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世界名人大传(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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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海明威(2)

幽默小品对于海明威的意义,只是为他在同学们中博取了“文名”,其中不少走出了橡园中学的校园文学园地,署名“小拉德纳”出现在芝加哥《论坛报》上。

他高中毕业前夕的半年里,也即1916年11月到1917年5月之间,是他中学阶段的“创作高峰”时期。他担任了橡园中学校刊《秋千报》的主编,用各种各样的笔名写故事,在这段时间里,他连续写了二十多篇故事,平均每周一篇以上。

海明威中学时代的习作完全是出于一种写作欲的驱使。在这方面他似乎不是为了“出风头”,至少不像他在体育运动上表现得那样直露和强烈。他的卧房在他家三楼,很安静,里面有一台旧打字机。他的文章都是在这台打字机上敲出来的。

红十字会服役

这一年,第一次世界大战进入了决定性阶段,美国决定要“拯救世界和平”,参加“圣战”,在全国范围内从上到下掀起了一股军国主义沙文主义的狂热,提出了“神圣”、“光荣”、“牺牲”的口号。报刊上充斥着煽动武装起来的文字;学校课堂里发出动员起来的号召;著名的演员、歌星被拉来为欢送赴欧参战的炮灰们举行盛大的演出……在这种军国主义的宣传煽动下,无知的热血青年们纷纷报名参战。

大街小巷都设有募兵局的报名点,去报名点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由于父亲认为海明威年龄太小,不宜到欧洲那么远的地方参加战争,再说他的视力也不好,所以海明威就想先工作一年,然后再到奥柏林学院或者伊利诺斯大学继续学习。海明威曾为校报当过记者,他很想通过当记者来磨练自己,使自己最终成为一名作家。在英美文学史上,有不少作家都是先当记者然后再专门从事写作的,如查尔斯·狄更斯、马克·吐温、斯蒂芬·克莱思、西奥多·德莱塞、辛克莱·刘易士等,有这些前辈走过的道路为海明威树立了榜样,所以他也想到报馆去试试运气。他有一个有利条件是,他的叔父泰勒·海明威是堪萨斯城一个有影响的木材商人,他的好朋友亨利·哈斯克尔是《堪萨斯城之星报》的主编。海明威的父亲经再三考虑之后,终于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弟弟泰勒,让他向哈斯克尔推荐他的儿子。哈斯克尔听泰勒介绍了海明威的情况后,给他在《堪萨斯明星报》找到了一份见习记者的工作,兼做杂役和小伙计。

当记者的要到处采访,写出新闻报道,这倒也够刺激的。海明威内心的不快一扫而光,他兴冲冲地告别父母,去了堪萨斯城。他相信他能胜任这份差事。他有热情,有干劲,而且,他在橡树园高级中学读书时就因为文章写得好而小有名气,还因此而被选成校报主编呢。

报馆的主编皮特·威灵顿一见到这个充满活力的小伙子就喜欢上他了,可是老头子的感情从不外露。这是个很厉害的老头子,不但自己有一手,而且对他手下的人要求很严。

初来乍到的海明威第一天就尝到了这老头子的厉害。

报馆工作需要遵从相当多的规定:

第一条:要用短句。

第二条:要有明快的风格。

第三条:要切实可靠。

要用动作词汇写,删去不必要的形容词,删去尚有怀疑的段落,删减一些不必要的句子,删……删。能用一个字表达的决不用两个字。不许写“黑色的乌鸦”,不许写“大的悲剧”,乌鸦都是黑的。悲剧都是大的,事故都是重大的。

乖乖,这规定还真不少,足足有一百一十条!

海明威懵了,怵了。他没想到搞新闻报道还有那么多框框套套。好吧,试试就试试吧。他就不信这个邪。

于是,他一头扎进工作中去。哪里出了凶杀案,他就主动乘火车或救护车赶到现场去实地观察;法院开庭审判,他总是坐在前排的位子上;什么车祸也好,火灾也好,自杀也好,凡是与行动、暴力和灾祸有关的事情,他总要先赶到现场去取得第一手资料,然后才坐在打字机前写稿。

他尽量遵循报社的规定去办。但是,删去不必要的形容词并不等于不能用形容词。他认为必要的形容词还是得用上,否则那文章不就太干巴了么?而且报道完事件,写点评论也是很自然的事。

可是威灵顿这老头又找上他了。老头把他叫进办公室,关上门狠狠训了他一顿。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却设法为自己辩解。他服这个老头,后来越来越佩服他了。他成了海明威心目中最出色的高手。在海明威眼里称得上高手的人不多,可他心里一直都很感激这个严厉的威灵顿。是他的这种严格要求,为海明威最终锻炼出自己独特的文体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海明威在《堪萨斯明星报》干得挺不错的。在那里,他得到了最初的文字锤炼。但是,年轻人的心总没有满足的时候,他仍希冀着有一天能上战场。他一次又一次地报名去参加各种兵役,但是全都遭到了拒绝。

他留起了小胡子,想让自己显得成熟些。他焦急不安地等待机会。这一等就是七个月。

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他终于上了战场,编在救护队里。

设法让海明威上战场的是特德·布伦贝克。

那天,海明威到报馆去交稿,发现那里坐着一个身穿阿尔卑斯山轻骑兵军服的年轻人。他心里一动。这套军服就是最好的标志,也是许多年轻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人必定刚从欧洲回来。

他暗地一打听,果不其然!

从此,他多了个心眼,主动去接近这个新来的记者。

两人年龄相仿,性格相投,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布伦贝克也有一只眼睛受过伤。海明威特别关心那眼睛是怎么受伤的。

“这眼睛么?嗨,给高尔夫球打的。”

啊?不是在战场上伤的?海明威眼睛一亮。这就是说,一只眼睛有毛病并不影响他去欧洲参战喽?

“有什么影响?我不就当了驻法美军野战勤务部的救护车司机?一只眼睛坏了碍不了什么事。我还有另一只眼嘛!”

渐渐地,海明威知道了布伦贝克出身于堪萨斯一个很有名望的家族,知道了他本是康奈尔大学的学生,由于眼睛给打坏了才离开了学校。但是眼睛伤残并没有影响他上战场。当个救护车司机也是挺不错的。

海明威是救护队中年龄最小的,也是最不安分的,这就像他五岁时在“阿卡西俱乐部”的情形一样。

救护队队长——也就是“斯基奥乡村俱乐部”主任——终于找到了照顾这只“小公鸡”情绪的办法,派他往战壕里给前线的士兵送香烟、巧克力和口香糖。这些工作也属于救护队的业务范围。

不管是送什么玩意儿,总算能上前线了。

他在“俱乐部”与战壕之间穿梭般来往。他同战壕里的意大利士兵结成朋友,大家都亲切地叫他“美国小伙子”。炮弹在地堡上空呼啸,士兵们趴在沙袋上打枪,迫击炮在漆黑的战壕上空划出可怕的红光、白光。海明威真正参战了。

但是结局来得太快了,就像一场拳击那样迅捷。他19岁生日前的两个星期,也就是他深入前线战壕一周之后,他就躺到了手术台上。他被迫击炮炸开的暴雨般的弹片击中,抢救他的医生说:

这个娃娃的身体被打成了“筛子”!

1918年7月8日,海明威少尉的名字出现在驻意美军救护队重伤人员的名单上。他是救护队为数极少的受伤者之一。这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一天夜里,海明威在战壕里分发完巧克力,趁意大利士兵休憩的时机,他向敌军阵地“单独宣战”。

他抓过一支步枪向300码以外的德国人阵地猛射。他的枪声招致了敌人的还击。几个意大利士兵立即跃出战壕,想突进到敌军阵地前沿消灭对方已暴露的火力点。几十秒钟以后,便见一个意大利狙击手猛一跟头栽倒在地。那里是一片沼泽地,毫无遮掩。

海明威纵身冲上前去,想把受伤的意大利士兵救回战壕。这时突然一声巨响,密如暴雨的弹片迸射开来。等他从震荡中清醒过来,他的附近躺了2个意大利士兵的尸体。一个被炸飞了双腿,另一个被削去了半边面孔。海明威活动了几下身子,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便继续前进,他要找到那个最先栽倒的狙击手。

在离开意军阵地150码的地方,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受伤的意大利人,他已昏迷,但还活着!海明威抱他往肩上一背,便赶紧返回意军阵地。才走了不到50码,敌人一阵机枪扫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左腿膝关节。

接着,突然天崩地裂,空中变成一片火海,德国人又发动了一次炮轰。细碎而致命的弹片五色缤纷,密如暴雨。无数弹片穿过了他的少尉军服,冲进他的身体。有一刹那,他觉得这回可完了。

他体验到了只有极少数人才有机会告诉世人的濒死体验:“我那时已经死了。我觉得我的灵魂或者别的什么正从我的躯体里往外逸出去,就像你捏着一只角把一块丝绸手帕抽出口袋一样。灵魂飘荡了一圈又回来了,我才活过来。”

就在海明威觉得自己灵魂逃逸然后又回来,陷入幻觉又恢复知觉的过程中,实际上他仍在前进。这个后来被称为“行动的巨人”而眼下还差两个礼拜才满19岁的青年,完全凭着一种顽强的本能,在一寸一寸地前进。

他身上还背着那个意大利士兵!

一寸一寸地前进,一点一点地清醒。肌肉痉挛了,呼吸困难了,意念却反而集中了,回到意军战壕边上的红十字会营帐,那就是无比辉煌的目标。

沼地上空一片寂静。不知是哪一方突然打出了探照灯。

一个奥地利军官后来说,他们看见一个人背着一个伤员像蜗牛一样朝红十字会营帐爬去。敌人敬佩这种勇气,也敬佩那营帐上依稀可辨的红十字,不忍心打出将成为那场遭遇战最后结局的一枪。

这正是海明威所需要的一瞬间,他用本能激发的最后力量爬到了树林和小山的背后。

许多年以后,那奥地利军官才无比欣慰也无比震骇地发现,他们没有放出的那一枪,留下了一个具有非凡创造力的生命,他们想要放出的那一枪将会从世界文学史上抹去《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老人与海》等一长串明珠般的杰作。

海明威被意大利士兵架入战壕。他背上那个伤员已经死了。他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千百处疼痛,震荡和激奋状态所导致的麻木突然消失。他后来说:“我的两只脚好像穿上了灌满热水的长筒雨靴,一只膝盖活动时的感觉也很奇怪。中了机枪子弹时感到像是一个坚硬的冰球猛击在腿上。”

人们用担架把他抬到两英里以外的野战救护所。他身上一共中了237块弹片。医生们当即取出28块。其余的有些在以后的手术中取出,有些任其自行排出,有些则长存体内。

他在野战救护所里住了5天之后被送到了米兰的战地医院。他在这里动了第二次手术,接着又来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一共13次。

他的身体被打得像个“筛子”,竟然活过来了,医生们惊叹这简直是奇迹!

237块弹片中的任何一块都可以要他的命。

但许多医生都断言他不可能再站起来,有几位医生主张锯掉他的右腿。海明威气得咬牙切齿,他大嚷道:“不行,我哪怕是死也不肯只剩一条腿。死我不在乎,但我说什么也不肯撑一根木棍走路。”

他又创造了一个奇迹。6个星期以后他站起来了!后来,这两条腿还把他的足迹带到了五大洲。

他被打碎的右膝盖换上了一个白金做的膝盖骨,他也照样使用了一辈子。他幽默地说:“这比原来的膝盖还好使。”

在米兰战地医院,他得到两个护士——弗兰西丝卡和阿格纽丝——的精心照顾、护理。她们帮助海明威创造了奇迹。海明威刚送进医院时,还处于昏迷状态。很多医生都说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即使能活下来也是个残废人,但她们不同意这种看法,日夜守护在海明威的病床前。

弗兰西丝卡以母亲般的慈爱对待他,为他祈祷,叫他“破烂娃娃”,替他换去肮脏的绷带,擦洗他那伤痕累累却仍然肌肉结实的身体。即使当他遇到不顺心的事而责骂她时,她也默默地忍受。

阿格纽丝的作用则更多地体现在“精神治疗”上。她身材修长,头发乌黑,性格开朗,风度超凡,具有惊人的魅力。米兰战地医院里几乎所有的年轻伤病员都希望早日痊愈,好同阿格纽丝去约会。

海明威每次见到她,就产生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她也敏感到这个英俊的青年与众不同。他朝气蓬勃,勇敢无畏,内心深处有一种要超越别人的意志。她只允许少数几个人对她使用“阿格”或“阿姬”的呢称,海明威是其中之一。

海明威第一次感到自己深深被一个女性吸引,一天内向阿格纽丝连写过五封信。阿格纽丝的口袋里也放着海明威的好几张照片。

两个多月以后,阿格纽丝调往佛罗伦萨的边界医院。分别前一晚,他们在米兰战地医院的图书室里谈了个通宵。当时已有消息说,战争结束后,红十字会将向海明威提供在意大利免费生活一年的机会。阿格纽丝劝海明威不要接受,她怕海明威年纪轻轻就养成了寄生习气。她对海明威说,在这个战火连天的年代,能活下来是不容易的,因此生活要过得有意义。她自己正想为重建和平生活贡献力量。

海明威伤愈不久即回美国。他们仍频繁地通信。但是正在海明威渴望采摘爱情的果实时,阿格纽丝告诉他她已经准备同一个那不勒斯青年结婚了,她向他表示歉意。

尽管阿格纽丝和海明威之间的恋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但她毕竟是海明威初恋的女人。她给海明威造成的感情伤害永远留在了海明威内心里,影响了他日后对自己所爱女人的行为方式,而且作为小说人物凯瑟琳的原型进入了海明威的著名小说《永别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