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伯承分析中原形势
★作战时间 1948年7月2日至16日
★作战地区 湖北省襄阳、樊城
★作战目的
中原野战军为歼灭敌第15绥靖区部队,开辟汉水西岸地区并配合我主力在豫东作战,乘襄樊之敌完全处于孤立状态,抓住战机,发起襄樊战役。
宛东战役刚刚结束,中原野战军司令部于6月5日在南阳彰新庄召开纵队领导干部会议。刘伯承司令员在会上作《中原区的任务和行动方向》的报告。他说:“中原区的任务是将战争引至蒋管区。利用敌人的人力、物力消灭敌人有生力量,并把这个区域变为向东、向南、向西进攻的基地。”
刘伯承分析敌情说:“敌人分为5个集团,即卫立煌集团、李宗仁集团、张治中集团、顾祝同集团、白崇禧集团。5个集团是战略布局上的5个点。恰好我们也是5个集团来对付敌人的5个集团,卫立煌已抵不住林彪集团的进攻,西北、华北及苏鲁都在失利,自顾不暇。白崇禧集团在鄂豫皖防我渡江,假如我已过江,他将如何堵击呢?白崇禧集团是其战略守势的最后防线,此点突破必将全盘瓦解。敌人有三怕:一怕进关,二怕过江,三怕入川。中原区就有敌人的两怕,汉水区是其最大弱点。此地既可渡江,亦能入川,且是敌之接合部无法弥补的。”
刘伯承从地理角度分析汉水区的情况:“中原区有三山(泰山、大别山、伏牛山)、四河(江淮河汉)。我们依托三山逐鹿中原,把四河变成我们的内河。黄河、淮河已变成内河,应背靠武当山向东南发展。白河、汉水流域是古战场,将郧阳、均县、房山划归豫陕鄂,南漳、保康、谷城划归桐柏,当远三县划归江汉,就是将汉水变为我们内河的开始。”
在汉水区如何打开局面?刘伯承谈了他对基本战法和下一个战役的设想:“第一方案向襄樊、老河口行动。先由刘金轩、张廷发、王宏坤侦察情况,看准后突然捕捉104旅、163旅围歼之。第二方案向信阳南北行动,以一部向郑州佯动。”他把这两个方案交给与会的纵队首长们讨论。
会议经过热烈讨论,打襄樊的意图取得了一致。刘伯承最后作结论说:“进行老河口战役,大家已一致。准备时间规定一周,先告刘金轩准备并侦察,桐柏军区应侦察敌情和部队展开地区。”“我们在战略上是打强的,在战役战术上是打弱的。打法是挟其额、揪其尾、截其腰,置于死地而后已。打一点吸引敌全来,我啃其一边,阜阳战役是个例子。打老河口虽然容易,但应谨慎,打死虎应看做打活虎。战术的灵活应建立在打的上边,4纵的打应与战术结合起来。指挥问题分集中指挥与分割指挥。集中指挥用于打死猪,分割指挥用于打野猪。”刘伯承还特别强调了机断行事、提高军事学术水平和通信联络的问题。(《刘伯承军事文集》)
6月13日,刘邓下达关于襄樊战役的部署。命令以陈赓指挥2纵、4纵为西兵团,第一步奔歼老河口、谷城之敌,其主力适时控制汉水西岸,伺机直趋襄樊。以王宏坤指挥桐柏军区主力、6纵为南兵团,第一步奔歼襄樊之敌,对汉水西岸须以适当兵力兜击可能逃走之敌,对汉水船须控制之。以上两兵团统归陈赓指挥,战役定于21日开始。
2、 刘伯承预先埋伏的棋子
就在野司下达了襄樊战役作战命令的时候,华东野战军发起了开封战役,敌人急令18军兼程北上增援,华中白崇禧机动兵力张珍兵团也有沿平汉线北进的迹象。为配合豫东战役,刘邓首长于6月15日下令暂停老襄战役,急调中野1纵、2纵、3纵、4纵和华野10纵队赴平汉线钳制敌整编第18军,阻止敌吴绍周兵团北援。但唯独将6纵放在唐河地区待命。
6纵指战员不理解刘伯承的意图,求战心切,纷纷要求参战,而刘伯承却电令部队:“好好休息。”
原来,刘伯承并未放弃老襄作战的方案。他将6纵队放在东可驰援平汉、南可奔袭老襄的机动位置,使部队保持箭在弦上,引而不发的势头,是预先伏下的一着棋子。
华野部队攻克开封后,白崇禧这位“小诸葛”掐算一番,判断我军将东西会合,向华中进军,下决心将其机动兵力向北集中,这就使老河口、襄樊之敌形成孤立无援之势。刘邓首长是捕捉战机的高手,当机立断,令6纵队、桐柏军区主力及陕南12旅乘隙发起老襄战役。
我军发起战役行动前,华野部队又在豫东发起睢杞战役,形成南北配合、互相呼应之势,敌机动兵团被钳制在平汉线上,南瞻北顾,无力回援。此时的老、襄之敌,完全处于坐以待歼的境地了。
两军对垒的紧张时刻,刘伯承仍然从容不迫,十分幽默地把老襄战役比喻成一场激烈的篮球赛:“在双方主力队员互相牵制中,我以一人乘机钻空投篮。”
3、 襄樊敌军之兵力部署
襄樊地处汉水上游,连接荆豫,控扼南北,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襄阳古城在汉水南岸,城池坚固,三面环水。与樊城隔汉水相望,可以相互增援。
东汉末年,刘表为荆州刺史,治襄阳。三国时期,这里是曹操、刘备、孙权三方争夺的军事重镇。曹操得荆州,便可南下威胁江南,西进夺取巴蜀。刘备或孙权得荆州,便可北图中原。
以后历代南北争端,襄樊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西晋统一战争中,大将羊祜、杜预分别镇守襄阳,以此作为南下攻吴的战略基地。东晋时期,前秦大军南下攻襄阳,太守朱序的母亲在城西北建起一道内墙,称“夫人城”,前秦军猛攻襄阳,在夫人城前屡次受挫。元军攻襄阳,水陆夹攻不克,围困五年才最后破城。清代地理学家顾祖禹在《读史方舆纪要》中说:“襄阳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也。”
当时,襄樊是国民党第15绥靖区驻地。司令官康泽,四川安岳人,黄埔三期。先在国民党军中从事政治工作,后长期担任国民党特务组织“复兴社”头目。抗战期间兼三青团负责人。1947年任国民党立法委员、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1948年1月任第15绥靖区司令官。
康泽在国民党内地位很高,但并不是一员战将,没什么实战经验。他手下也没有嫡系部队,蒋介石把川军的163、164旅交给他指挥。康泽感到这是刘湘的旧部,自己指挥不动,推荐川军将领郭勋祺来当他的副手。
川军的两个旅是老兵老枪,没有重武器。原驻老河口的104旅都是新兵,武器不错,缺乏作战经验,宛西战役时被我军吃掉一个团。用这些兵守卫襄樊和周围十几个县,实在捉襟见肘。
康泽将战斗力较强的163旅派往老河口,164旅守樊城,作为襄阳的外围,104旅守襄阳。康泽还不放心,请求白崇禧把吴绍周85师的整23旅调往襄阳,作为骨干力量。23旅驻守襄阳仅两个月,吴绍周要参加中原作战,坚持要23旅回来,襄阳城防守空虚,康泽只得从两个川军旅中各抽一个团加强襄阳守备。(董益三:《襄樊战役康泽被擒记》,载《文史资料选辑》)
6月21日,华野陈唐兵团攻克开封后,白崇禧判断中原我军也将参与豫东会战,于是决定将华中“剿总”主力向豫中集中,寻找我军主力决战。他不但将胡琏、张珍兵团主力北调参战,还将留守南阳的整20师调往确山作后应。这样,襄樊之敌完全处于孤立状态。
刘伯承抓住战机,命令桐柏军区司令员王宏坤统一指挥中野6纵、桐柏军区部队和陕南军区第12旅共14个团的兵力,独立进行襄樊战役。
23日,6纵司令员王近山到桐柏军区与王宏坤会商作战计划,提出两个方案:一是直攻襄樊;二是先打老河口,再打襄樊。
26日决定执行第二方案。于是,6纵从新野地区出发,直扑老河口。(《中原野战军襄樊战役总结》,1948年9月15日)
4、 刘伯承欲关门打狗
战役第一阶段的老、谷作战于7月2日开始。
6纵是刘邓大军的主力部队,担子主要落在他们肩上。他们自河南新野地区出发,以急行军速度,迅速隐蔽地向老河口奔袭。战士们顶风冒雨,踏着泥泞,一昼夜行军150里,于2日夜12时解放老河口;陕南12旅于均县以南的草店隐蔽东进,3日晚在谷城城南老君山截断南逃敌人退路,一举歼灭163旅之488团及487团1个营;桐柏3分区部队于同日在太平店对岸的白虎山截击、歼灭163旅辎重营。
刘伯承得知上述消息,十分高兴,又下出第二着好棋:
命各部以神速动作日夜兼程,合围襄樊之敌:我桐柏28旅包围樊城;6纵18旅从太平店渡河后,袭占南漳县城,准备打援;桐柏3分区部队向襄阳西南的铁帽山、文壁峰敌人阵地逼近,并以一部伸到汉水西岸构筑阵地,防止襄阳守敌从水路南逃;陕南12旅向襄阳城南尖山、凤凰山、虎头山之敌攻击;6纵17旅向襄阳西关进逼,6纵16旅位于泥嘴地区,为战役预备队。
刘伯承这一战役部署,无疑是关门打狗。康泽异常惊慌,连连向蒋介石、白崇禧发电求援。
然而,直到7月10日,敌华中“剿总”才派驻守安陆、梦云之172旅进到应城,而后西援襄阳,但此时已远水难救近火,无济于事了。由于我军行动神速,出敌不意,使敌人措手不及,难以应付,为围歼襄樊之敌争取了时间。
康泽为了保住襄阳,确是费了一番苦心。他依托有利地形,在城南羊祜山、虎头山、十字架山等制高点及各山头,构筑了大量碉楼、地堡、交通沟,并在交通要道、火力死角及开阔地带,密布地雷,构成能相互支援的坚固防御体系,妄图凭险据守,与我周旋,以实现蒋介石指令的“依山固守,耗其兵力,争取时间,等待援兵”的作战企图。
5、 王近山亮高招
7月6日,我军开始第二阶段的襄、樊作战。面对着依山背水的古城襄阳,一连串的问题被提到了战役指挥员的面前:这个仗能否打好,用什么方法才能最大限度减少伤亡和全歼守敌?
作战会议上,负责战役第二阶段指挥的6纵司令员王近山,根据刘伯承司令员“扬长避短,集中力量打击敌人要害”的思想,对敌我情况作了周密分析:“敌人的弱点是指挥官康泽不懂军事,但深得蒋介石的宠爱,飞扬跋扈;而副司令郭勋祺虽有指挥经验,但处于寄人篱下的境地。且敌人补充新兵较多,斗志不高。但敌人凭山固守,占地形险要之利。我军斗志高昂,攻击精神旺盛,但经过大别山一年多的艰苦斗争,部队减员较多,装备受到很大削弱,在这次战役中,兵力只占相对优势,火力也不强,仅有4门山炮,其中还有1门是坏的。”
讲罢敌情我情,王近山话锋一转,对战役谋划亮出高招:
“在战术运用上,如按历来攻城必先夺山的战法,势必扬敌之长,暴我之短,将我兵力消耗在外围逐山争夺的战斗中,增加而后攻城的困难。且城东、城南均为敌占区,若从东面、南面实施主攻,侧背受威胁较大。襄阳城西,从张堂直到西关,仅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南靠山麓,北临汉水,其间最狭窄处只有1华里,无回旋余地。不利于我兵力展开。特别困难的是南有琵琶山、真武山敌人火力的封锁,正面有铁佛寺一线守敌的坚固防御。然而,正如刘司令员曾经指出的:‘在一定条件下,最危险的地方倒是最完全。’只要拿下琵琶山、真武山、铁佛寺这‘三关’,城西通道就处于敌人的火力死角内,攻城部队可以直逼西关城下。而且老河口、谷城被我军解放后,从西面攻城,侧后也比较安全。”
经过多方面的分析、判断,王近山决定采取刘司令员倡导的“猛虎掏心”战术,撇开南山主峰,将主攻方向选在西面,首先集中主力“刀劈三关”,夺取琵琶山、真武山、铁佛寺,而后依托西关,突破城垣。
刘伯承司令员看到这一作战方案,禁不住欣赏地点点头:“嗯,这个王近山,越来越会动脑子,仗越打越精了。”
刘邓首长立即批准了这一方案,并严令参战部队:“要英勇顽战,不许顾虑伤亡,不准讲价钱,只求彻底胜利。”
王近山将“刀劈三关”的任务交给了能征善战的17旅。17旅旅长李德生足智多谋,作风深入。战前,他带领各级指挥员亲临前沿观察地形,制订了战斗方案;同时,深入连队反复进行思想动员,一遍又一遍检查战前准备工作。
李德生向全旅发出动员令:克服一切困难,不怕流血牺牲,发扬英勇顽强、连续战斗的作风,坚决劈开“三关”,打下襄阳城,活捉康泽!
对襄阳城的外围作战打响了。
17旅首先控制了城西之万山阵地。陕南12旅及桐柏3分区部队夺取了扁山、凤凰山、尖山双背梁子和铁帽山。桐柏28旅向樊城外围敌军发起进攻,歼敌一部。17旅49团3营于9日黄昏拿下琵琶山,次日冒着三面火力的威胁打退敌人6次反扑,巩固了阵地,劈开了第一“关”。10日夜,49团2营又夺取了真武山,劈开了第二“关”。50团1营占领了城西张堂村,为我军向西关进攻扫清了道路。
在我军夺取真武山、凤凰山的同时,指挥部令6纵队18旅绕道文壁峰顺汉水河套向襄阳东关逼近。10日夜,18旅占领护城堤,开辟了东北角的攻城基地。桐柏28旅当即解放樊城,绕至东津湾渡汉水,占领城东南阵地,配合城西我军,对襄阳形成马蹄形攻势。此举对敌人震动极大,康泽顿感形单力薄,马上收缩兵力,于9日将樊城守敌164旅全部缩回襄阳城内。
我指挥部为了集中兵力从西面突破,并保障部队在进攻中减少伤亡,又令16旅46团、18旅52团为2梯队,采取迫近作业的方法,从张堂直到西关构筑了两条交通沟。7月13日,17旅50团及16旅47团各一部,依托交通沟向西关攻击。50团一举攻占铁佛寺及红土堡子,劈开了第三“关”。47团攻占了同济医院,控制了襄阳西关,大军直迫城垣。
这时,城南羊祜山、虎头山等地之敌陷于孤立,并置于无用武之地。
蒋介石对襄阳之战十分关心,他将襄阳视为钉在大别山的一颗钉子,以牵制刘邓大军。在南京的总统府里,自以为高明的他在对着地图反复研究之后,于13日电令康泽“放弃南山,固守城垣”。蒋介石满以为他这一着能使襄阳固守到援兵到达,岂知却导致了康泽集团最后覆灭的命运。
外围战斗结束后,我指挥部当即决定转入攻城作战。集中主力,从东西两面钳击襄阳守敌,重点置于西面。以6纵队全部,从西关经大石桥向西门攻击;以陕南12旅主力从东北角攻城;以桐柏28旅全部从东南角攻城。各部在突破后会攻城内杨家堂敌军司令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