不大清楚。只记得一个稍微矮瘦的汉子,在他的脸上……对,是靠近鼻梁处……是左侧鼻梁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他坐在上首席位,其余四个人对他毕恭毕敬。他们要了满满一桌酒菜,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小声说话,我听出来是北方口音,偶尔听见他们说什么‘……总管……周全……附近……回命……东边……’说话轻声细语的。”
禹时卿低头想了想,又说:“我站在柜台内,离他们有一、二丈远,没听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付酒菜钱的时候,那伙人很慷慨,给了小人十两银子。送他们出门后,我刚转入店内,就听见三、四个人齐声喊了一句“大人小心!”,好像有人踩滑了脚,摔倒在雨地里。我当时判断,他们当中那个左脸上有疤痕的可能是朝廷命官,但是一琢磨,他的穿着打扮又不象,我心中生疑,又走出门去看,只见他们往县城方向来了。昨晚酒保告诉我,说县城东边的桃花村发生了灭门惨案,有几口人被杀死,我一下就想到那几个带刀的不速之客,听见他们小声地说过‘东边’,越想越觉得可疑,发生命案的桃花村不正是在东边吗?我本打算今天一大早就来禀告大老爷,恰好巡捕大人手下人访到,因此便跟着过来。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谎言……”
在旁的县尉吕德辅命人将伙计和店家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又根据他二人的回忆,将五个疑犯的相貌绘影图形。二人当厅陈述完后,画押签字。公差将供状、画像呈与知县过目。吴知县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信没有遗漏后,才让两个证人离开县衙。二人各回客栈、酒肆而去。
吴知县喝令左右公差退去,大厅上只留下县尉、巡检。吴知县赐坐,二人谢过后坐定。吴知县沉默了一会儿,又见二人均不说话,这才问道:“你二人如何看待这起命案?”
县尉吕德辅默然不语,却拿眼睃巡检严洪。
严洪不假思索,回答道:“禀相公,这起案件已经逐渐明了,凶犯不是单独作案,而是几个人。客栈伙计和村肆酒家描述的那五个人是同一伙人,他们行凶的嫌疑极大,客栈账簿上登记写下的只不过是假名而已。”
“你认为他们是什么来路?”吴知县眉头紧皱,两眼盯着严洪,紧跟着追问了一句。
严洪答道:“卑职昨天奉命派人四处查访,在桃花村也多方打听到,死者周游,虽系为乡野农夫,但为人敦厚宽容,其妻子也是温柔待人,其子年幼,尚不足十岁,对村里长者恭敬有礼,一家三口老实本分,从不和村里的人拌嘴吵架,更不用说惹是生非、埋怨结仇,因何突然遭此灭门之灾?周游一家三口在死前,并没有向村邻大声呼救,三具尸体,检遍全身,只在颈子处发现一条很深很长的血口子,均是一刀封喉致命,杀人干净利落,可知这伙凶手是训练有素、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