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道:“园子里都是二奶奶管着,只回二奶奶就是了,等我去说。”
湘云说完就要走,紫鹃服侍着黛玉睡下正好推门出来,听到了雪雁的话,忙拉住湘云说道:“云姑娘快别去了,你瞧着园子里都是二奶奶给打点着,其实我们这潇湘馆的大小事情都要经过太太的允许,出入都有人禀报上房,如果不是姑娘带着我去给老太太请安,我们几个丫头连老太太的院门都进不去呢。”
湘云这才明白黛玉的愁,黛玉的难,虽说都是公候家的小姐,名儿好听,但父母皆不在人世,寄人篱下的日子远没那么好过。
湘云不觉又垂下泪来,哭道:“林姐姐受了这些个委屈,为什么不和老太太说,就算太太不管,老太太是亲外祖母,岂能不管,林姐姐也太客气了些,缺什么只管和老太太要就是,一直不张嘴,人家还以为你们这里什么都不缺呢。”
紫鹃泣道:“姑娘哪里没说,先还是说的,但姑娘一提这些,老太太就说现在家业艰难,能省则省,倒让姑娘理解太太的难处,我试着偷偷暗示了宝玉,没想到咱们这位爷于生活经济一窍不通,只和姑娘说,纵短了谁的,也短不了他们两个人的。”
雪雁也道:“宝玉哪里懂得这些,他只知道缺了东西就要,哪里知道姑娘的难处,先时已经说姑娘一草一纸都是出自贾家,若我们再闹起来,还不定给姑娘安上个什么罪名呢,姑娘的嫁妆家产都归了贾府,别说吃点子药,就养一百个姑娘也养的起了。”
紫鹃连忙按住雪雁的嘴,并来到门口向外张望,院子里除了两个打扫嬷嬷在树下闲聊,并没别人,关上了房门,紫鹃小声道:“雪雁姑奶奶,你可小点声,你忘了王嬷嬷是怎么被撵走的,还说这样的话,这院子里除了你我,都是太太的眼线。”
雪雁闭上嘴,满心悲伤又不敢大声哭,只是拼命压抑着自已,湘云说道:“你们好生照顾林姐姐,我去琏二嫂子那里逛逛,一会就回来。”
紫鹃忙道:“云姑娘可别说什么。”
“我知道,你放心吧。”
紫鹃和雪雁两个整理好自已又推门进了卧室,远远望去黛玉仍在熟睡之中,紫鹃近前想为黛玉整理被子,却见枕边已被黛玉的泪湿透,紫鹃道:“姑娘又委屈了。”
两人扶着黛玉坐起身子,黛玉道:“你们和云丫头说这些做什么,她来这里本是客居,也是极难的,并没比我强的多少,再为我得罪了太太,雪雁你快去瞧瞧,只说我醒了,要找她说话。”
雪雁答应着去了,紫鹃道:“姑娘也不用顾虑这么许多,云姑娘看似鲁莽,其实有心计着呢,让她和二奶奶说说,或许二奶奶能格外关照姑娘呢。”
黛玉摇了摇头,说道:“自从春纤被打发出去,我就再没想过要说什么了,春纤还不是为了我才被撵的,主仆一场,她为我做了这么许多,临走的时候,我连一件首饰都没能给她,也不知她如今怎么样了。”
“那会姑娘也是身不由已,太太的人来了,二话不说带了人就走,不过姑娘也不用挂在心上,春纤和奴婢都一样,又不是这里的家生子,不过是签下奴契的,待时日一到,也是要走的,像奴婢们到哪都是伺候主子,春纤或许这会已经找到新主家了呢。”
黛玉咳了几声,嗓子只觉腥甜,知道必是血涌上来,连忙咽了下去,说道:“只盼着王嬷嬷和春纤都能平平安安的,否则我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湘云回来了,和黛玉一起吃了晚饭,在饭桌上两人都极少交谈,黛玉并不相问,只因从湘云的脸色上就不难看出,她在凤姐那里碰了钉子。
晚上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湘云支起身子问道:“林姐姐,在我心中你一直是尖酸刻薄的,你没有宝姐姐那般宽容大度,所以我一直与她亲近,时间长了才发现,其实真正像冰块的不是你,她就像时时刻刻生活在教条里一样,举手投足都有尺度,话不多说一句,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她高兴,脸上是微笑,她不高兴,脸上还是微笑,宝姐姐就像一个冷人一样,没有一丝热情,没有自已的性格,像千篇一律的仕女图一样守规矩,难怪连宝玉都不与她亲近。”
黛玉苦笑了笑说道:“生活在教条里不好吗?宝姐姐常说女孩子应以针织女工为主,现在想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我读了许多的书,开阔了眼界,而且有了自已的思想,所以就注定要不容于人。”
“宝姐姐即这么说,那她还读那么多的书,每常咱们姐妹做诗,她夺魁的次数比你还多呢,你,我是不服气的,她我就更不服了,可气的是大嫂子,因为太太的缘故,从来都说她诗做的最好。”湘云最是才思敏捷,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湘云的话逗的黛玉一乐,笑道:“云丫头也学会了嫉妒了,我看着咱们这些姐妹中,你的诗最好,我的也好,只是太过缠绵凄楚,悲音过重。”
湘云挨着黛玉躺下,说道:“原我也是这样想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诗里总透着悲哀,现在我明白了,你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林姐姐,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别笑我,宝玉他一贯爱呆在女孩子堆里,对仕途经济一窍不通,而且即怕老爷也怕太太,你瞧睛雯的事出来,宝玉连去太太那里求情都不敢,虽说是个丫头,也服侍了他几年,宝玉可一点都没念旧情。”
“太太订下的事,谁敢驳回。”黛玉不自觉的替宝玉说话,晴雯的事宝玉也是无能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