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澈悟的思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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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劝喻教诲、悲悯护生(1)

第一节 人道主义初衷

李叔同为画集作了“《护生画集》题赞”。题赞于1928年秋天作于上海江湾丰子恺寓所。题赞前有一说明:

李(圆净)、丰(子恺)二居士,发愿流布《护生画集》,盖以艺术作方便,人道主义为宗趣。每画一页时,附白话诗,选录古德者十七首,余皆贤瓶闲道人补题。并书二偈,而为回向。

题赞曰:

我依画意,为白话诗。

意在导俗,不尚文词。

普愿众生,承斯功德。

同业菩提,往生乐国。

李叔同依丰子恺所绘每一幅画的画意主题,再为该画作白话诗说明。之所以不尚文词,“但为导俗,令人易解,则亦不得不尔”。但他仍然认为“然终不能登大雅之堂也”。因为“但所作之诗,就艺术上而论,颇有遗憾。一以说明画中之意,言之太尽,无有含蓄,不留耐人寻味之余地。一以其文义浅薄鄙俗,无高尚玄妙之致。就此二种而论,实为缺点”。谦逊之中,也表露出本拟“以艺术作方便”,但为了“导俗”,“令人易解”,而不得不留下了文词太浅过俗,缺乏文艺审美之诗意蕴涵等遗憾,实则为了实现画集之更主要的目的:愿普天下尽可能多的芸芸众生,能接受、理解到画集所宣扬的“人道主义”精神及思想意义,这一无量功德。

在我们曾经有过的语境中,对“人道主义”的释义、界定,有一较曲折的从批判、论争以至于悬置的辨析过程。对人道主义的理解和阐释,又常常与“人性论”之论争纠缠在一起,纷争不清,以至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所指内涵。从否定性批判到视而不见的排斥,再到对其作“阶级分析”的阐释等等,莫衷一是,难以达成共识……人类究竟有没有“普世”和“普适”的“人道主义”,可能至今论争尚存或歧义纷呈,这些先姑且搁置不论。在中国,在20世纪20年代后期——那一充满血雨腥风的特殊岁月,能直接提出以“人道主义”——这一在西方文化中有着深厚历史传统的人本主义核心价值理念——为宗趣,在那个特殊的历史年代,亦属难能可贵!何也?大音希声!

“1927年的惊涛骇浪,在我们心灵深处所投的黑影,所造成的惶惑,非言语所能形容。我相信文艺复兴时代的但丁,他一定有过我们的经验。那是但丁所以写《神曲》的原由。”曹聚仁先生所言极是!笔者也相信,这也正是李叔同和《护生画集》第一集的编著们创作此书的原因。就《护生画集》第一集的内容看,更集中地折射出特定的历史背景,更透彻地显现了编著者于特定“历史心境”支配下,创作此画集时的创意初衷。它较之以后陆续出版的另外五集,更突出地体现出它创作于特殊的历史语境中的价值意义。

编著者本着佛家信仰宣扬“护生”,同时亦以“人道主义为宗趣”,即从更广泛的信念支撑基础上宣扬“护生”。“导俗”护生,将佛家之“护生”理念和人道主义“慈善”、“博爱”信念从人推及动物,是《护生画集》的核心思想。画集以宣示佛教教义为宗旨,劝喻世人去恶向善,平等地善待动物。作为具有鲜明的劝诫、喻世、警世等含义的宗教宣传画集作品,其意旨是将“护生”和“人道主义”延伸至动物,以致延伸至整个自然界,乃为佛教教义精神的世俗化传播与弘扬。在特定的血雨腥风时代背景中,其道德力量,其微言大义,亦不言自明。

佛教倡导“不杀生”之不杀对象,是针对整个自然界中的所有生命。《护生画集》以较通俗的图画艺术表现手法,于宣示、劝谕中,昭揭了日常生活里人们与动物的关系中所存在的残忍一面,即人们对待动物的种种“恶行”,如人们往往将对动物的屠宰、杀戮、烹食等看成“天经地义”的行为。因此,从佛家所信奉的戒条和行为守持来看待这些“恶行”,实属“令人发指”无疑。画集倡导人们应以待人之心来平等地对待动物、畜生,其推人及物的佛学仁爱思想,特别地显现出它那难得的人道和人性光芒!我们理解文本,不必仅仅于文本之外, 作旁征博引的学究式研究,而应深入文本,进入到文本的境界之中,进行文化阐释的深层次解读。画集的编著者们以动物为隐喻的喻体,罗列其遭受的种种“恶行”,在人道精神之烛照与残酷现实的对比映衬中,使接受者们在阅读联想中,悟出特定社会语境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那丑恶的、灭绝人性的本质。

笔者根据《护生画集》第一册50首白话诗每一首的主题意义,作了大致分类归纳。之所以是“大致”归纳,是因为这些以“人道主义为宗趣”的白话诗主题往往仅有细微的差别。所以,笔者拟分为“生死诀别,珍视生命”;“慈悲为怀,人之大爱”;“感念反省,三思后行”;“止恶扬善,劝喻教诲”;“感恩博爱,天人和谐”五个意义单元。如此,有利于对其作分析阐释。因篇幅所限,未能将每一首配诗的相应图画一并呈示,谨在每一首配诗的阐释前,对相应图画的内容作白描概述,以便于读者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