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京城了租了宅子,对梅枝说:“你想一直住在诚王府么?不如住我那里去吧,清净些。”
梅枝道:“我是想换地方,不过李玉田估计不肯。上次梅家别庄邀我去住,他都拒绝了。他其实也挺霸道的,不过披了层温柔敦厚的皮。偏生我不太好意思揭人皮相。他好歹又是皇子。等我找机会吧。”
这诚王府吧,梅枝住着也说不上多好。她是被李玉田锦衣玉食的供着,府中下人亦是一付恭敬相,小姐前小姐后的,偏生梅枝却还是有几分别扭,总觉得那些笑容根本不达眼底,恭敬全在脸面,这恭敬便变了味。
有一日,她在房内午睡,醒得甚不是时候,正听见别的院落的两个丫环来找侍奉她的春红聊天。
一人道:“春红姐,这梅小姐什么来路?殿下这般看重?还派了你去侍候。你可是皇后赐给殿下的。”
春红道:“听蓝林说,是殿下在抚宁城遇见的,便上了心。到延宁府才搭上话。”
另一人道:“我怎么听别的侍卫说,好象身世有些低下,自称是什么村里的呀?”
春红道:“我怎么听说是跟巴山梅家有关?”
先一人道:“其实这梅小姐吧长得倒是跟天仙似的,可是这行为举止有时候实在不象是出身大家的。殿下也宠得无边,甚由得她。若她到皇上皇后面前也是如此,岂不是要闯大祸?”
春红道:“还好吧,我未见着她向殿下提什么要求。只是不甚安静,喜好四处游走。”
另一人道:“殿下算是动心了么,对这梅小姐有些上心。只是不知道能上多久的心。”
先一人道:“殿下就算是上心,还能娶作王妃不成?除了容貌,这位小姐也没什么相配的。殿下这般年纪了也不曾成婚,千挑万选的就挑了个没甚本事的花瓶么?”
另一人道:“女人么,要什么本事?嫁了人后相夫教子便成。”
先一人道:“可殿下的心,需要一个有本领的王妃来成全的。”
就听春红厉声喝道:“着绿,你胡说什么?舌头不想要了?还好在我们姐妹面前,若被旁的人听去,只怕命也没有了。殿下岂是你非议的。”
那着绿唬了一跳,声音便有些抖了:“春红姐,我是无心的……”
春红又道:“王妃之事也没什么好猜的。殿下看中谁,自然有办法使她与自己相配。”
就听房门一声“吱呀”,梅枝着了白色中衣倚门而立。春红慌忙迎上去道:“小姐,你醒了,可需要什么?春红帮你梳妆吧。”
梅枝眼睛在三人间转了一圈,道:“我也没需要什么,嗯,我只想看看着绿是哪一位。”
三人的脸瞬间便全白了,其中一位长了细长凤眼地一下子便跪了下来道:“着绿出言不逊,请梅小姐责罚。”
梅枝摇摇头道:“有什么好责罚的,你说的也未必错。我出来是想补充一下,我是个会点法术的花瓶,而且不容易打破。”
另两人也慌忙下跪,道:“小姐饶了着绿吧。”
梅枝道:“我没想怎么样啊,我只说实话而已。”
三人死跪不起,梅枝无法,不耐烦道:“饶了饶了,跪得我瘆得慌。”
三人才长出一口气。
梅枝自是不会与李玉田搬舌,可李玉田居然还是知道了。那日打趣梅枝道:“怎么别人跪你,你还觉瘆得慌?”
梅枝耸肩道:“我们横村,接受跪的只有牌位和死人。这两样我都不愿意做嘛。这跪得我,好象西去不远似的。”
李玉田无奈摇头:“枝儿,你会慢慢习惯的。以后不要再说如此丧气的话。”
这事过后,梅枝便将它扔到一边去了。但有一日在王府花园里闲逛,却听到一个令她吃惊的消息,那个叫着绿的姑娘,被拔了舌头扔进了后面的杂院,专事浣衣之事。梅枝是隔了花无意中听到的,听完了真是一抖。其实不在于李玉田惩罚人的手段,而是李玉田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梅枝并没有说,而那两位姑娘看似与她私交甚好,那着绿所说的话是怎么到了李玉田的耳朵里的呢?这足以让梅枝觉得这王府太不安宁。
李玉田比较忙,虽然他自己说要陪梅枝用晚餐,却往往不能实现。梅枝觉得他既然这么忙,要做到这点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便大度道:“你忙吧,我自己吃便行。”其实梅枝觉得和他一起吃也不自在,后面总是立着四大天王,让别人饿着肚子看自己吃饭,这让梅枝觉得食不下咽。于是同进晚餐,有时便成了同进宵夜。
梅枝曾跟李玉田说,亏得爷爷传了她这门手艺。倘若让她去大户人家做丫环,光饿着肚子看人家吃饭这一条便能让她怨恨丛生。李玉田大笑,说:“你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给人做丫环?让人疼惜都来不及。”梅枝想,让人疼惜的不都是象赵才女那样的女子的么?她这样强悍的人只怕是会让人想着征服吧。
与明月重逢归来的那晚,李玉田照例来梅枝暂居的迎喜阁看她。这本也没什么,他几乎日日要来看她,可这回却是携酒带菜的前来的。
李玉田道:“枝儿可以陪我喝点酒么?”
梅枝道:“其实我不会喝酒,也不会品。不过你心情不好么?我陪你一回好了。”
李玉田挥退了春红与蓝林道:“枝儿肯陪我,我很高兴,必得要喝尽兴了。”
李玉田说,这酒叫遇春,算是抚宁城的特产。梅枝听说过,据说要窖十年方才拿出来卖,酒过十年,原本一壶的便缩成了半壶都不到,再重新装了壶发卖,这价钱自不是平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李玉田带来的却是两个琉璃杯子,他将那壶酒缓缓地倒入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浓香,竟有些粘稠似蜜。梅枝吸了吸鼻子道:“好香!”
李玉田笑道:“你尝一口,比之杏花酒如何?”
梅枝放下杯子,有些不悦道:“你着人跟着我?或是江涨楼中本来就有你的人?”
他却是一口饮尽杯中酒,才道:“我自是要对你的安全负责的,也不想别人冲撞了你。那江涨楼,也有我的一份。”
梅枝理解他的行为,但理解不等于接受,所以心里照样很堵。她一口便将杯中酒喝尽了。李玉田倒有些紧张,按了她的手道:“你身子不好,不要喝得这么猛了。”再倒时,便只给她倒了一半。
既说开来了,李玉田便不再藏着掖着,直问道:“枝儿在京中有熟人么?”
她堵气道:“如果舒深不算的话,没有!”
“那午时的公子是新认识的?”
“不是,是旧识。你见过的,在上庸看戏的时候。他叫我三圣母的。”想起这个,她又有些想笑。
李玉田“哦”了一声,他听店中小二描述过那样子便猜出是那日匆匆见过一面的那人。那人长得实在是太过惊世,要不记得都难。只是在上庸,他派人跟去打探,随人却说,那人出了戏园子,一个转身便不见了,竟是无迹可寻。今日,他又派人打探,倒探出“公子明月”的称号来,据说是前几日来的京城,暂居城南,看上去十分富裕,却不知是从事何等产业的。
梅枝既没有跟他隐瞒,想来还没有什么吧。他对这点便不再做纠缠,近日朝里事多,太子因举荐了国师而更得重视,够他烦的,此刻,他只想借助梅枝的纯净轻松片刻。
“枝儿,跟我说说万灵谷之事吧。还有,我一直没问你,你的行头怎么不见了?”
梅枝便一桩桩一件件地从“降妖驱魔大会”讲起,只是她是守谷的,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在谷内除妖的,不过知道他们没能将魔驱走而已。当她讲到那些同道欲夺她的行头而故意不发撤退的信号时,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再后来听到她与清风遇到了真正的魔,更是将身子倾了过来,道:“你便是被那魔所伤的么?”
梅枝摇头道:“清风是被他伤的,我是因为过度使用法力被反噬的。”
李玉田道:“反噬得凶的恐怕也会要人命。我有些后悔当初没阻止你去参与其事了。”
梅枝道:“我命大,被救了。只是振远,他消了符去追魔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想,他不会再是我的行头了。”
李玉田有些吃惊:“你那行头,竟有自主意识?这等厉害?”
梅枝道:“他身前也是厉害的人。就是不知道他追到魔没有?”
李玉田还记得上庸城遇到梅枝时,感觉到那行头射来的寒光,心中实是有几分忌惮,如今梅枝失了行头,对他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看着梅枝纯净的眼神,他忍不住心中悸动,伸出手去抚摸。不由又在考量,将她扯进来,是否会伤害她?可是他要娶她,就已经将她扯进来了吧。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动心,但动心了便要得到,这是他的原则。只要自己的心意在,她这样一个重情的人,也许并不会在乎为他做了什么。
他的手触到梅枝脸上的时候,梅枝有些小小的颤抖。酒已让她的脸艳过春桃,她看着对面李玉田熠熠发光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对面那人已站起身,略有些摇晃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凳子上拉了起来,软声细语道:“枝儿,行头,没有便没有了,女子做这等事太苦,以后有我,不必再苦了。”
梅枝还待装不明白,李玉田已一用劲将她拥入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明白的。我喜欢你,很久之前便动心了。我遇到过不少女子,只有你,让我心动。”
以前两次拉手的经验,梅枝知道自己挣不出的。况且她不知不觉地也喝了好几杯,那酒入口绵软,却着实有些后劲,她此刻便觉得有些头晕,只能轻轻地靠着他。
梅枝的顺从似乎是鼓励了李玉田,他轻道:“我知道你现在还没从舒深那里彻底走去,但很快就会过去的。我能给你的,舒深永远也给不了。”
离得近了,梅枝温热的鼻息轻软地喷在他的颈脖,他忽觉有一股难耐的燥动从下腹涌起。倏地,他一手搂住梅枝的腰,一手抬起她秀美的下颔,便将脸低了下去。梅枝的鼻息中混合了酒香和少女香,他再按捺不住,重重地吻上了梅枝的唇。
梅枝先前是有些意乱情迷的,等到陌生的双唇反复碾压她的唇瓣,她有些惊慌起来,便作了些挣扎。只是这挣扎不但没用反而成了催化剂,李玉田的唇离开她的唇渐渐向下滑去。梅枝正不知如何是好,忽感到一股大力将她拖了出来,而李玉田则渐渐软倒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