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敛骨人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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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遗骨镇棺

刀疤龙快步上前,拿起瘦狗手中的青石瞧了瞧,又闻了闻,然后咂了咂嘴。他生怕自己不识货,便拿给冷先生瞧了一眼。冷先生一打眼就摇着头摆了摆手,示意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如此一来,刀疤龙有些懵了,觉得这事有些古怪,连忙冲着我凶巴巴地吼道:“小兔崽子,你鬼鬼祟祟地藏这么块破石头干什么?莫不是存心拿我们爷们儿消遣?”

我也是一头雾水,心想真是邪门到家了,明明是一块金疙瘩,怎么突然变成了一块破石头?刀疤龙模样颇凶,我不敢不答,只得支支吾吾地答道:“这原本是块金疙瘩呀!可能……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阎七娘见我急出了一头的汗,就快步走了过来。她知道我从不说谎,尤其是当着她的面。可这事又比较诡异,所以她猜测此中必有蹊跷,八成和这坟坑里的头棺有关系。她检查一番且确定无异常后,才缓声说道:“这孩子应该是被坟里的东西迷了心窍。如此看来,黄老爷亡故子的头棺里必定存有秽气,所以才不肯让人移棺。”

黄师德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还连连叹气。当年亡子下葬的时候,他可是狠着心把亲生骨肉葬成了叠骨棺,如果说这头棺中存有秽气,那八成是怨恨他的无情。所以阎七娘这话,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把目光投向冷先生。

冷先生这人看似冷言寡语,但却是心思缜密之辈,况且这时候只有他能替黄师德打圆场。他捋了捋胡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这孩子的事是一场误会,那也不必深究了!可是这坟下的头棺还是得取上来。鬼脸七娘,试问这荒荒乱世,又有几座坟下能够安稳?倘若这坟下都是平淡无奇,又岂有你们敛骨师的活路?你既然接了这差事,那就得替事主挡灾,不然黄老爷请你们孤儿寡母做什么?”

阎七娘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冷先生,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凝神闭气,心无杂念,凡事不得有凶吉之想。你此番再入坟内,需破血含骨,重燃蜡烛,方可平安。”

我点了点头,然后解下脖颈上的骨链,从中拿出骨雄遗留的那根半月牙状的锁骨,然后扎在食指正中。待鲜血浸透后,我又将这根锁骨叼在口中,转身下了坟坑。敛骨师管这种方法称为“遗骨镇棺”。

再次下坟后,我还是不敢少了礼节,仍旧在坟内点燃了八根沁香蜡烛,然后又恭敬地拜了拜。刚刚那么一闹,我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倘若再被迷了心窍,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在坟内刮挖一阵后,我突然刮到了一个硬角,瞧上去像是木质的。欣喜之余,我连忙用手刮了刮浮土,随即一个木制正方形棺匣的一角就露了出来。这个棺匣是用黑漆楠木打造而成的,与黄师德亡子的身棺属于同一材质。从大小来判断,这八成就是黄师德亡子的头棺。

挖到头棺,让我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但仍然不敢松懈,连忙处理头棺附近的石土,准备把这副头棺给弄出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竟然传来了一阵阵哀怨且凄厉的声音,“呜……放过它吧……”。这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既诡异又惊悚,钻到我耳朵里,让我顿时头皮发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好几次,我都想着罢了,赶快逃出这个坟坑算了。

就在我放下手中的工具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干脆把浸过鲜血的锁骨含在口中,几下就挖出了头棺,并用绳索将其缚在了身上。我一边顺着绳索往上爬,一边在口中默念 “得罪,得罪……”。

我自小就跟阎七娘四处挖坟敛骨,整天在坟坑里玩耍,所以这攀爬绳索的功夫自是了得。可眼下这么一闹,我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额头上的冷汗也直往下流。俗话说“越慌越出乱”,偏偏这副头棺又跟我较上了劲。刚刚背上这副头棺的时候,我并不觉得重,可攀上绳索后没爬几下,我就感觉很吃力,仿佛背上压了一座山,压得我浑身疼痛且有苦难言。

我知道这蹊跷的现象肯定跟我身上背负的头棺有关系,可是我也不敢把它摔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死扛着。阎七娘曾再三交代过,不得让背起的头棺再粘到坟内的土,以免发生不测。

自从我下坟后,阎七娘一直在坟坑上端密切地注视着我的动向。她一瞧我浑身哆嗦,且摇摇欲坠,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古怪。可是她一时半会儿又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招呼黄府的护院们帮着一起拽拉坟内的绳索。

起初黄府的护院们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来了两三个人搭手拽拉,毕竟绳索下面的孩子只有百十来斤重,也不会沉到哪里去。可是这一拽拉,几个护院却憋得满脸通红,仿佛绳索的下端拴系着千斤重物。刀疤龙见势不妙,连忙加派人手帮忙往上拽拉。尽管如此,绳索上升的速度仍旧很缓慢。

此时,我使不出半点儿力气,无法向上攀爬,只得把绳索牢牢缠系在手上,任凭上面的人往下拽拉。虽然我咬紧了牙关硬扛着,没有喊叫出声响,可是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流,我的身体也不住地打起冷战来。毕竟我是血肉之躯,双手被束缚在上拽力和下坠力之间,疼痛感是可想而知的。我甚至能够感觉到,那拇指粗细的绳索已经勒进了我的皮肉,并且正在死勒着我的骨骼。

黄府的护院们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一身的力气却是真格的,尤其在黄师德面前,个个都舍得卖力气。就这样,我算是有惊无险地被拽拉了上来。可双脚刚一着地,我浑身一软直接摔倒在地,双手失去了知觉,只见被绳索缠勒过的地方有一片红印,不时还有鲜血渗出,有两处还被绳索勒进了皮肉里,皮肉外翻,淤青连片,险些被搞成了畸形。

阎七娘从我身上取下头棺后,连忙扯断衣襟替我包扎,还向刀疤龙讨来一些金疮药敷在我的双手上。黄师德吩咐下人给我搬来了一把椅子。勉强喝了几口水后,我摆了摆手示意阎七娘,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不碍事,当务之急还是抓紧处理这个棘手的头棺,免得再出祸乱。

对于我的伤情,黄师德及其护院们并未放在心上,而是颇为好奇地看着这副头棺。冷先生有些不耐烦,故意咳了几声,提醒阎七娘不要耽搁事情。阎七娘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点燃九根沁香半塞进了头棺之中。

一般情况下,插入“问灵香”的棺木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沁香燃尽,此谓大吉;要么沁香被弹出,此谓大凶。可是这黄师德亡故子的头棺竟然闹出了第三种结果,先是九根沁香齐刷刷地燃灭,然后如同利箭一般瞬间弹出,随即头棺内发出了一声震耳的炸响。更为诡异的是,头棺的四周竟然渗出了一种黑糊糊的泥浆,气味非常刺鼻。

阎七娘一瞧这头棺如此古怪,不由得浑身一颤,愣在原地。足足半晌,她才挥手示意所有人向后闪,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根干瘪的断指骨插入头棺附近的黑色泥浆之中。要说这事也够邪门的,这些瞧上去黏糊糊的黑色泥浆竟然一点儿都粘不到断指骨上,任凭断指骨如何挑拌,这些黑色泥浆如同油脂一般从旁边滑过。

见阎七娘手中的断指骨粘不上黑色泥浆,我心中不禁暗叫一声“糟糕”,阎七娘所用的断指骨是在骨雄下葬时,从其尸首中剔出来的骨头。敛骨这一行的人生前挖敛何止千百骨,所以死后也不得全骨下葬。历朝历代的敛骨师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敛骨师在下葬的时候必须从其尸骨中取出若干断骨,或弄成瘪骨,或弄成碎骨,或捣成骨粉。由于敛骨师生前挖百坟敛千骨,所以敛骨师的后人将其尸骨佩带于身,以作护身之宝。

一旁的黄师德见此情景,不由得又喘又叹,用手中的拐杖连连杵地,却又说不出话来。身边的下人只得端茶递水,捶背捏腰,忙个不停。冷先生倒是不慌不忙,时而捋捋胡须,时而抿上一口茶水,显得极为淡定。

这时候,阎七娘走到我的身旁,躬身低声对我说道:“老祖宗留有‘女不叠骨’的遗训,我不便触碰头棺,以免引起祸乱。为今之计,只能让你从头棺中取出头骨。骨郎,你怕不怕?”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额头上的冷汗不停地往下滴。缓了缓神后,我才鼓足勇气说道:“只要有七娘在,骨郎就不怕!”

阎七娘有些爱怜地抚了抚我的头,叮嘱我开头棺的时候要凝神闭气,以免被秽气噬体。我应承了两句后,就走到了头棺附近。这副头棺盖得十分牢固,只能以利器撬开。见我有些为难,刀疤龙凑过来递给我一把锋利的匕首,口中还骂骂咧咧地说道:“小兔崽子,可得留神儿啊,要是捅坏了我家少爷的头盖骨,我活剐了你!”

我无暇理会刀疤龙,况且我也不敢接这个满脸凶相的刀疤龙的话茬儿。好在刀疤龙很自觉,递过匕首后就蹿出了老远,生怕沾惹上一身秽气。我生平第一次摆弄这种小体积的头棺,自是不敢大意,只是试探性地将匕首插进去,然后不停地撬压。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头棺被我撬出了一条缝隙。

就在这个时候,头棺的缝隙处突然冒出了一股黑灰色的气体,吓得我险些丢了魂,连忙凝神闭气,可是仍有少量气体被我吸入了体内。我感觉有些不对劲,随即脑袋发涨,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