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木阁楼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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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你有这种诚心,我会记住你这些年对我的好。不过,眼下你这份诚心,应该转化成你听我的劝——你必须继续留在这里,把这家店继续开下去,这才是目前你对我真正的诚心。也是对我眼下的艰难处境最大的帮助和支持。我离开这里,我哪天散心,心宽了,心情好了,说不定我还会回来,再和你一起合作。或者说,哪天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再来投奔你。”谭蕾看着这个思心的歪嘴汉,劝慰道:“你别为我的离开去思心。我们赶紧盘点吧。我还有许多的事要等着你去办呢!”

歪嘴风龟喉底哽咽着,脸上老泪纵横,仿佛和谭蕾的分别已提前到来,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老泪,让泪从双手指缝中洇流而出,他心里有种撕心裂腑的伤感。许久,才屏出一句,“好吧,你去意已决,我是留不住你的,我们只能盘点了。”

谭蕾见状,也十分伤情。但她没法,眼下这个歪嘴伙伴是无法理解她目前的困境的。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处境不容她有半点的心软和犹豫不决。

他们开始盘点。由于谭蕾心情不好,盘点的事,实际上是由歪嘴风龟一人来做。

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店里所有的账目出来了:店里的资金和银行里的流动资金总共是十二万七千元;柜台和库存的货物价值是八万二千元。

临到要最后分割财物时,谭蕾问歪嘴风龟,“你统共拿出多少资金?”歪嘴风龟自报家门:“从开店到现在,我只拿出六千元现金。”

其实,谭蕾这时是明知故问,她想到这最后分割财物的时候,要试探歪嘴风龟会是什么态度,他是否心口一致。没想歪嘴风龟却是如此心口如一的诚实,没像那些在即将分崩离析的人,往往会翻脸不认人地赖账。特别是像她这种正在遭遇不幸的人,他没有落井下石和刁难自己。这让谭蕾觉得宽慰,也很感动。

谭蕾说:“你说,你得分多少?”

歪嘴风龟回道:“那还用说,我分六千元。剩下的钱和货物全都是属于你的。”

“老蔡,难得你是如此的诚实、厚道,更难得我和你风风雨雨,同舟共济这么些年。我想这十二万七千元现金,扣除你份额的六千元,还剩十二万二千元,你就从农行的账号往我的私人账号划拨十万元整,余下的二万一千元就留在农行账号里,作为你店里今后的流动资金。这钱就算是我赠与你的。还有店里这八万多元货物,也全部归属你一人。这也算是我对你这多年辛劳的报偿!”

歪嘴风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眼睛睁大的像两颗核桃,目视着谭蕾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谭蕾说,“我之所以把这些财物都赠送与你,是不想看到我走后,这个店随我而去。现在这个社会没有钱是难于做生意的。有了这笔铺底资金做本钱,我希望你能像跟我在一起时那样勤恳辛劳,起早摸黑,精打细算,待客热情周到,真正把顾客视为上帝,把店开好。”

歪嘴风龟仍然愣怔着,木讷地说,“这能行吗?八万多元的货物,还有二万一千元的现金,这么一大笔钱物,你就这样送给了我?”歪嘴风龟惊异地摆动着手说,“这万万不行!这钱你还是把它带走,至于货物,我们这几天可以搞降价大促销,或者按批发价卖掉,换成现款,让你带走。你离开这里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样,你也急需用钱。”

“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谭蕾说,“至于我,我自有主张。仅靠投在天口铁矿那二十万元的投资股,我每年都能分到七八万元的红利。已足够我一个人的用度了。而你,两手空空的,以后一家人如何生活下去?”

“这我知道。但这些钱毕竟是你的。我拿了,心里不安。”歪嘴风龟再次泪水涟涟。

“别这么说。桃阳俗语说过‘跳蚤虱子嫌多,钱财不怕多’。做生意离不开本钱。再说我这钱是送你做店里的底金,又不是送你去吃喝嫖赌。”谭蕾瞅着木讷的歪嘴风龟说,“你跟了我八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十分不易。这钱物是我临别之前给你的一点帮助。你不必过意不去,收了吧!好好利用这笔资金,仍然在这里撑起一片天空,不要让人看我们的笑话。我走后,你人手不足,就请个心灵手巧的帮工,把店开的红红火火。这是我的心愿!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在外头混不下去,我再来给你当店小二。”

“别这样说。”歪嘴风龟双眼模糊,“随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店里的主人都是你的。好人有好报。你对我歪嘴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无以报答,但我和我一家人会天天祈祷你:能度过这人生的大劫难之后,一天天好起来!”

“但愿这样吧!”谭蕾仰望着店外的天空,初秋的天空晴朗蔚蓝,桃阳的山河依然碧透亮丽。歪嘴风龟再次动情地说:

“好吧,我收下这笔巨额的钱财。我会像过去那样努力。这铺底财物,我不会轻易动一分钱用于别处。店里将来如有盈利,我会留下你的一份,送到你手上。如果我找不到你,我会把这一份送到你美都的老家。”

“那大可不必。”谭蕾摇着手说,“我不会接受的。”

“你不接受?”歪嘴风龟说,“你不接受也得接受——我就送给你家的老母亲,作为我对老人家的一份孝心。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

“这……?这份情我就领了。”谭蕾双手抱拳说。

谭蕾忽然又想起什么,对歪嘴风龟吩咐道,“老蔡,我要走的消息,你暂时对谁也不要吐露一个字。并不是我惧怕什么,而是这世道险恶,人心叵侧。我不想在我离开之前发生什么麻烦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歪嘴风龟点着头说。

看到店里的钱物处置完毕,谭蕾才转口问歪嘴风龟:“我不在这段时间,对面税务所你老乡叶保来过店里吗?”

歪嘴风龟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回话说,“没你问起,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叶保来过,前后有十多回吧。特别是你刚走那几天,他几乎是天天到店里来。他问我怎么会突然不见你了。起初,因你家里的事还不太明朗,我没敢告诉他,你家里发生的不幸。但有一天,他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你女儿没了的消息。他来到店里忧伤地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一个正在豆蔻年华的可爱少女怎么会这样说走就走了呢?……看到他为你女儿的不幸如此的哀伤,我就没再没瞒他,把我那时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听后在我面前嚎啕大哭。他哭着对我说,他要回县城去看望你。我就把你家的详细地址告诉给他。他当日就去了县城,几天之后回来对我说,他去了你家了,只见到你家楼门贴着祭奠的白纸,可房门却落着大锁。他在你家四周转悠了两天,门依然上着锁,他才失望而回。后来,又发生了陈传书和关新众撞车河底的惨祸,他听后又到店里对我说,怎么会接连发生这么悲惨的事件,怎么会偏偏都发生在谭蕾一个弱女子身上?这样沉重的打击谭蕾能挺得住吗?他说,他很为你担心。问我,他想到美都村看望你,他能不能去?那几天,我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但我还是告诉他,说你现在正面临大灾大难,正是最痛苦的时候,他去了不仅没能减轻你的痛苦,说不定还会招睐一些人的猜疑,我劝他还是不去的好。”歪嘴风龟叙述着,“在这种时刻,我歪嘴不让叶保去美都看望你,不知你会不会责怪我?”

“哪能呢?你劝慰叶保不去美都是对的。”谭蕾回答说。

歪嘴风龟接着说,“我看得出——叶保这小子对你是动了真情了。”

“你胡说什么呀!”谭蕾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歪嘴风龟这时直言不讳:“你就不要再瞒我啦,你以为我歪嘴真是个二百五啊!你和叶保的关系,就在我眼皮底下,我会不知道?其实,自从那次你叫我上后院货仓去修补那个大漏洞,我就看出了。你说屋顶的瓦片是大猫牯踩踏撞破的,我看了觉得不对劲,大猫牯再大也不能撞破那么大的一片瓦呀!我仔细看过后发现梨树茎上踩满了黄泥巴和青苔,而猫牯是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的。这分明是人踩踏出来的脚印,分明是人爬到树上不小心从树上掉落才踩破瓦片的。好大的一个窟窿啊!我一边修补着瓦片,一边在心里琢磨,这大窟窿决不是关新众那短命鬼踩的。因为我知道关新众有进门的钥匙,他不必从后院爬树爬窗进屋。而且关新众那时和你的关系很紧张。而那时叶保常到我们店里来,我从他看你的眼神瞧出他对你的爱意。我在心里猜测,这大窟窿八成是叶保踩出来的。因为他是生客,对楼上的情况不熟悉。但我没说。你不是老说我是个把不住口的人。我假装不懂,一直为你保密到今天。”

“老蔡,你?……”谭蕾被说的羞怯地把脸别向一边,心里暗自嗔怪了一句:“这歪嘴汉,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尖!”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顺水推舟道:“这下,你到底还是没能把住口呀!还说为我保密,这下,又不说漏嘴了。”歪嘴风龟辩解说,“这不只有你我两个人嘛。”又转口说,“我这样当场揭了你的秘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谭蕾回过脸来,说,“生你的气又有什么用呢?不过,这段时间我心情都是阴郁郁的,难得你有这种心情和我开个玩笑。”又说,“我们现在言归正传,叶保近日究竟在不在桃阳?我从昨天到上午已给他打过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前天,我还见到他。他骑着那辆破摩托,我估计他又到下面乡下的点去收税了。”

“前天?这么说,叶保现在在桃阳。”谭蕾脸上现出一丝顾盼,说,“你现在就过去税务所,暗地里给我打听一下,看叶保人究竟在不在桃阳?”

“好吧,我立即过去。”歪嘴风龟说着,拔腿就往河对岸的税务所走。

约莫去了半个小时,歪嘴风龟回到店里,对谭蕾说,“我偷偷打听到了,他们同事说,叶保昨天清早回了县城,看今天能不能回桃阳。

谭蕾听了,心里惴惴的,显得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