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在任何人的生命中,
都是永恒。
它永远都是窗外的那道明月光,
心口上的那颗朱砂痣。
1
醒来时,心情莫名的好。
昨晚那意兴阑珊、不愉悦的心情,似乎全部消失无踪。夜里,床铺睡起来松松软软,很舒适。一向认床跟难以入眠的我,居然一沾床就睡得香甜。
空气中飘来前庭大片的植物香味,像是安眠药般。
起床看墙上钟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这么好睡,令自己也很意外。昨晚很早就睡,才那么一点行李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整理。也使用了所谓的SPA浴缸,滴一些精油,看着屋外的星星,打开音乐。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享受。
不单有个落地窗可以边泡澡边看户外的风景,浴室也有诸多按钮,包括开浴室天窗的按钮。单这个功能,天花板就有三种呈现模式。关起来就是原来的样子,而另一种是完全打开来,还有一种是挡着一层透明玻璃,可以看见外面,就算下雨天也不怕。
真是奢华的设备啊。
懒懒地起床梳洗,扎上头发后,就到楼下的桌子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进行日常作业。这里每个房间都有网络系统,我猜是专线级的吧,而且是上下两层楼都有网络可使用。
昨天上网测试了一下,网络的速度飞快。
惯性地把常挂的网页全都打开来,动手翻看资料,准备动工时,肚子居然提醒我--
它饿了。
唉。
才十一点半,看着钟叹口气,去吃饭吧。
我沿着走廊往餐厅的方向前进,没走多远,忽然被从侧身来的一道很强劲的力量给撞倒在地。痛到一下子无法做出反应,眼冒金星,爬不起来。
“你是谁呀?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来者对我道。
瘫坐在地上,勉强撑着仰望一个长得很高的陌生的女孩。而此时,痛觉直达泪腺,泪水泛满眼眶,虽然一点也不想哭,但……痛啊!
“走路不长眼的人,嗯……是你吧?”
人类的痛觉真是很可怕,这种疼痛,让人想痛打眼前这个十分不顺眼的女人。如果,我有力气的话。
“咦?你是谁?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用人?”她的语气比刚刚更坏一倍。
挣扎好一会儿,才拉着旁边的木头栏杆爬起来。好样的,得把这女人好好看清楚,以后“报仇”会比较容易。
而且,老实说,若不是她语气这么嚣张的话,我还真猜不出来。但看她身上穿的行头还有讲话那调调,该是纪慈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她正往我住的隔壁那栋房子走。
怪了,这里不是没住人吗?
“我是住在这排最后一栋房的……算客人吧。”
看着身上,唉,都破皮擦伤,没有伤的地方,却也很痛,等下淤青一定会整片浮上来。
“咦,是奶奶的客人。”
我瞧她一眼,也没兴致再跟她谈话,准备慢慢跛着走开。
“既然你是我奶奶的客人,为何像个穷人,穿得破破烂烂的?”
“是你奶奶的客人,就不能这么穿吗?”
“不是。但因为……家里除了用人,我还没见过看来这么……这么落魄的人,穿的衣服都好难看。”
明明就是件干净整齐的上衣跟休闲裤,完全没有破洞,哪来落魄可言?就在家而已,又不是参加昨晚那种晚宴的时间,难道我要穿大礼服去吃饭吗?分明就是想在口头上欺负人。幼稚!无聊!
“感谢你的赞美,反正跟你的长相‘相得益彰’,不是吗?”
她流露出迷惑的眼神,似乎是听不懂。
懒得理她,一跛一跛地走人。
要骂人,我凌静优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这女人也真是的,那副尊容,人如果和善可亲一点的话,看来会好看些的。但如果她总是以像今天这种方式对待其他人的话,我也只能叹叹气了。
她的美丑跟个性有很大的关系,人丑所以个性也坏。
下这种断语,不知会不会太过分。
长相跟纪慈差了一大截,居然是一家人,我想她妈妈一定整容整得相当厉害,她跟她妈妈一点也不像。更别说像宋原森、纪慈,压根没有同一家人的任何特征可以辨认嘛。她该不会是那个君姨跟别人生的吧?
唉,想太多了我!
经过活动区跟餐厅之间那个花园时,又见到纪慈跟昨天一样,很悠闲地拿着一本书在那里翻阅。
“午安呀,静优学姐。”她看到我后,微笑跟我打招呼。
“午安。”
朝她旁边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稍微缓和了一下刚刚的疼痛冲击。
“学姐,你脚跟手怎么啦?”她放下书本问道。
“唉,没什么,就刚遇到你那个妹妹,真是孔武有力,被她撞得头晕眼花。”
“什么?那你有没有怎么样?”放下书本,她凑近我。
“还好,我体内八成内伤比较多。”我做出受了内伤的夸张表情。
“噗,学姐,你到底有没有怎样?还有心情搞笑!”忍俊不禁,她被我给逗笑了。
“喂,问你一件正经事。”我表情严肃起来。
“你说,我可以回答的,都尽量。”纪慈答道。
“这里有没有大胖子,分量很够的那种人?介绍给我!”
“啊?为什么要分量够的人?”纪慈一脸不明白的表情。
“我要找人撞回去呀。这还用问吗?”
纪慈看着我呆了半晌,不知是傻了还是想不通。“噗,哈……”她开始狂笑。
“我说错什么了吗?”
“学姐……我、我快被你弄得笑死了!”纪慈平常似乎很压抑,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她被搞得非笑不可,笑到快流泪,整张脸都涨红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可是很认真要复仇的。”
“我妹妹就这样子,人很不和善,对我也很不好,她只对男人温柔一些,这屋子里的所有年轻女人,她都很讨厌。”
“她有病呀?”
“不,她把我们全视为情敌,呵呵。”
“拜托!这屋子里有什么男人值得她这么拼命的吗?”
我翻了个大白眼,简直不能相信她说的理由。记得以前在公司上班时,也是遇到一堆这种怪女人。明争暗斗,没事的人也会被乱枪扫到,给我留下的印象恶劣至极。
“嗯,别这样,我哥可是有名的大帅哥。”她难得八卦地外加动作,用手肘碰碰我。
“不会吧?纪慈,你脑袋烧坏了吗?你学姐我,生平最讨厌花哨男人,就你哥这类型,再标准不过。”我没好气地大声批评。
“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讲我坏话。”忽然有个男生的声音插进来。
“哎呀,说曹操,曹操就到。”纪慈看着我笑。
“没人讲坏话呀,句句实言。”看着来人,我还是不以为意。
“你才跟我相处一天时间,就这么判定我,会不会太武断了点?”
“见微知著,千古不变的定律。”
“小姐,你别冤枉我,没看到的事情,不要下断语。我还想留一点给人打听好不好?”宋原森做出哀号状。
“打听?打听这种事情就留给纪慈吧,坏男人在这方面,倒不必太在意。嗯,很饿,要去吃饭了。”我准备起身往餐厅去。
“一起去。”纪慈道。
“我也去。”宋原森举手。
“那就一道吧。”
正好我也不知餐厅的状况,有熟人陪同更方便。
2
餐厅很大,平常很少用到大桌子,都坐在厨房师傅前面的台子,有点日本料理餐厅的味道,这台子可以坐四五个人。大家吃饭时间也都不一定,先来后到,各吃各的。
当然也可以打包回去或是请用人送到房里吃,这我刚刚才知道。
“你们常在餐厅吃饭吗?还是都拿去房间吃?”等师傅做菜的时间,我随意找话闲聊。
因为食物就快上桌了,所以异常好心情,才会找人说说话。这边菜色不一定,今天买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式。师傅精通各国美食,且常常会自己发明菜式,所以主人们大多随意,做什么就吃什么,除非体质特殊,或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提早跟师傅讲,他会准备材料。刚才一到,纪慈就详细地跟我解说。
“如果我跟我妹都在家的话,我们两个人就会一起过来吃饭,边吃边聊,增进感情。”宋原森答道。
“啊?你们不是都在家住?”
“呵,我们两个这几天放假。不然,哪来这么闲。”他又道。
“纪慈,你之前不是说你做服装设计的工作,你平常都不用去公司上班的吗?”
“不需要,现在我名气已经大了,都在家画草图跟构思,只有要挑料子或是去看版时才会出门,也是在家时间多一点。”
“真是梦幻的职业,我完全没那天分。”
“我哥管家里一部分的产业,做食品的,在这里附近。”
“那主管为什么在家闲晃?”我找碴般问他。
“拜托,我放假,放一个星期,运用特殊职权得到的,可以了吧!”他既没好气又无奈地道。
“哇,手卷来了。”看到吃的,我马上不管别人在说什么。
“他是主厨阿忠,我和哥都叫他忠叔。”纪慈介绍着,一个五十几岁,一脸忠厚相的男人对我笑笑。
“忠叔,你好,我是暂住在这里的闲人,叫我阿优就行了。我很爱吃,常常觉得怎么也吃不饱,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我赶紧热络地作自我介绍,超乎平时的热情。没办法,我这种人,大概只对吃的东西比较热情,其他事情就很难引起我难得一见的热络了。
“忠叔呀,想不到您老的魅力比我大多了,她都不大想正眼瞧我,见到您却这么热络,您真是厉害!”宋原森说道。
纪慈在一旁捂嘴笑。
“少爷,您别挖苦我了。”主厨师傅很不好意思,又转头去做东西。
“喂,你真的很奇怪,好吃成这样!”
“嗯……你、你不要看不起我,我可以一次……嗯,吃八个手卷,只是餐前!”我赶忙拿过水喝下去,差点噎死!
“小心,学姐,别吃这么猛。”纪慈拍拍我的背。
“在这里当然要打好关系呀,除了你们,当然就是主厨了,这样如果平常要吃东西,可以方便点。嗯,这茶真好喝!”哦,爽啦!天堂也不过如此。
“这是调配好的花茶,味道都挺好,你可以拿几包回去平常在房里泡来喝,每间房都有热水壶的。”纪慈说道。
“那等下我想打包东西回去吃,可以吧?不是也有个小冰箱吗?应该可以带东西回去冰着吃。”
“呵,可以,随便你,只是我们的冰箱通常只冰饮料,很少人在其他时间还要吃东西。”纪慈笑答。
“我们只会囤干粮,不会囤这种东西。”宋原森插嘴说。
“我比较喜欢吃这种正餐吃的东西。”
“不爱吃干的跟甜的,这是你的喜好。”纪慈又帮我倒一杯茶。
“知我者,莫若纪慈也。”
“上菜了,吃吧。”宋原森提醒。
这种在师傅前的台子吃饭,很像在日本料理店的感觉,挺有趣的,而且我可以吃好多都不用花钱,哇。
好感动!
“吃饱了,感谢忠叔!”最后喝完汤,我大声跟忠叔道谢,顺便伸伸腰。
“你终于饱啦,还真没见过女人吃东西有这种德行,真会吃,吃得比我还多,小心你整日这么吃会胖死!”宋原森嚷嚷道。
“不会,我打小就这体质。”
“真让人羡慕,我还得勤健身、控制饮食,不然很容易就发胖。”他道。
“我只会水肿,哮喘病人有时会水肿,不过如果控制得好的话,其实不大会发胖。身体都已经很差了,哪来肉可长?”
“你有哮喘的话,在这边晚上要加点衣服再出来,这边晚上气温比较低。”纪慈轻声道。
“夏天有时会比较热,但可以吹空调。冬天有寒流时,就真的比较冷。但因为被山包围起来,倒没什么寒风会吹进来,跟这一带的山区相比,还算温暖,应该不成太大的问题。”宋原森接着解说。
“没关系,房里有冷暖空调、除湿机,还有空气清净机,什么都有,不用怕。”我早就把整个房间给彻底研究一遍了。
“学姐,我们到和室去泡茶聊天好不好,你今天要赶工作吗?”
“走吧,我是懒人,常常要写不写,死拖活拖。但……我要带回去的食物怎么办?会坏掉哩。”
“带到和室的冰箱去,不用担心你的食物。”宋原森大翻白眼。他大概不能想象,为何会有人这么关心食物问题吧?
于是我拿着忠叔给我的爱心日式大便当盒,随他们两人到活动区里的和室去。
纪慈拉开和室朝外的两扇木门,大片风景呈现在眼前,三人一边闲聊一边感叹美好的时光。
“什么?你被我小妹撞倒了?难怪看你刚才走路有点跛。”宋原森喝口茶后说道。
“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撞得我头晕眼花,唉。”我摇摇头,刚才被撞的地方还有点隐隐作痛。
“大概是她那位白马王子来的关系,变本加厉。”纪慈优雅地再为我倒一杯茶,语气略带轻蔑。
“反正我同学难得来,大概是他爸跟我爸合谋,叫他来住吧,可怜的家伙。”
“谁呀?”咦,有八卦的味道哩!好吧,谁叫我太无聊,就学人家八卦一下吧。
“是我哥一个大学的好朋友,刚巧又是我爸好友的儿子。我妹妹自从几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他后,好像就一直很喜欢他,所以才会利用我爸的关系,叫他来我家度假。”
“他一来这儿,她就对每个年轻女人都态度恶劣?”我不能置信地问他们兄妹俩。
这也未免花痴过头了吧?
“习惯就好,我可不承认花痴是我妹妹。”纪慈对这种行为似乎非常不屑。
“呵,谁叫你生得跟妈一个模样,她怕你抢她的男人呀。”宋原森捉弄地推纪慈一把。
“神经病,这是缘分问题。难道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想去抢人吗?”纪慈没好气地又喝了口茶。
“别生气,她年纪小,才刚上大学,不过是个小女生,别跟她一般见识。”宋原森又拍拍她。
“咦?那既然是你的好朋友,你怎么没找他一起吃饭,反而跟我们一道吃?”我问道。
“我刚才打电话,叫他一起吃,但过来却没有见到人,八成是被我小妹缠住了。”他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而你居然没有出手相救?”不是好朋友吗?
“没办法救。我妹缠上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什么方法都尝试过,如果强行出手相救,我爸还会臭骂我一顿。”
“那他怎么不拒绝你妹?听你口气,他应该不中意你妹才对。”
“他人太厚道,把她当小妹妹,个性较温吞,没法动气叫女孩子滚开。”他道。
“加上他向来单身,一直没女朋友,所以才会被缠得紧紧的,早日交一个就没事了。”纪慈也插嘴。
“他也很奇怪,像个清教徒似的,以前在大学时代,大把女人倒追他,但就是没见他交过半个女朋友,似乎对女人没什么感觉。”
“出家吧,出家后,他的痛苦就会得到解脱,你妹也就死了这条心。”气定神闲,我大呷一口茶后说道。
“噗。”宋原森忍不住,把茶喷出来。
“学姐,你是想笑死我吗?”纪慈拿纸巾给她哥,还帮他拍背,自己也笑到流泪。
“哈哈。你这个好点子,我会记得转告他,劝他考虑一下。”宋原森笑得可开心了。
“他大抵上也是‘单身公害’里的一种,如果让女人疯狂地去爱他,却又让女人无法得到他,那他不是该出家吗?这样就不会耽误许多女人的青春岁月了。”我理直气壮地解释。
“嗯,好论调。”纪慈点点头。
宋原森笑到讲不出话来。
“你妹叫什么名字?”
“宋敏佳,我们都叫她佳佳。”宋原森回答我。
“嘘,有人朝这里过来。”纪慈忽然用手指竖在嘴前做出安静的手势。
我跟宋原森也安静下来,等待着来人。由远而近,我猜是走这边的长廊过来,等下一定会打照面。听得出来有女孩子的声音,似乎很开心地在讲话,还有另一个男生的声音,听不大清楚。
“我们吃完饭后,去家里的牧场玩,好不好?”那女生的声音已经很清楚。
此时,我看见两个人,首先出现的女生就是宋原森那个妹妹,这我认得出来,虽然是背光,但模样我不久前才见过,应该没错。
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