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叶飞立即深入部队,却发现第29军只有3个团用的船只,第31军和第29军差不多,而第28军只有1个多团用的船只。看到这种情况,叶飞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时不可待,怎么办?他经一番深思,决定改变原方案,而采取先厦后金的第三方案。10月7日,他将这一方案报告野司。野司首长复电:“如考虑条件比较成熟,则可同时发起攻击;否则是否以一部兵力(主要加强炮火封锁敌船阻援与载逃)牵制金门之敌,此案比较妥当……请你们依实情办理,自行决定之。”
叶飞分析说:“国民党军虽然在拼命作顽强固守,但也显露出恐慌动摇心理。汤恩伯总部后方和厦门补给司令部移到小金门,巡防处也从厦门移到金门总部,军级以上指挥机关移到军舰上办公,技术兵团等撤往台湾。种种迹象表明,汤恩伯口硬却心虚,并无坚守的信心和决心。”他挥动着拳头,坚定地说:“我们应趁敌士气瓦解之际,一鼓作气,同时进攻金厦两岛。”
叶飞下达作战命令:第31军及第29军攻取厦门。第28军攻取大、小嶝岛,并作攻金门准备。待攻占厦门后,再打金门。
6、 汤恩伯吹嘘厦门“固若金汤”
厦门岛面积118平方千米,自然形成南北两半部。西、南、北三面临大陆,最近处只相距500米。岛东南多山,沿岸多沙滩和断崖;北半岛为丘陵,地势开阔,沿海多淤泥和峭壁。岛上有日本占领时期和国民党军构筑的要塞永久性工事。
厦门西南的鼓浪屿,面积只有1.9平方千米,距厦门岛约700米,距大陆最近约1000米。四周多为礁石陡壁,能登陆的地段很少。
厦门守敌为汤恩伯集团第55军全部和第166师及第68军从漳州逃窜而来的余部,总兵力3万余人。守军具体分布是:齐装满员的第74师3个团守厦门北半岛;第181师守东南;第29师1个团和要塞守备总队、第68军残部守厦门市区;第29师两个团守鼓浪屿。在阵地编成上有前沿阵地、主抗阵地和纵深核心阵地,阵地内的工事大部分为钢筋水泥结构。前沿阵地敷设雷区、铁丝网、鹿砦、外壕,构成要塞环形防御体系。为给困守厦门的官兵壮胆打气,国民党军政首脑轮换着来“巡视”,还由台湾派人来劳军。汤恩伯、刘汝明、毛森等都吹嘘厦门“固若金汤”,拍胸保证“守三五年没问题”。
7、 “旱鸭子”成为水中蛟龙
渡海登陆作战对10兵团来说,也是一个新问题。部队上下都积极按照其新特点进行各项准备。
当时,部队的指战员大都生长在内陆地区,不少人不懂水性,不了解海情,对如何克服海峡天险,心中无数,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恐惧心理。加之10兵团入闽后连打胜仗,一些指战员滋长了轻敌麻痹、急躁冒进的情绪,指望“早打早休息”。
针对上述情况,部队展开了战前思想动员,使指战员们明确地认识到战役的重要性和艰巨性,从而扭转了轻敌、侥幸心理,并掀起了敌前学习的热潮。254团7连班长刘绪仁说:“我们海上战斗无经验,不学习就难以完成任务,自己学好本领,不仅能减少伤亡,又能漂亮地完成任务!”
为了迅速掌握渡海作战的战术技术,广大指战员冒着敌人飞机炮火的袭击,夜以继日,刻苦训练,自觉加大难度,增加训练时间,很快闯过晕船呕吐关。与此同时,抽调大批人员进行水手训练,解决船工不足。
他们为了练好抢滩登陆的战术动作,选择最复杂的地形,设置多变的敌情,进行反复演练。257团2连在演练登陆后的海滩作战时,许多同志掉了鞋子划破了脚,但他们都没有停止冲锋动作,依然认真向预定目标冲去。
曾在坚持苏中敌后战斗时荣获“李堡连”光荣称号的253团1连,更是积极地学着上船下船和登陆动作。战士们学着划船,经常在落潮了而仍有半人深的海滩上做着冲锋突击动作。该连战士刘明有了病,还依然参加演习,班长劝阻他,他却说:“我的动作还不熟练,不能因我的动作不好而影响战斗,我现多出一分力,将来不就多一分胜利吗?”征集足够数量的船只、船工,是渡海登陆作战的重要保障。各级都花了很大精力,投入大批人力抓这项工作。
中共厦门地下工委,厦门大学地下党组织,龙溪、晋江地区许多中学,都派出工作人员和青年学生,协助部队在人民群众中进行宣传动员。各部队严格遵守群众纪律,处处维护群众利益,为群众做好事,救济贫苦渔民,慰问在国民党飞机轰炸中死难人员的亲属,使人民群众亲身感受到解放军是自己的队伍。
龙溪县(今龙海县)角美乡石美村54岁的渔婆张锦娘,虽然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妇女,可是非常深明大义。当时规定只征集年壮的男人当船工,可她坚持参加支前,并说:“男人可以为国家服务,女人难道就不可以吗?”还说:“解放军解放福建,每个人都有责任,我年纪虽老,但可以划船,所以我要参加是应该的。”
在她反复坚持下,领导准予她参加组训。她和丈夫以及3个儿子都参加,还拿出最好的3条船。在短短的时间内,先后在石码、同安、南安、晋江沿海一带,征集到木船630余艘、船工1600余人,并制作了大量简便的救生漂浮器材。
《孙子兵法·谋攻篇》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10兵团战前十分重视侦察工作。除各级反复组织隔岸观察外,还组织了越海侦察。10月12日夜,31军92师侦察队副班长胡维志、老战士张文升,随同副队长驾船越海侦察。他俩以灵活巧妙之动作,爬过了深及膝盖之泥滩,查明了铁丝网和淤泥滩的真实情况,并在敌百般警惕监视下,仍以机动灵活、沉着大胆的战斗作风达到了侦察目的。
当他俩赶到会合地点时,已大大超过约定时间,副队长已按时驾船返回。他们毅然纵身入海,顽强地与风浪搏斗了近7个小时,泅渡约10里宽的海面,带回了重要情况,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为此,31军授予他们“渡海侦察英雄”的光荣称号。同时,还发动了人民群众提供情报。中共厦门地下工委,通过策反对象,获取了厦门国民党党政军警的详细情报,为部署厦门之役,起了重要作用。
8、 强攻海上花园
10月13日,第10兵团首长下达《攻歼厦门守敌的部署命令》,以第31军第91师及第93师1个加强团,强攻鼓浪屿,得手后向厦门市区发展进攻。厦门解放后该军以1个师兵力攻取小金门。以第29军第85、第86师和第31军第92师采用偷渡手段夺取厦门北半部,如偷渡不成,则改为强攻。得手后与第91师等部南北对进,全歼岛上国民党军。同时以第28、第29军各一部位于大、小嶝岛、莲河、围头等地,以炮火压制金门,进行牵制,待厦门战斗发起后,如大金门守军增援或撤逃,则立即对大金门发起攻击。如厦门攻占后,大金门守军尚未撤逃,则以第28军4个团并指挥第29军1个师攻击大金门。
31军军长周志坚、政治委员陈华堂按照预定的作战部署,决心以91师271团和93师277团担任主攻,在炮火掩护下,分两路从鼓浪屿的西南面同时登陆突破。
鼓浪屿弹丸之地,由于风景优美如画,素有“海上花园”之称。鸦片战争后,帝国主义列强纷至沓来,争相在这里划租界、开洋行、建教堂、设领事馆,成了“万国租界”。国民党军先以2个团的兵力防守该岛,后又增加1个团,总兵力达5000余人。
10月15日,31军首先对鼓浪屿发起攻击。15时40分,开始实施炮火准备。18时,第一梯队内的271、277团各2个营的船队,分别由海沧和海澄(今属龙海县)河滩起渡,分两路向鼓浪屿的西南部进发。
不久,东南风突然转为东北风,而且越刮越猛。船队在汹涌的波浪中逆风行进。有的桅杆被折断,有的帆篷被刮破。支前船工与战士密切配合,搏风击浪,奋勇向前。当距岸150米时,国民党军以猛烈炮火拦阻,船工和战士们毫不畏惧,奋力划桨前进。带着自家3条船和5口人参战的50多岁的船工张锦娘,不顾丈夫和小儿子中弹倒下,接过船舵,掌握航向,鼓励战士们奋力划船,奋勇杀敌。最后一家5人全部壮烈牺牲。船工欧吉实、欧青芳父子两人同划一条船,当船快要靠岸时,欧吉实中弹了,但是他忍着剧痛继续向前划,不幸又中一弹,为国捐躯。欧春芳怀着对蒋匪军的深仇大恨,强忍着失去父亲的巨大痛苦,满噙着复仇的泪水继续为突击队划船。
21时30分后,突击船队的少数船只开始零星抵滩,大部分船只因风浪太大而未能在预定突破口靠岸,国民党军前沿火力点疯狂扫射,第一梯队登陆部队在滩头遭受重大损失,仅7个排突入国民党军的前沿阵地。当271团3连的船只将靠岸时,勇士们在枪林弹雨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战前和1连的革命英雄主义竞赛:看谁先把红旗插上鼓浪屿!勇士们都曾一再叮嘱着担负插旗任务的徐德俭:“老徐!可得准备好!一定得插上呀!”现在,船只冲到了岸,该是英雄部队和英雄来实现自己誓言的时候了。有的甚至还被吹回原岸。
共产党员徐德俭更紧张地望着面前的鼓浪屿,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完成光荣任务的时候就要到了,他不由地紧握了手中的红旗。他想起接受这个任务时,曾跳着蹦着,乐得像个小孩子,他也曾对叮嘱他的同志们说:“大家放心!我徐德俭保证不给3连的脸上抹黑!”
船靠岸了,勇士们纵身跳上了滩,7班的黄有山抱着炸药包向铁丝网猛扑过去,一声巨响,铁丝网被炸开了大口子,黄有山接着连续爆破,3包炸药驱走了当面钢筋水泥地堡里的敌人,他转身招呼着徐德俭,只见从烟雾中,一面红旗展开来了。徐德俭飞速地跑过去,抓着滩上的汽油桶,攀登而上,红旗牢牢地插上了鼓浪屿。在济南战役中荣获“青年战斗模范班”称号的271团1连8班,抵滩时遭敌火力严重杀伤,班长丛华滋高呼:“同志们!我们是英雄部队,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得打上鼓浪屿!”
271团2连1排单独于鼓浪屿西南面岩石下登岸后,在副团长田军指挥下,连续炸开鹿砦、铁丝网,突入滩头地堡。1排的勇士们冒着敌人正面和两侧的交叉火力摸到了敌人围墙根,迅速地架好梯子。3班长共产党员宸士兴第一个登上了梯子,当他刚爬上墙头时,敌人一梭机枪弹扫来,他中弹跌了下来。他一面用手按着肚子上的伤口,一面一声不响的站起来再往上爬。晕倒后他嘴里却还喃喃地说着:“同志们!往上冲呀!别忘了咱对人民负责的战前计划呀……”
勇士们气红了眼,大声吼着:“给3班长和其他牺牲的同志报仇!”副排长李荣和立即又带着大家爬了上去,虽然他的脖子负了伤,鲜血直往外渗,但仍高声地喊着:“消灭敌人呀!同志们!咱们只有前进不能后退!”这时,7连2排也打了上来,2个排合力向敌冲击,攻占敌1个钢筋水泥堡。2个排只剩下1个班的兵力,仍边高呼“轻伤不下火线,与敌人拼到底”的口号,边向前突进,连续攻占了敌人3个地堡,并顽强地击退了敌数次反扑,最后终因寡不敌众、弹药耗尽,大部壮烈牺牲。
91师炮兵营2连指导员赵世堂所在的船中弹后,2门火炮坠入海中,他率领10名战士强行涉水登陆,突破前沿阵地后直插日光岩西侧的制高点。他负伤后不下火线,坚持在阵地上组织战斗。他激动地说:“同志们!咱们是革命战士!在敌人面前是不能屈服的!子弹拼光了用手榴弹,手榴弹光了就用石头拼!”他一边动员着战士们,一边还到处收集弹药。当他打得只剩下一颗手榴弹的时候,拉出了弦扣,就在敌人摸到他面前的时候,轰的一声巨响,英勇地为人民献出了自己的生命。271团团长王兴芳冒着弹雨,带领指挥船抵滩指挥部队登陆,不幸中弹献身。
23时后,91师组织2梯队3个营起渡,皆因风浪太大而未能成功。这时,战斗在鼓浪屿的部队得不到后续部队的支援,处境越来越困难。16日12时,31军命令91师暂停攻击,总结经验,准备再战。战士们英勇顽强的战斗,果然造成了汤恩伯的判断错误。他误为鼓浪屿是我军的主攻方向,立即将他掌握的预备队1个师投入鼓浪屿,包围了我军登陆部队,并将其控制厦门腰部的机动部队南调。我攻上鼓浪屿的战士,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顽强战斗,直至全部壮烈捐躯。他们洒满鲜血的阵地,战后被命名为“英雄烈士山”。
强攻鼓浪屿的战斗虽然由于准备工作不够充分,未能完全掌握潮汐、风向等的规律而受挫,但使汤恩伯误以为鼓浪屿是解放军的主攻方向,急调预备队增援,同时又将厦门中部的机动部队南调,这就为解放军在厦门北部海岸偷渡成功创造了有利条件。
正当汤恩伯调动部队之时,我第29、第31军主力在厦门岛北部发起偷渡,并迅速接近厦门北部的塞上、高崎、钟宅一线海岸,抢滩登陆成功。
17日8时,鼓浪屿解放,11时厦门战斗胜利结束,共歼国民党军第8兵团部、第55军全部、第68、第96军残部和要塞守备部队计2.7万余人,其中俘2.5万余人。第10兵团伤亡3000余人。
9、 解放战争史上悲壮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