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就出现了,背光,完全看不清他的长相。
“咦,阿森,你在这儿?不好意思,跟你约吃饭,我却迟到这么久。”他开口跟宋原森打招呼。
我仰头看这人,完全不输给宋原森,身材就是帅哥那种,难怪小女生会喜欢。声音听来是那种温和的,很有娴静气质的气息。一刹那的恍惚,让我想起某个人。
激起我的好奇心,我想认真看看这人。但因为刚才把眼镜拿下来喝茶,上千度的近视,使我连他脸长啥样都看不清楚。
“小路,这位是暂住我家的客人,凌静优。人如其名,很漂亮吧!”宋原森道。
那男人听到我的名字,似乎有很大的反应,快速地走进和室,在我对面背光坐下来看着我。
“静优?你到这里来了?”眼前的男人,语气非常怪异。
难道,连在这里都能遇上除了纪慈外的第二个熟人吗?
伸手摸起放在桌上的眼镜,戴上后仔细看清楚眼前这男人。像是忽然站起来后,那种暂时性贫血头昏时的感觉,视线慢慢地、逐渐清晰起来。端详那个面容:他的眼和鼻,漂亮的唇形……
闭上眼,一阵黑潮般的眩晕涌上。手想支撑着扶住桌角,一个不小心,右手却把水打翻,茶杯飞到榻榻米上。
“哎呀,学姐,小心!别烫到了。”纪慈忙叫,赶快把我拉开。
他的出现,震撼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全面冲击。不是跟老天说过,此生此世别再让我见到这个人吗?为何它还是要这么对我?捉弄我,也能使老天开心吗?这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我很难做好心理准备。
希望自己现在在别人的眼里没有失态,实在很想当场晕倒,醒来后,只是一场梦罢了。
“路、路慎祥?”不能置信地,想确认地念出他名字。刚听宋原森叫他小路,没察觉是他。因为高中时代,没人这么叫他。
“真的是你!”
“真的是你……”我无力地倒坐在榻榻米上,喃喃道。
“你们两个认识?”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这张在梦里、在脑海里徘徊不下千百万次的脸,怎么会不认识呢?老天再也不给我逃脱的机会,昨天他打电话来时,还以为就这样逃过一劫,没事了呢。
没想到……这次,是躲不过也逃不了,注定要面对。
“昨天一早打你家电话,还有人接,但今早我打,却说已停用,原来你到这里来了,感谢上帝!还以为从今以后,会找不到你。”他异常高兴,显得很兴奋。
我默默无语,不知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心情跟表情面对他。此时心中的感觉,五味杂陈,无法言喻。
“路哥,你认识她?”宋敏佳走过来跟着他坐下来,并且拉住他的手臂,完全一副占有的姿态。
“她跟我是高中同班同学呀,老朋友了!”他还很高兴地介绍。
“是呀,高中同学,很久没见。”我用淡淡的语气,说出这个事实。
心中澎湃万千,表面上力图镇定。
看他若无其事地跟别人介绍,似乎没产生跟我一样的情绪--那种不自在的尴尬神情和反应。而现下,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像听到噩耗,细心点早就察觉,只可惜跟前的男人从很久以前,神经就很大条了,粗及电缆。
“路哥,那你要不要吃饭?总不会饭还没吃,就想留在这里叙旧吧?”宋敏佳的脸上已经老大不高兴了。
“啊?你们都吃过饭了?”他现在才发现我们“好像”已经吃饱饭了。
“小路,你迟到了快一个钟头,我们早吃饱在喝茶闲磕牙。快点去吃饭,不然过了时间会给忠叔添麻烦。”宋原森答道。
“那我等一下来找你们。”他看着我对大家说。
说完他就被宋敏佳拉着向餐厅走去。
“学姐,他是你高中同班同学?”纪慈问道。
“是、是呀。”吞口水差点被呛到。
“真巧,原来你们认识,那以后大家相处就容易多了。”
“希望。”我道。
最好是会有想象中的容易,不然不是他走,就是我离开吧。只是,会容易吗?不敢深想,人没办法预测自己下一步的可能行为。
“唉,真不好意思,弄得整个榻榻米都是水……”我捡起茶杯,准备抽几张面纸擦拭。
“学姐,你别动手整理。”纪慈制止我,走到电话旁按下按钮,“小珊,到和室来整理。”
“我们自己擦一下就可以,别麻烦,还找人来弄。”
“学姐,这里除了到健身房去要动手流汗,其余地方一律叫下人来做,这是规矩。”
这句话令我有些傻眼,从来不会端架子的纪慈,竟会这么尊卑分明,还是头一回见到。
“是呀,这是规矩,就算你想自己来,也不能让人看见。”宋原森一副袖手旁观的态度。
把我弄糊涂了!
过了一会儿,马上就有个小女生过和室来了。
“弄干净,顺便把椅套都换过。”纪慈一派温和,但那种严肃感难以让人亲近。
待小女生走掉后,我便说道:“大概是我不习惯家里有用人的生活。”
“在这里,你不是用人,是客人。而来这边往来暂住的,也大多是主人,所以,别弄坏规矩。”她继续道。
“是,纪慈大人,小的一定铭记在心。”我才懒得多问。
“你别介意,这房子里还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下次有空再跟你说。”纪慈似乎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打转。
“那两位,在下想先回房去啰。”我打躬作揖。
我表现得似乎很平静,没把刚才那件事放在心上,其实并没有再次见他的心理准备,最好是此生都别再见面。
“啊,不多聊一下?小路不是说等下吃完饭会来吗?你不等他?”宋原森问道。
“哪来这么好交情等他?再说,有你们那个妹妹在,他有可能坐在这边跟我们聊天吗?”
打开冰箱摸出我的食物,准备走人。
“说的没错,哥,就你在这边等他吧,我跟学姐去别处溜达。”
太好了!纪慈真是深识我心。
“学姐,昨天来不及引你见我奶奶,下个月五号下午三点,我奶奶要你去她房里见她,别忘记了。”随着纪慈散步到中庭后,她忽然对我说道。
“哦,收到。正想着该去拜访她呢。但,为何要等下个月五号?”我问道。
“奶奶也是住市里,跟我父亲他们一样,都还在掌管公司,平常很少回来,除非放假,因此,要到下个月五号才有空。”
“哇,还真是大忙人一个。不过,没关系,下个月就下个月吧。”
“我会事先提醒的,免得你忘记了,记性奇差呀。”
“我记性不好,这事你也知道?”这就神奇了。
“见识过的人,大概都不会忘记。”
“你这么说,好像对我记性不好印象很深刻?”
她只是个学妹,虽然交情挺好,但毕竟比不上跟我同班的同学,在班上,我记性不好倒是出了名的事,但没道理连她都这么清楚啊!
“绝对深刻,不过你也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说出来,你也未必有印象,别白费力气。”
“也对,依我这种脑袋,能忘的,肯定都忘得差不多了。”
“就是因为记性差,搞出来的乌龙太多,所以才记不得。你该这么解释才对吧?”
“哎呀,搞半天,原来你在挖苦我!”
“什么,你现在才听出来,不会吧?”没想到,纪慈大美人装出很吃惊的表情给我看,实在是做作得很矫情。别看她一本正经,人长得斯文,原来也是会捉弄人,唉,再次被人类美丽的外表给迷惑。
不过,看来今天她心情很好,有闲情捉弄人,表示愉快指数很高。
“昨晚睡得还习惯吗?”纪慈问道。
“睡得很香甜,梦中还闻见淡淡的花草香,睡得好舒服哪!”
“瞧你,才不过一天时间,就住得很习惯。”带淡淡微笑的纪慈,好看得紧。
“你家很难有人不习惯吧?这么好的环境,谁都能适应。”
“那你就错了。”她伸出手指头对着我脸做出No的手势。
“啊?什么东西错了?”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并不是每个人都习惯,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
“你的意思是?”
“住在这里、喜欢这里的,都是一些有坚持要不就是有隐士性格的人。”她挑眉继续道,“你没发现,在我家工作的用人,也都有点年纪吗?”
“刚才的小珊?”
“她是管家的女儿,念镇里的高中,没到外地去。因此,有时会来这里帮她妈妈忙。”
“那你喜欢吗?”我看着她唯美的侧面问道。
“我属于其中有坚持的那一种人。”
“你是坚持?那我不就属于你刚讲的后者,隐士性格那种?”
“Bingo!”宋大小姐居然做出要跟人击掌的手势,小民我就顺其自然地配合她了。
“宋大小姐,你今天心情莫名好,好到高深莫测,无法让人理解。”
“那当然,我可是个有坚持的人。”转个音,她马上露出俏皮的表情,“你知道吗?坚持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聪明绝顶,一种是愚蠢过头。你猜我是哪一种?”
哎哟,我的妈呀!她这么一问,我只能翻翻白眼装死了!这种问题可不能回答。摆明在玩我,还当我不知道?
真够了!
“对了,你……跟路哥,是不是有什么……”纪慈话讲得含含糊糊,知道她是故意,但我还是听得很清楚。
“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会被人知道。
“什么?”纪慈大叫一声。
“嘘,这种事有必要那么吃惊吗?”我连忙捂住她嘴。
她的表情像是吃到毒药。“你、你的意思是说他就是很久以前那个……时间上算起来的话,应该就是那一个吧?”
“是呀,所以不想见他,真是孽缘,还是碰面了。”
“这样呀……”纪慈的表情很难看,一阵青一阵白,但看不出是哀伤、愤怒,还是震惊,很复杂的表现。
“那怎么办,他常来哩,虽然他都是被逼来的。”
“不关我事,懒得理他,有你那个可怕的妹妹在,我‘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呼,那就好。”纪慈小声道。
“啊?好什么?”我问道,难道怕我跟她妹打起来?
“没、没什么。”
看来,她似乎是有事瞒着我。
“哦,你也喜欢他,所以才那么紧张,对吧?”肯定是这样没错。
以前高中时,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在那时我并不知情,后来才陆续从别人口中得知。甚至多年后,在同学聚会上,还有女同学爆料当年也曾暗恋过他。着实令我很吃惊,不过,事后想想,她们大概都要感谢上帝吧!
没跟他谈过恋爱反倒是好事,不然将会沦为跟我同样的下场。
“我喜欢跟男人谈恋爱。但是,男人中还没出现过值得我爱的人。”纪慈恢复优雅的姿态,还伸手摘起庭院的花朵,插在我头发上。
“这样很漂亮。”她替我拨拨头发说道。
“喂,可别瞒着我,现在可是讲正经事,你就认真点!不要喜欢却不敢告诉我。”
“哦,我倒是真的挺喜欢他的身材体格,看来很棒。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有兴趣了,改天找他做爱试试,看感觉如何。”纪慈继续摘她的花,一副很有闲情雅致的样子。
“啊?”手上的大便当差点掉到地上。是不是我听错?这是气质高雅的纪慈美女讲出来的话吗?
“干吗这么吃惊?难道你没做过爱吗?”纪慈看我一眼。
“啊,呵呵,哈哈……”这种话题很尴尬,我傻笑蒙混带过。
“先把便当拿回房里冰起来吧。”
“先?”
“呵,放好便当,咱们再一起到中庭聊天嘛。”
“好,那等我一下。”也好,反正环境实在太美,我根本不打算浪费在电脑前面。
放好便当出来后,她拉我走过房间前面那片花圃,接着再穿过树林,来到那一大片无人的草坪,坐在那座很长的凉亭中纳凉。
“你、你刚刚只是要吓我吗?干吗这么讲话?”
“刚刚?我是说正经的呀,难道你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她拨拨头发,不以为意。
“呼,让我习惯一下。”看着凉亭外,中午艳阳高照,令人头晕目眩。
“学姐,你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十三岁小女生,更不是二十三岁的大女孩,你可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女人了。这种话题,是女人间常聊的,怎么会不习惯呢?”
“唉,年纪大,心智却追不上呀。”
“嘿,老实说,你跟他最激情时到哪种程度?”
“喂,纪慈,你今天很无聊哩,一向不是这么八卦无聊的女生,怎么今天这么爱问?”
“那表示你不够了解我,我可是那种既八卦又不纯情的类别,心机特重。”
“那我不就安静不多话,属超清纯类别,脑袋简单?”我连续给她好几个白眼。越来越像她哥,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同一家人根本不可能差多少。有其兄,必有其妹,唉。
“学姐,说嘛。”她拉着我拼命扭。
“可不可以饶了我?”我摇头,这种事还是别说出来的好,免得丢脸。
“唉,这可是女人谈话时间,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因为我很没出息,你不可能发现什么煽情内容,死心吧!”
“你可以用你的纯情吓昏我。”
真想伸手掐死她,使白眼已经不够了。
“哎呀,我跟他最激情时,就只到拉手啦。”烦死了,最受不了人家啰唆。
“什么?”纪慈夸张地把刚采的花全丢到地上。
“就说吧,都叫你别问,还硬要问。吓到了吧!”
“那你初吻给了谁?”她不能置信,又问。
“小学四年级,在安亲班。”
“什么?”纪慈的声音比刚才又高四度。
“因为椅子没坐稳。当时,桌子倒了一整排,而我恰巧跟坐我隔壁的小女生跌在一起,我们两个的唇不小心碰到一起,呜。”我可怜的初吻呀,就这么乌龙地没了。
纪慈爆笑,“学姐!你、你想笑死我吗?”
“笑够了没呀?自己要问的,照实说啦。”
“没遇过比你更乌龙的人,哈。”
“唉,这辈子干过的蠢事,可多着呢!”我抓抓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驴。
“害我的幻想破灭。你知道吗?从很久以前,我就一直以为你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强人,想不到,这么的……”
“唉,别开玩笑了,女强人这词儿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套我以前一个朋友对我的评价,他说我大概只剩这颗脑袋还记得带而已,因为拿不下来,其他的,能忘得多离谱、多乌龙,我都干得出来。”
“这种个性很可爱呀!不过,可惜你有着一副精明的长相。”
“习惯就好,表里不一哪。”
“以前你当学生大队时,多威风呀。幸好,直到现在我才梦想幻灭,不然一定无法接受我的偶像这么乌龙。”
“宝贝,幻灭是成长的开始,加油!要习惯。”
“呵,这个,戴上去。”她又挑了朵淡紫色、不知名的花给我。
“好像阿花,呵。头上戴满鲜花。”我笑道。
她拿下刚才那朵,替我戴上另一朵新的。
“果真。”
“怎么了?”
“你果真适合紫色,淡淡的那种。”
“是吗?我几乎没有尝试过任何紫色的东西。”
“紫色,是红色跟蓝色的混色。你是淡紫,微许的红色跟少量的蓝色。”她微笑,“很符合你的个性,热情少少的,忧郁淡淡的。”
“感谢你的分析,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一个人。”我苦笑摇摇头,都不知她说哪儿去了。
“这是真的,女人都是花,只是看你是哪种颜色。”她仰头看天空,“像我就是深蓝色,重度忧郁。”
“我觉得你不像深蓝色。”
“不然呢?”
“我觉得是浅浅的粉红色。”
“学姐,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粉红色呢?”她笑出来。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无法解释。那是一种气息的颜色。”
“嗯,所以,你是紫色,而我是粉红色。”
“全都有红色的成分,都有着热情,这是共通处。”我道。
“那很好。”点点头,她似乎认同了。
“是呀,很好。”跟纪慈两人相视微笑。
午后,风轻轻地吹着,我的懒病又开始发作。
看着树荫间稀稀落落的间歇,犹如是一场夏季即将来临的协奏曲,悦耳的曲调在耳边沙沙作响,曼妙的音符,像是在树林间跳舞。热力四射的阳光,已经在草原上,兴奋地绕场狂奔,像是快乐地宣告大家,它已经来临。薰衣草、鼠尾草、迷迭香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香越来越浓厚,似乎闻着闻着就使人迷醉。
这样的午后,实在太容易被好心情所迷醉,美好到令人想大哭!
而,夏天呢,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