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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蒙特维葛修道院(3)

妮露的表情僵了僵,立刻说:“不是,没有啦,你之前和我形容过你的朋友么,我就觉得应该是他吧……喂喂,你干吗傻站着,不去和他说话?”

一旁的校工嬷嬷黑了脸:“大庭广众之下,和男子撕扯以及肆意评论陌生男子都是校规不允许的行为。”

格兰蒂纳已走到了近前,肯肯犹豫着,开口说:“那个,你吃过了么?”

格兰蒂纳湛绿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挂出一抹薄笑,语气温和:“新来的同学?在和老师说话之前,记得先问好。”

他慈爱地抬起手,摸了摸肯肯的头,向校工道:“新来的孩子看起来挺精神的。”

妮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激动地揪住木然站在原地的肯肯的袖口:“喂喂,刚才他对我笑了耶!啊啊,我要昏过去了!”

蒙特维葛的住宿要求非常严苛,每十个学生合住一间宿舍,早晨六点钟起床,晚上十点钟熄灯。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都只有一个大澡堂,晚上七点到九点供应热水。

踏进宿舍楼的长廊,便有一股幽暗阴冷之气袭来。在这初夏的傍晚,妮露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校工嬷嬷领她踏着老旧的楼梯上到二楼。推开走廊最深处左边的一间房门,屋中的几个女孩子立刻全向她们看来。

妮露僵硬地笑了笑,抬手打了个招呼:“大家好……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这里。”

那些女孩子都没有做声,只是表情各异地盯着她。这个房间很长,两侧各靠墙放着五张窄床,屋子中央摆着一张长条的木桌。

校工嬷嬷带妮露走到最里面的一张床边:“你就睡在这里吧。”

妮露“哦”了一声,校工嬷嬷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有些不耐烦地问:“还等着别人动手替你收拾?赶紧打开行李铺床。”

一旁的几个女孩子窃笑出声。妮露弯腰打开行李,拙手笨脚地扯出一条裙子,放到床上。校工嬷嬷又不耐烦地呵斥起来:“你拿衣服出来做什么?!铺床!铺床你不会么?”

妮露悻悻地说:“对不起,我没铺过床。”

旁边的窃笑声更大了,斜对面床上的一个女孩站起身:“嬷嬷,我来帮她吧。”

那女孩长得矮矮胖胖的,十分淳朴,圆圆的脸上有几点雀斑,挂着亲切的笑。

“同学,衣服不用拿出来,这里没有挂衣服的地方,那边有柜子,你最好把行李连箱子放在里面,免得受潮。”

她帮妮露把衣服折起来,放回行李箱。再把床上的褥子展开,床单抻平。校工嬷嬷夸了那女孩一句懂事,转身走了。旁边床的一个红头发女孩撇了撇嘴,“嘁”了一声,转头向另一个女孩丢了个眼色。

妮露感激地对帮忙的女孩笑了笑:“谢谢你。”

女孩立刻说:“不客气,我们同宿舍,又是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茜拉。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等一下我带你去饭堂,可能还能打到饭。”

妮露报上自己的名字,又道了声谢。

饭堂和住宿处在一栋楼内,饭堂里已经没有饭了,桌上的大木桶底残存着两口浆糊一样的剩粥,几只苍蝇在其上流连。

妮露忍着作呕的欲望问茜拉:“这里有没有卖零食的地方?”

“没有。”茜拉摇了摇头,“舍监嬷嬷管得可严了。”她带着妮露到舍监处领了盆和水杯等物品,送她到楼梯口,“对不起,我要去图书室看书,先走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和我说吧。”

妮露感激地道了声谢。

回到宿舍后,她发现床上垫着一叠报纸,报纸上放着一个食盒和一个圆筒状的硕大水壶,满满一袋还带着烘烤出炉的温度的饼干。食盒中有几块肉松蛋糕,几条蛋皮鸡肉卷和香脆的熏肠。

水壶中装着香草味奶茶,壶盖拧下来,正好可以当作水杯使用。

对床一个短发的瘦小女孩吸了吸鼻子,羡艳地说:“真香,这是专门给老师们做饭的厨房才有的味道。除了以前的希尔娜之外,还没有别的学生吃到过呢。”

红头发的女孩冷着脸问:“喂,新来的,为什么你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你也有后台吗?”

妮露无辜地说:“我姐姐过来这边当老师,所以我才转学到这里,这可能是她的晚饭吧。”

红头发的女孩撇撇嘴:“原来如此。”

妮露举了举装着奶茶的壶:“那个……你们要不要过来喝一点?反正东西很多。”

她话刚落音,屋子里的女孩子顿时都呼啦啦围了上来,十几分钟之后,所有的东西都见了底,妮露也和这几个女孩子大致熟悉了。

她对床的短发瘦小的女生名叫利迪娅,能够一边飞快地吃东西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话。

看起来很傲气的红头发女生叫耐莉,她是琪薇儿班的副班长,所以总表现得高人一等。另外的几个女孩玛莎、敏莉、安妮、芭芭拉、简、曼丽,都是那种蛮一般的,唧唧喳喳的女孩子。

盒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肉松蛋糕,被简眼明手快地抢到了手,利迪娅眼巴巴地对着那块蛋糕吞了吞口水,抓起奶茶灌了一口:“对了,妮露,你姐姐是老师,为什么舍监处还把你安排到这个宿舍来?还让你住在那个位置上。”

妮露故作不解地问:“我的床位有什么问题么?我觉得蛮好的。”

简嗤了一声:“要是真的好,早就轮不到你过来住了。你来学校时被士兵检查过吧?”

妮露点点头:“教务主任和我姐姐说,有位伯爵小姐在学校里失踪了。为什么伯爵小姐会来这样的学校里念书啊。”

几个女孩子表情各异,耐莉慢条斯理地说:“伯爵小姐是在我们学校念书,你的这张床就是她过去睡的。她啊,八成是回不来了。”

妮露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为什么?”

利迪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耐莉向她斜了一眼,她立刻闭上嘴,抱着茶杯不说话了。

耐莉拿着纸巾擦了擦手:“新来的,看你还算懂事,我劝你一句,有些事,不该问的就别多问,知道多了,没有好处。”

正在这时,急促的钟声响彻全校,走廊上有人高声喊道:“所有学生穿好衣服,十分钟之内,到楼前集合!”

天空悬挂着一轮浅淡的月影,夏虫在草丛中鸣叫,闷热的空气开始变得清凉。蒙特维葛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们沉默地聚集在宽阔的草坪上。

就在刚才,士兵们从泥土中挖出一具尸骨,尸骨上穿着蒙特维葛学校女生统一的蓝色睡裙。

希尔娜·邓伦失踪之前,也穿着一条这样的裙子。

尸体静静地躺在白布上,两只黑色空洞的眼窝向着天空。胆子比较小的女生已经哭了起来。

克丽丝校长低声问禁军队长:“李门队长,这样的情形会让孩子的心中产生阴影,能不能让他们先回去?”

李门队长面无表情地说:“我很清楚他们都是孩子,但凶手或许就在这些孩子之中。”

“不可能。”教员的队伍里,格兰蒂纳走了出来,垂目看着那具尸体,“队长阁下,这位死者不是新近死亡的,她的死亡时间至少在十年以上,凶手绝不可能在这些学生之中。”

人群喧哗起来,李门队长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格兰蒂纳:“这具尸体腐坏不久,怎么可能已经死了十几年?”尸体刚找到时,他亲自看过现场,尸体被埋在钟楼后,泥土是新翻过的,而且尸体埋得并不深。

格兰蒂纳的嘴角动了动:“如果阁下不相信,找个军医来验一验就清楚了。”

一个妩媚的女声接着说:“不错,我也觉得这具尸体有些年份了。可能之前被保存在什么地方吧,尸体被长久冰冻之后才腐烂,和一般腐坏的痕迹不太一样。”

李门队长看了看说话的罗斯玛丽,这女人不久前刚和他密谈过,还带了一封伯爵的信件。信中说,关键时刻,整个卫队都要听她的调遣。

李门队长只得命令卫兵,立刻把随队的军医叫来。

军医现场做了药剂化验,抬头道:“队长,这具尸体的确是十几年前的。”

李门队长的眉头跳了跳:“确定没错?”

军医肯定地说:“一定不会错,这批验证药剂是从魅族那里特别采购过来的,从颜色上能够立刻判断出尸体的年份。”

他举起手中的试管,试管中的药水变成了黄褐色。

“死亡十五年左右的尸体会使药水发生这种反应。”

李门队长的脸色铁青:“那么,为什么死了十几年的尸体,却会在这时候出现?”

站在妮露身边的简突然倒抽了一口冷气,失控地尖叫起来:“是诅咒,是莫桑利的诅咒!”

教务主任立刻转身呵斥:“闭嘴!无稽之谈!”

简用手捂住嘴,瑟瑟发抖。妮露迅速地扫视四周,她发现,其余的女孩子的表情都很茫然,只有她宿舍的几个女生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深刻的恐惧。

尸体的年份确定,所有的学生都可以离开了。回到宿舍后,几个女孩立刻缩到床上,简和利迪娅轻声啜泣,耐莉厉声说:“有什么好哭的,十几年前的尸体被发现,不正好可以证明没事了?!”

妮露注意到,她的身体,也是抖的。

利迪娅缩起脖子,用被子蒙住了头。

茜拉站起身:“妮露同学,我带你去沐浴间吧,再晚了就没热水了。”

妮露明智地点头同意,用脸盆端着换洗衣袋和沐浴用品,跟着茜拉向外走。

耐莉忽然尖声道:“茜拉,你少装无辜!我们如果有事你也跑不掉!大家谁也躲不过!”

茜拉松开抓着门把的手,回过身,神情平淡:“我早就说过,碰那种东西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的,现在你们怪谁呢?问心无愧的人,自然不会害怕。”

耐莉的脸色青中带白,咬住了嘴唇。茜拉拉开房门,和妮露一道走了出去。

肯肯闷头坐在宿舍的床上,很阴郁。

这间宿舍同样塞了十个学生。整个屋子里弥漫着发酸的残羹剩饭、捂馊的衣服、许久不洗澡的汗酸加上浓郁的臭袜子的混合气息。窗外绵绵不绝吹进来的晚风,也无法动摇这独特的气味,龙对味道很敏感,肯肯头有点晕,快要窒息了。

房中的几个少年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些物件,拼装成了一个仪器,架到窗边,发出诡异的窃笑。

那个仪器是一个三角支架支撑的圆筒,人类似乎叫它望远镜。肯肯虚心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宿舍长回过头,嘿嘿笑了两声:“嘘,小声点,我们在搞天文活动。”

趴在望远镜上的一个男生怪叫了一声:“来了来了!”

舍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上去,一堆男生抢成一团。

“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

“啧啧,确实正啊!”

“皮肤真水嫩。”

舍长回过头,一把拉过肯肯:“快快,你也来看一眼!马上就观测不到了!”

肯肯凑近望远镜,发现镜头居然是正对着远处女生楼的走廊窗户,朦胧的灯下,有两个女生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是妮露,另一个是名胖胖的,外形敦厚的少女。

他刚看清楚,就被人推到一边,另一个男生凑到近前,流着口水说:“真是美啊,女生班终于又转来一个美女了。”

一个男生立刻点头:“对啊对啊,这个比希尔娜还漂亮。”

舍长向往地摸着下巴:“可惜看不到教师宿舍,那个新来的女老师,才是真正的大美女,今天傍晚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肯肯左右看了看,开口说:“刚才的女孩,妮露,她是我……妹妹。”

一双双凑在望远镜边的眼睛猛地抬起,雪亮地看着他。

肯肯接着说:“还有……罗斯玛丽,她是我的……姐姐。”

那些眼睛中都燃起了火焰,舍长猛地跳起身,向肯肯扑来:“朋友--!”

肯肯后退一步:“那个……你们刚才说的希尔娜是谁?”

从沐浴间出来,走廊上很安静,妮露悄声问茜拉:“我很好奇,出来的时候,你们因为什么事在吵架?”

茜拉低声说:“没什么,只是希尔娜失踪的事情搞得大家人心惶惶而已。”她顿了顿,转开话题,“对了,我们的衣服是统一晾在天台的,你还没有衣架吧,我可以借给你。”

进宿舍之前,茜拉忽然飞快地向走廊的远处望了一眼。

妮露不禁也向那个方向看了看。

长长的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可不知为什么,她的脊背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好像有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她们。

苦修士之墓

深夜,肯肯察觉到从窗外透进来熟悉的气息,手腕上的金环一阵灼热,他立刻起身,将枕头塞进薄毯伪装成人形后,打开窗户跳了出去。轻灵地落到地上,肯肯抬起头,看到精灵静静地站在月光下,便抓了抓后脑,走上前。

格兰蒂纳皱了皱眉,后退两步:“跟我来。”

肯肯跟着格兰蒂纳来到舍弗尔房间,精灵推开浴室的门,面无表情地说:“进去。”

肯肯申辩:“我洗过澡了。”在整个男生楼,他是最香的。

格兰蒂纳一脸厌恶地拿起旁边的扫帚,将他叉进浴室,哐当一声合上门。

肯肯无奈地再抓抓头。门开了一条缝,一条浴巾,两瓶沐浴液和格兰蒂纳的那条毛毛虫一起被丢了进来。

毛毛虫搓澡真的很勇。

肯肯从浴室中红彤彤地出来时,全身的皮肤都在火辣辣地疼痛着。

格兰蒂纳这才勉强露出满意的表情,和他说了三个字以上的话:“时间不多了,走吧。”

肯肯向隔壁房间瞟了一眼,他发现,那里面睡着一个女孩子。

好像玫瑰花瓣那样娇艳的女孩子,而且是个矮人。格兰蒂纳说过,他不喜欢矮人。那她是谁?和格兰蒂纳是什么关系?

格兰蒂纳淡淡地说:“她叫希尔娜,只是一个偶然遇到的路人。”

希尔娜?肯肯立刻兴奋起来:“她是不是罗斯玛丽要找的人?”但失踪的伯爵小姐是个人类。

格兰蒂纳不感兴趣地转过身,走出屋子:“你为什么会和罗斯玛丽掺合在一起,我不想知道,我只是按照约定告诉你关于宝藏的事情。走吧。”

夜色中的蒙特维葛学校沉静地睡在月光下,好像一座封存在时光中的城堡。

格兰蒂纳引着肯肯穿过校舍的楼群,向学校后的荒地走去。

几百年前的苦修士们在长草丛中的坟墓中沉眠。肯肯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很清新。

格兰蒂纳停下脚步:“此地在很多年前有一座神庙。”

神庙中,供奉着山林之神约兰和农神约灵。想得到山林之神垂青的少女在神座下误捡了农神的祭品,这是一切的源头。

“神庙的遗址就在我们脚下,找到祭坛,就能得到宝藏地图的启示。”

肯肯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地上只有坟墓,要找到地下的遗址,难道要挖开坟?

母亲曾经说过,在广大世界中走动,有两件事绝不能做。

一是夺人所爱,二是挖人坟头。

格兰蒂纳抬手在空中画了几个符文,吟诵出一段咒语,发光的符文在墓地上空盘旋,蓦地消失不见。

格兰蒂纳停止吟诵:“这里被下了禁制。”有禁制,恰恰证明这里隐藏着某些不想被人触碰的秘密。

他踏着长草,走进墓群之中。八百年过去了,苦修士的尸骨早已朽化,融进了泥土,在他们的身躯下,有某种力量在持续地守护着,不想被来人叩开封存着秘密的大门。

肯肯跟在格兰蒂纳身后打量着墓地,他在一座坟墓边停下脚步,抬起袖子擦了擦墓碑上的尘土,上面的字迹居然还清晰可辨。

墓碑之上没有铭刻名字,只刻着几句话--

我为我自己刻好墓碑,

但不知将我放进坟墓的是谁;

后来人无需记得今日,

即使神殿倒塌,

哪怕信仰崩毁,

真与善的精神永不可摧。

这座坟墓在墓地的正中央,其他的坟墓陪衬般分布于周围。它那花岗岩的墓石下只有泥土的气息。

它是一座空坟。

“这是当年这座修道院院长的坟墓。”一个声音在附近说。

肯肯不意外地直起身,他早就察觉罗斯玛丽的香水味在后面跟随,因为格兰蒂纳没有说什么,他便也假装不知道。

罗斯玛丽笑吟吟地现身,走到这座坟墓前,抚摸着墓碑:“今天,我和校长聊了很多,她告诉了我一些关于这座学校的历史。据说,当年暮色战争中,这所修道院的院长单多夫修士为自己雕刻了墓碑。但在对魔族的战争中,他尸骨无存,只留下了这座空坟。而且,他的死是因为背叛。圣教会派来指导他们作战的人--单多夫修士的亲弟弟投靠了魔族。”

八百多年前的这里曾经极其惨烈。苦修士们以为自己被圣教会放弃,却依然坚持与魔族对抗直到全部牺牲,鲜血染透了象征仁爱和平的神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