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确实是受了委屈的,那些在座的诰命夫人,公侯小姐都对她的出现嗤之以鼻,一个庶出的女孩凭什么参加这种聚会,而且还被北静太妃所夸赞,那让她们这些嫡女的颜面往哪搁。
也不用多说,一人一句就够探春受的,偏偏辈分不同,不能和老太太在一桌上,探春只能低着头听着那些讽刺一句句的刺入耳中。
宴席很丰盛,又有京城的名角助兴,但探春却不知道吃进嘴里的究竟是什么,连精彩的戏文也没有听的进去,只是盼着时辰,好快些离开北静王府,回到自已的小天地中。
好在前几日新做了两身衣裳,又有太太先前赏的几样首饰,让她不至于太过寒酸,可就这身打扮,也足以让探春在人群中抬不起头来,太太待她算是不错的,知道她要随着老太太去王府赴宴,又赏了她两只上好的玉镯子,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卑,觉得处处不如人呢。
身份,就是该死的身份作祟,如果她是太太的女儿,她就可以趾高气扬的站在众人面前,也像她们一样面上露出微笑,骄傲的伴在母亲或是祖母的身前。
可是,她始终是妾生的女儿,除非太太慈悲,认她做嫡女,否则她这辈子只能是庶出,将来婚嫁的时候,不论是嫁妆还是婆家的门弟都要低人一等。
在北静王府已经受够了气了,回了府里,探春再没力气继续乔装,一张俏脸似笑非笑的望着众人,好容易大家散了,探春迅速回了自已的院子,再也忍耐不住的痛哭着。
侍书在门外听着哭声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声音,才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看探春仍然趴在枕头上,泪水还在流着,手帕子已经湿透。侍书换过一条手帕,说道:“姑娘别难过了,老太太格外看重,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才领着姑娘去,可见姑娘在老太太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了。”
探春冷笑道:“林姐姐和四妹妹都不肯去,老太太才单带着我的,我只奇怪宝姐姐,往常有这样的机会,削尖了脑袋也要跟着一块出门,今儿怎么一反常态,倒推起病来。”
侍书说道:“或许真病了也说不得。”
探春才不会相信这个说词,宝钗不去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去北静王府赴宴那是宝钗梦寐以求的好事,可以结交名流贵族,当王夫人遣人告知有这样一个好机会时,宝钗是欣喜若狂的,和薛姨妈母女二人选衣服,选首饰,力求冠压群芳。
薛姨妈因宝钗定下了去北静王府的事,要有大半天不在家,便派人去苏家请苏太太过府商议婚事,苏太太回话说那日也要去参加寿宴,这下宝钗去不成了,不为别的,只因未来的婆婆是座上客,她这个待嫁的女孩自然要回避。
两家虽然没有正式定亲,但苏家太太已经在大奶奶的陪同下亲自来相看过了,并在见到宝钗本人的时候,大力的夸赞了一番宝钗的容貌与才能。
在这方面,宝钗是十分自信的,都说贾府的女孩标致,且百里挑一,在宝钗看来,最出众的是林黛玉,但自已和她不相上下,又比她多了一份管家之能,当然能被苏家太太一眼就看中。
如今两家只差最后一道程序,便正式商定亲事,可这道程序却另宝钗尴尬不已,苏家提出要由经验丰富的稳婆来为宝钗检查身体状况,宝钗也算博览群书,对于摸玉一说心中早已有数,自然明白都要查些什么,别处尚可,那让人脸红害羞的部位怎么能随意让丈夫以外的人触摸观看呢,就算是个稳婆,也还是不方便啊。
苏家在等着薛姨妈给回话,好派人来,但薛姨妈知道宝钗不愿意,唉,也是,好好个女孩子,谁愿意像案板上的肉让人翻来覆去的验看呢。
可如今为了儿子的命,还管什么颜面问题,无非是别扭一会罢了,不管如何也要劝说宝钗答应了才好。
这会儿薛姨妈正坐在宝钗对面,虽然手里拿着针线,却一点活计也做不下去,只是看着面白如玉的女儿,低着头,沉着脸,也不说话,只顾着做手里的活计。
确实是为难了宝钗的,可如今蟠儿的事只有苏家能说的上话,便委屈也只能忍下来了。
薛姨妈放下衣料和针线,走过来坐到宝钗身边说道:“你从小看书,还有什么不懂的,史书中那些个皇后不比咱家这皇商出身的尊贵,被选定以后,大婚前也要走这一遭,苏家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妈也没想到,可既然事已如此,钗儿你就认了吧,让那稳婆验验,苏家也就放了心。”
这几天来,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宝钗心中,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苏家是不是就不想把她娶过门了,在牺牲自已救哥哥,还是保全颜面这两者之间,宝钗无法做出选择。
这会儿听母亲又一次提起,宝钗的脸猛的涨红,抬头望着母亲说道:“苏家把女儿当成什么人了,虽说史说上确实有过这样的事,可咱们从未听说过哪个女孩子真的被婆家这样挑拣过,那府里的二姑娘,木头一般的人,她的婆家也没这样苛责,何故到了女儿这里便又兴了这一说。”
薛姨妈明知宝钗会如此反驳,却还是要再劝上一劝,拉起了宝钗的手说道:“你那未来婆婆说了,他家二少爷自小身子就单薄,所以想娶个健健康康的媳妇,那日来相看,对你十分满意,你进屋后,妈和他们也谈到了聘礼和嫁妆,妈听那苏太太的意思,绝不会亏待你,等稳婆来了,你们两个单独在屋里,又没旁的人,你把眼睛闭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