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快速纵队前身为抗日战争时期印缅远征军第80师,其所属战车营由以蒋纬国为团长的第1战车团拨出,是蒋介石仅有的两个快速纵队之一。12月12日,该师由峄县东犯,在鲁南解放军的节节抗击下,先后占领平山、石城崮、石龙山、向城,前锋到达卞庄(今苍山县,临沂西南60里)。
整编第77师相继攻占兰陵、大小良壁、四户、长城。当整编第69师于宿北被歼后即停止进攻。整编第26师西起傅山口、东到卞庄,沿峄临公路长50里一字排开,暂时转入防御。
敌整编第26师深入解放区作战,十分艰苦,白天的进攻遭到解放军顽强抗击,夜晚宿营不断遭到民兵游击队的袭击,不得安宁,后方交通线频遭袭击。特别是听到整编第69师被歼后官兵更是惴惴不安。
敌26师师长马励武在后来回忆这时的心情时说:“听说戴之奇的部队被歼灭,戴之奇被打死,这个消息使我心神为之震动,不安良久。”(马励武:《蒋介石整26师马励武部峄枣庄被歼记》,《文史资料选辑》第28辑,第77~78页)
整编第26师攻占向城时,马励武就感到孤军深入不妥,曾电薛岳请示行止,薛岳电令继续向东挺进,迫不得已才进到卞庄。马励武后来回忆说:
25日以后,我已发觉新四军方面主力转移至我方,有包围我军的企图,电薛岳报告并建议速进速退,把我军撤至适当位置,左右均与友军取得密切联系,免得孤军陷入重围,久曝师于新四军腹地,并请副主任冯治安代向薛岳陈述,改变作战方针。但是顽固的薛岳复电不准,认为新四军主力仍在苏北,没有向鲁南移动。只令我将马家庄以东前锋1个团稍后撤,主力即在马家庄附近筑工警戒,不断派队搜索情况,相机进展。到31日止,我方已侦得新四军调到我方的部队已有11个师单位之多,判断新四军主力北调,我方必有陷入重围致遭覆灭的危险。但薛岳不采纳我的建议,我当时认为,事已如此,只好孤军奋战,也临时召开了军事会议,作了决心打下去的战斗部署:即以44旅固守马家庄以西及南北地区,形成一个据点,与马家庄师司令部保持联系;169旅固守马家庄以东及以北地区为一据点;师司令部、直属队及第1快速纵队以马家庄为核心,在马家庄西南地区构成阵地为中央固守区,各部队应加强工事及副防御设施。这个部署实际上是脆弱的,等于一字长蛇阵,处处薄弱。我判断新四军必然是一个沿我军周围预设好的包围圈。我对团以上干部说:这是一个生死关头,只有拼命打下去,或者可以死中求生。勉励他们同心同德应付这个危局,并认为12月30日及31日会有大战打的,于是各方面都把挨打的架子撑好了,期待着战斗的来临。(马励武:《蒋介石整26师马励武部峄被歼记》,《文史资料选辑》第28辑,第77~78页)
1947年元旦,马励武感到自己判断有误,认为战争可能过几天才会发生,上午在师司令部举行了元旦庆祝会及会餐。在电话上征得了兵团司令官李玉堂的同意,将前方指挥任务交给副师长曹玉行和参谋长郑辅增负责,遂乘车返回峄县当面与李玉堂商谈作战部署,并祝贺新年。
7、 全歼“国军精华”
1月2日晚,马励武正在后方司令部观看京剧《风波亭》,看到岳飞就要被害,心里正不舒服,突然李玉堂打来紧急电话,劈头一句就是:“前方打起来啦!”
22时,我军以绝对优势的兵力,从各个方向发起攻击。8师以主力22团进攻尚岩。这里是由26师44旅一个营防守,工事比较坚固。村外有土围墙、鹿砦和突出地堡,围墙上有射击孔。村子里以独立房屋构成核心工事,可以交叉火力,节节抗击。22团3营战士从西南角连续三次爆破,炸开鹿砦,后续部队奋勇突破,占领突破口,与敌军展开巷战。
敌军盘踞村东头工事顽抗,从马家庄方向开来几辆坦克增援。但是坦克在水沟边上不能前进,只能向村里打炮。我军不为所动,坚持攻击。村里的敌军终于顶不住,除少数逃跑,大部被歼。尚岩被8师占领。敌军坦克见势不妙,遂调头退回马家庄。
1纵从东面向卞庄进攻。在宿北战役中缴获的国民党军大炮,此时为我军发挥了作用。当时敌军凭借一个小山丘的阵地顽强抵抗,1纵炮兵奉命射击。炮手墙龙是原69师士兵,宿北战役后刚刚被补入我军。他与观测兵配合,测得敌军阵地距离为3350米,他连放8发,发发命中敌军地堡。老战士们都为他的高超技术叫好。
1纵很快拿下卞庄。其他各部队的进攻也十分猛烈,到3日清晨,鲁中10师攻占平山,9师占领石城崮,滨海警备旅占领石龙山,完全控制了北面的制高点,马家庄、傅山之敌完全处于我军炮火控制之下。陶勇指挥1师勇猛穿插,攻克洪山、兰陵等村镇,切断了南面冯治安部与26师的联系。
马励武得知前方打起来后,马上用电话与马家庄师部联系,但电话已被切断,于是他只好用报话机与曹副师长联络。3日早晨,马励武带领两个连乘上卡车,准备返回前线,路上遇见侦察部队说前方战事激烈,乘车极不安全。马励武只好返回峄县向薛岳报告,请求将26师、快速纵队撤回峄县。
薛岳允许后,马励武用李玉堂的指挥系统同前方保持联络,命令26师残部在快速纵队掩护下向西撤退。
马励武原有撤退方案是,万一战事不利,他让坦克在部队周围巡回作战,掩护部队乘卡车沿公路撤退。他把这种战术称为“肉泥战”,共军的血肉之躯总是抵挡不了钢铁的坦克,再加上天空中飞机掩护,撤退是能够成功的。
谁知4日天气骤变,雨雪交加,乌云密布。国民党空军的飞机无法出动,26师残部和快速纵队一早就开始夺路突围。我军从缴获的报话机中侦听到国民党军撤退的行动路线,粟裕命令各部队迅速出击,合围敌军。参谋人员看天气太坏,来问粟裕作战计划有无改变?
粟裕说:“不变!这是老天爷在帮我们的忙。雨雪交加,道路难行,会把重型装备陷在那里,敌人就更难逃脱了。”
鲁中军区部队接到命令,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战士们抓起两块煎饼,扛着枪边吃边赶路。出了庄子,漫天大雾像伙房刚刚揭开蒸笼盖,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雨雪融化在地面上,到处是又黏又稠的泥浆。行军的队伍里只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扑喇扑喇的脚步声。不时有人摔倒,滚上一身烂泥。队伍越走越快,很快来到大路上。等雾散开大家一看,真是前所未见的壮观场面啊!
此时,陶勇的1师已与北面右纵队鲁南10师的部队会合,占领了四马寨,堵住了敌军逃向峄县的道路。
北面山野8师、9师、滨海警备旅分别向马家庄、太子堂、陈家桥突击,南面华野1师主力向作字沟突击,东面1纵向马家鱼沟突击,将敌26师和快速纵队包围在作字沟到漏汁湖一块狭小的地域内。
漏汁湖是南北八九里宽的一片洼地,水沟交叉,干旱时是平原,雨雪一泡,土地就像海绵一样泥泞松软,成了一片沼泽地。
国民党军慌乱地向西突围,坦克、卡车、重炮拥挤在一起,谁都想抢先跑掉。他们等不及排成队伍沿公路开进,而是将坦克、卡车开进道路两侧的田野,成三路、四路平行开进。前边的卡车和坦克很快陷入泥沼,后边的被堵住,不断鸣着喇叭。步兵穿行卡车、坦克之间,拥挤不堪的国民党军完全陷入混乱。
我军各部队如下山猛虎,呐喊着冲入敌阵,分割围歼26师和快速纵队。26师副师长曹玉珩和参谋长带领7辆坦克冲在最前面,侥幸逃出重围。后面的坦克都陷入泥沼,任凭驾驶员加大马力,坦克吼叫挣扎,越陷越深。射击手们不断转动炮塔,向四周扫射,但坦克死角很大,我军战士迅速接近,与敌军短兵相接。有的用炸药包、手榴弹炸坦克,有的奋勇爬了上去,扯断通讯天线、折射镜,有的用铁镐又砸又敲,有的找到通气口将步枪伸进去射击,有的抱来高粱秆,点火烧坦克。里面的驾驶员受不了,只好爬出来投降。
一些明智的国民党军官,眼看无法逃脱,也无法抵抗,就下令部队停止抵抗,放下武器。其中有26师无价值的牺牲。的副旅长丁孑夫、团长王景星等人。快速纵队239团团长陈维金下令吹集合号,率领全团放下武器。这些举动受到官兵的赞同,从而避免了经过4个小时的战斗,到15时,国民党军26师44、169旅全部,第1快速纵队战车营、工兵营、炮5团、运输团及80旅两个步兵团共3万多人被我军全歼,缴获坦克24辆和美式重炮数十门、卡车200多辆。鲁南战役第一阶段作战胜利结束。
8、 步兵打坦克
硝烟散去,战场上一片胜利的欢乐景象。战士、民工在收缴战利品。我军记者看到十余辆卡车牵引着野炮的榴弹炮,炮弹堆满到车篷布顶。吉普车装满各种子弹,也有数辆装载着大米和美国制造的罐头、饼干、糖果之类的卡车。
然而,最令战士们高兴的还是“老蒋又把山炮、野炮、坦克送来了”。这时,粟裕带着司令部的几位参谋来到战场视察,看到干部战士们在寒风中打扫战场。有的指挥俘虏兵开汽车,有的推拉大炮,有的在搜集武器弹药。不少战士站在泥泞中用冻僵的双手比画着向粟裕讲述打坦克、捉俘虏的经过,脸上显出自豪的笑容。
下面是华中野战军第1师3旅旅长彭德清对如何打坦克所作的回忆:我军反坦克武器不多,更没有反坦克经验,但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战士,任何新式武器都吓不倒他们。连队里的“快板大王”,根据坦克的特点,很快编出了“坦克有十怕”的快板,一路走,一路唱:
各位同志听我讲,你知坦克有几怕?
第一它怕火来烧,油箱发热怕爆炸。
第二它怕壕沟大,千斤力气没法跨。
第三它怕打夜战,砸掉车灯眼就瞎。
第四它怕咱靠近,枪多炮多都白搭。
第五它怕履带断,集束榴弹炸掉它。
第六它怕离步兵,失去依托没办法。
……
大家一面听,一面有节奏地拍着巴掌,当念到第十怕时,快板大王一下收住板子:第十不用我来说,大家一起来回答。
立即,行列里响起一阵自豪的吼声:
第十只有它怕我,从来没有我——怕——它!
各个连队普遍组织了反坦克小组,利用行军休息的机会,召开“诸葛亮会”,研究对付坦克的各种办法。午后我从7团返回旅指挥部,路经8团驻地,丛林中传来战士们热烈讨论打坦克的声音。我悄悄走进林子里,8连的一个副班长——全军闻名的战斗英雄李耀清,挥舞着双手正在发言:“……坦克,咱见过。它再了不起也不过是个活碉堡。”
“说得对!”另一个战士说,“碉堡的枪眼再多,也还有死角,何况坦克有十怕!”
“还有,最重要的是,坦克是人造的,人造的东西,人就有办法治它!”又是李耀清洪亮的声音。
部队又将开始行动了,天阴沉起来。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分别向作字沟、秋湖挺进的8团和9团还没有消息,攻击吴家庄的7团,正遭到敌人拼命抗击、反冲击。
电话突然中断了,任凭电话员怎么摇铃、呼叫,都没有一点回声,炮声轰响成一片。我和伍洪祥政委正着急,去前沿的通信员跑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坦克……部队正和坦……克在开阔地上……”
“我走啦,政委,这里有你负责。”不等通信员说完,我向政委说了一声,即奔出旅指挥部,跑向7团指挥所。
敌人的坦克、榴弹炮拼命轰击着,浓烟烈火把天空阴沉的乌云都映红了。被击退的敌人步兵正在整顿,准备发起新的冲击。好多辆坦克在村外开阔地上来回旋驶,冷气逼人的车灯,不停地向我攻击部队探照。
在庄外一个坟包地里,我见到了7团的干部,他们正在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必须首先反掉坦克!反不掉坦克,我们在这一马平川的开阔地上就无法进攻!”
经过研究,决定趁敌人反冲锋的时候,先把坦克放过来,一面集中火力消灭坦克后面的步兵,一面组织反坦克小组用炸药包、集束手榴弹炸坦克。同时和已经突入敌人第二道鹿砦的部队联系上,内外配合,两面夹击敌人。刚刚布置好队伍,敌人又冲上来了。
又是坦克开路。灯光闪烁刺眼,马达隆隆震耳。我和政委不时擦拭着眼,望着部队和这钢铁的怪物搏斗。战士们举着手榴弹、小包炸药,在忽明忽灭的坦克灯光下,向前滚爬。敌人拼了老命,好几辆坦克一字摆开,带着黑压压的步兵,向我们冲来。埋伏在我左右的轻重机枪,突然开火,把坦克后面的步兵杀得满地乱滚。坦克失掉步兵的依托,扭头就跑了。战士们跟着追了上去,在一声轰响后,有一辆坦克着了火。
“好啊,打中了!”
“它跑不动了!”
战士们欢呼着。
战况发展比我们预料的还快,天刚亮,7团报告:已攻占吴家庄,正继续向北打,并与兄弟部队1纵先头会合。上午10点钟光景,随着沉重的马达声,一支由坦克、炮车、汽车组成的队伍,长蛇似的从薄雾里游来。我们按陈毅司令员的预料,早就布置好了“欢迎”的阵势。敌人坦克队一冒头,埋伏在公路上的战士就把准备好的高粱秸、草堆点着,霎时公路变成了“火路”。坦克见势不妙,开始混乱了。由一路变成数路,离开公路往泥泞地里乱撞。这时,兄弟部队也从四面八方发起冲锋。炮车翻身,汽车着火,快速纵队跑不动了。陷在泥地里的美国10轮大卡车,屁股直冒青烟。那些从脚到头全副美国装备的步兵,被这突然的打击搞得蒙头转向,有的躲在汽车底下,有的抱住榴弹炮炮筒发呆。只有坦克还仗着它刀枪不入的铁壳,在拼命打炮。可是,开阔地虽大,哪容它驰骋!我们从望远镜里看见,反坦克小组的战士抱着炸药包,举着捆上炸药的手榴弹,向坦克爬去,向坦克滚去。有的衣服被燃烧弹烧着了,在烂泥地里打个滚,熄灭身上的火,继续向坦克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