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敛骨人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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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水幻象

这一下午,只有泥瓦匠们在忙碌,我闲着无事,又不能四处走动,只能瞧着泥瓦匠们干活。这些手艺人也不含糊,身上拴根绳索就在坟坑内上下左右砌起了泥壁。他们荡来荡去的模样极为滑稽,如同林中的猴子一般。他们干的活儿很漂亮,砌出来的泥壁棱角分明,光滑细致,甚至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临近天黑的时候,护院们押着几个老泥瓦匠回了黄府,然后将年轻的泥瓦匠通通放回了家。这是刀疤龙想出来的坏招。按照他的话来说,只要手里面捏着老家雀,就不愁小家雀飞远,等明早天一亮,这些小家雀自然会飞回来。

我憋了一肚子的疑虑,恨不能早一些回到黄府。这一下午,我都在想阎七娘葫芦里究竟藏的是什么药,她明知道冷先生的这种行为不合常理,却又不肯说破,搞得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阎七娘却走得不慌不忙,还颇有兴致地与刀疤龙唠起了家常。刀疤龙这个人大大咧咧,没什么架子,高兴时对谁都都好,不高兴时,逮到谁都是一顿连打带骂。他今天恰好玩牌赢了不少银子,所以对阎七娘的攀谈倒也乐得应答。

“龙爷,您在这黄府可有年头了吧?论声望,您在这关东地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汉了。就连我们这过小日子的孤儿寡母,都曾听说过‘刀疤龙胆’的大名呢。”阎七娘主动装了一袋烟递给了刀疤龙。

刀疤龙也不客气,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笑着说道:“哈哈,我以前干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钱,那叫一个逍遥快活!可这名声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官府隔三差五就来我的山头围剿,又是洋枪,又是火炮,扰得我不得安生。承蒙黄老爷礼遇,这才屈身于黄府看家护院。要算这日子,少说也有三五个年头了。”

“龙爷是大富大贵之相,日后必定是雄霸一方的大人物。以龙爷您的身手和武艺,要想成就一番大事,那就是早晚的事情。”阎七娘赔着笑脸说道。

“不是跟你这寡妇吹牛,官府那些熊货若敢拼兵刃,我一人就能砍倒他二十个。这群龟孙子,就会躲起来放些冷枪冷炮。要是我手里也有火器,早就直接灭了他官府衙门。”刀疤龙眉飞色舞地叫嚷起来,口水四处飞溅。

阎七娘竖起大拇指,然后话锋一转说道:“嗯,那是自然!倒是不知道这冷先生来黄府多久了,我看黄老爷对冷先生可是另眼相待呀!”

刀疤龙见他们与冷先生乘坐的马车尚有一段距离,便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冷先生是黄老爷托人花重金从关外礼聘而来的,来黄府的日子还不足一月。据说他是个赫赫有名的得道高人,深得黄老爷的器重。鬼脸七娘,念你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我奉劝你一句,少跟这冷先生唱对台戏,不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多谢龙爷提醒,七娘我一定铭记在心,绝不会给您添麻烦。”阎七娘似乎极为受教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给自己装了一袋烟,默不作声地抽了起来。

我从未见过阎七娘如此献媚地与人搭话,但我知道她如此行事必是有所打算,只是一时间还无法猜透她的心思。我心里隐隐约约地觉得她今天的反常似乎都与冷先生有关,而冷先生的怪异行事又是一个谜,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回到黄府厢房之时,巧巧和骨头正在院子里。巧巧闲来无事便绣起了荷包,她见阎七娘的烟袋包有些破旧,就想绣一个新的送给她。骨头倒也老实,一声不吭地爬在巧巧的身旁,小脑袋还不时往巧巧的身上蹭一蹭,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见我和阎七娘回来了,骨头连蹦带跳地冲我跑了过来,还伸出热乎的小舌头舔我的脸。分开这几个时辰,我也有些挂念骨头,便用头顶住骨头的头耍闹起来。巧巧一边笑骨头调皮,一边忙着打水,然后又把洗好的脸巾布拿出来,伺候阎七娘擦脸洗手。

待洗漱完毕后,我悄悄把巧巧拽到一旁,询问这一天有何异常。据巧巧说,下午的时候,瘦狗曾来厢房附近打探过,还偷偷往厢房的墙根下面扔了几个肉包子。巧巧怕瘦狗不安好心,便把这些肉包子收了起来,免得被骨头吃进肚子里去。

我了解骨头,它从来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过巧巧的防范意识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骨头只是一只狼,它远远想象不到坏人的阴险狡诈。夸赞了巧巧几句后,我让巧巧把那些肉包子找出来,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猫腻。

巧巧没敢把这些肉包子乱扔,怕被淘气的骨头翻到,便将其包起来埋在厢房墙根的树下面。好在巧巧是个女儿家,没什么力气,挖的坑很浅,几下子就被我挖出来了。还真是几个拳头大小的白面肉包子,尽管粘着土,但还能依稀看见肉包子表面浸出来的油印。

我把其中一个肉包子掰开,凑近鼻子闻了闻,有一些肉味,还有一些辛辣的味道,不算刺鼻,但闻起来让人很不舒服。见这肉包子如此古怪,我连忙拔下巧巧头上插的银簪试了试。这一试不要紧,我心里顿时一惊——这银簪的末端竟然变成了黑色,可见这肉包子之中必一定有砒霜一类的剧毒。

“黑了心的王八蛋!”我气得大声骂道,捏紧拳头,恨不得立马去找瘦狗拼命。我虽然猜到这瘦狗会打什么坏主意,却没料到他居然想用肉包子毒死骨头。如此卑鄙下作的手段,简直就是丧了良心。

巧巧怕我意气用事,连忙抓住我的手再三劝慰。我自是不能去找瘦狗拼命,因为我连厢房都出不去。抑住满腔的怒火后,我勉强笑了笑,让巧巧不要担心。巧巧又陪我聊了几句,见我确实不会做什么傻事,这才把那些有毒的肉包子埋了起来。

晚饭过后,巧巧带着骨头去院子里溜达了。我见四下无人,这才溜进屋子里对阎七娘轻声说道:“七娘,这冷先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如他所说,在坟壁上抹清油可以使坟冢四方气脉流转?”

“胡说八道!他明明是想将坟冢中的聚气外散。”阎七娘冷哼一声,然后又抽起了烟袋锅。

我挠了挠头,颇为不解地问道:“那您为什么不让我揭穿他呢?七娘,我也知道替黄师德修这坟冢乃是伤天害理之事,可是您曾说过,我们替事主家办事,只挑死人尸骨,不辨活人忠奸。咱们如此妥协冷先生,岂不是砸了您的招牌吗?”

阎七娘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敲了敲我的头,说道:“傻孩子,逢此惶惶乱世,人命尚不得保,又何惜一个名声!黄师德对冷先生信赖有加,仅凭咱孤儿寡母的几句话,便想告翻冷先生,这谈何容易?以冷先生之口才,随便以风水幻象作借口就能化险为夷,搞不好还会反咬一口,说咱们存心诬赖他。若真到那时,黄师德必定会迁怒于我们母子,咱们百口难辩呀!俗话说,捉蛇掐七寸,若无真凭实据,咱又何必与那冷先生撕破脸皮呢!”

“七娘教训得是!是我行事太毛躁了。只是这冷先生真让人猜不透,按说他是黄师德礼敬而来的座上客,自当照应黄师德的家事,岂有背地里拆台之理?”一听阎七娘之言,我这才恍然大悟。倘若下午真与冷先生将此事闹大,那吃亏的八成就是我和阎七娘。幸亏阎七娘是老江湖,既能将此事化解,又没有打草惊蛇。

阎七娘猛吸了一口烟袋锅,说道:“这冷先生绝非善类,如此心思缜密、阴险狡诈之辈,岂肯为他人做嫁衣!若我猜得不错,他必定是看中了黄师德的万贯家财,想将其据为己有。”

听阎七娘说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问道:“冷先生只不过是一个懂风水的相师,就算有此歹心,也抢不了黄师德的家业呀。况且黄师德又屯养了这么多护院,即使有十个冷先生来犯,那也是死路一条呀。”

“风水一道千奇万象,切不可小觑。我曾问过刀疤龙,这冷先生与黄师德非亲非故,来黄府的时间尚不足一月,行事又如此反常,八成是在打黄师德财福之气的主意。”阎七娘缓缓道出了她的推测。

我越听越惊,心想还真不能小瞧这冷先生,忙又问道:“仅凭风水幻象便能夺人富贵,难不成这是妖术?”

阎七娘磕了磕烟袋锅里的烟灰,起身说道:“冷先生必定会在坟冢的东南两个方向埋有暗冢。骨郎,一会儿我便给黄师德进言,就说砌壁的坟冢需要燃香敬拜,这样你就有机会回到坟冢里。趁看守的护院不注意时,你就趁机溜走,顺着坟冢的东南方向走三里地,便能寻到冷先生设下的暗冢。我猜测这暗冢之中八成会藏着冷先生的生辰八字,待仔细观察后,你记下其内容,再回来与我相报。”

“七娘请放心,我一定会探明详情!”我点了点头应声道。一想到这就要去探寻冷先生的秘密,我不禁有些兴奋,恨不得立马就能把冷先生设下的暗冢挖出来。

按照计划,阎七娘让看管厢房的护院去通报黄师德,说有要事相谈。很快,刀疤龙就领着我和阎七娘来到了黄府的正厅。黄师德正坐在正厅里喝参茶,身后还有两个捏腰捶背的丫鬟伺候着。冷先生却没有露面,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简单地向黄师德介绍了坟冢的进程后,阎七娘便提议让我去坟冢守夜。黄师德一听新坟冢砌泥壁容易发生祸乱,险些被参茶呛到,连忙摆手示意刀疤龙安排马车和人手把我送过去,并再三叮嘱我,只要能保坟冢平安,需要什么尽可开口,他一定尽全力支持。

“黄老爷,我倒真有个请求。这新坟冢砌壁后,倘若能在坟冢里安排一个近日遭过血灾的人守夜,必定能起到镇坟压冢的奇效。”我转了转眼珠,立马想出一个招儿来。

“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寻遭过血灾的人呀!”刀疤龙皱着眉头嚷了起来。

我坏笑着说道:“黄老爷,龙爷,咱黄府就有近日遭过血灾的人。前些天那位被我家骨头咬坏的瘦狗,不就是遭了血灾吗?”

“行,就让他去。”黄师德咳了几声,摆手让刀疤龙去安排。

刀疤龙一听黄师德发了话,连忙差人去找瘦狗。阎七娘见我擅做主张,又不方便说话,只得有些疑惑地瞧了瞧我。我冲着阎七娘眨了眨眼睛,示意她不用替我担心,我自有分寸,定能稳妥处理。

瘦狗睡眼惺忪地被带到了黄府的正厅,看样子这家伙是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叫起来的。即便是到了黄府正厅,他还不时用那只正常的手臂揉着眼睛。这几天,他一直享受着伤员的待遇,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也没人管他。这深更半夜突然就被叫了起来,搞得他一头雾水。

“瘦狗,黄老爷派你去新修的坟冢里守夜,你小子可得把这差事干好了。到了坟冢以后,凡事都得听这小兔崽子的安排。倘若敢坏了黄老爷的大事,决不轻饶!”刀疤龙歪着头指了指瘦狗说道。

瘦狗一听让他夜守新坟,还要听从我的安排,顿时觉得此事不妙,连连推脱道:“黄老爷,龙爷,咱府内护院这么多,能不能换个人去?若是平日里,您二位有吩咐,我瘦狗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可眼下我重伤未愈,手脚不灵活,真怕耽误了黄老爷的大事。”

“哪来那么多废话!再敢推三阻四,我就挖坑把你埋了!”刀疤龙一把揪起瘦狗的衣襟,就像拎起一只小鸡一样。

“不敢,不敢!龙爷您息怒,兄弟这就去。”瘦狗连忙赔着笑脸说道,额头上也直冒冷汗,就差作揖求饶了。

我瞥了瘦狗一眼,心想这个狗东西,一会儿再收拾你,等到了坟冢后,一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阎七娘猜到我是要收拾瘦狗,连忙轻声叮嘱了几句,让我不要因小失大,耽误了正事。

刀疤龙派了两名护院,套了一辆马车,就领着我和瘦狗向坟冢奔去。由于阎七娘还留在黄府,所以他也不怕我趁机溜走,并未加派人手看管我。这一晚上都没有见到冷先生的踪影,我觉得有些蹊跷,但又不能开口去问,只得把这个谜团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