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就这样站在门前,听两个小厮说话,哪家的姐儿更漂亮,哪条街又新开了花楼,看到落在身前的影子,两人一起抬头看去,仔细辨认了半日才看出来竟然是大爷。
当薛姨妈母女半信半疑迎出来的时候,薛蟠已经直挺挺的跪在院子中央,看着母亲鬓边新生的白发,薛蟠磕下头去,说道:“不孝儿回来了。”
来不及细问什么,互相搀扶着进了上房,看着儿子的憔悴样子,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宝钗也在一边垂泪,边哭边道:“真是皇恩浩荡,再没想到哥哥会有今天,这下妈妈可有了希望了。”
薛蟠哭了一会儿,又重新给母亲跪下,诚心诚意的磕头,说道:“儿子经此一难,若再犯前病,不好好孝顺母亲,不心疼妹妹,必定要遭那千刀万剐之苦。”
薛姨妈拉起儿子说道:“只要你诚心改过,何必发这血淋淋的誓言,只是你媳妇怎么办哪,她以为你没了希望,死活要与你和离,没法子,妈只能应了她。”
“这种女人,走了也好,香菱呢?”
薛姨妈哭道:“卖了,她说香菱是个祸害,没她哪能进京,不进京你也就不会有这祸事了,妈也没心情与她理论,卖就卖吧,以后你上进了,再给你娶个好的来。”
薛蟠说道:“卖到哪家了,妈妈知道吗,儿子在狱中这些日子,将前尘往事也都想了个明白,自娶了金桂,家中才无宁日,儿子不争气,管束不住媳妇,累的妈跟着伤心,妹妹也惹气,这就将香菱赎了回来,咱们好生过日子。”
薛姨妈见儿子有这情意,哪还顾得了别的,连忙打发人取银子去赎香菱,又细细的告诉她宝钗与贾家所订婚事,宝钗听他们说起婚事,立时就将见到亲人的兴奋之情削减了许多,便推说去为哥哥打点些衣裳用品,躲了出去。
“妹妹怎么了,明儿做新嫁娘,怎么一点喜悦之色都没有?”
薛姨妈见身旁无人,便将宝钗身体有病一事告诉了薛蟠,又道:“女人若是不完整还哪称的上女人,也不能生孩子,你妹妹命苦啊,这两日正劝说莺儿为妾呢,若不是为了你,妈哪能没脸没皮的又搬了回来。”
薛蟠便问起发生了什么事,薛姨妈将宝钗的婚姻前前后后发生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又道:“我对你姨妈也是心寒至极,你不在家,妈连个主心骨都没有,可不就任凭他们贾家欺侮吗,把咱们骗到京城来,见天的说两家联姻,一直把你妹妹耽误了这么大,又为着他们自已的利益翻来覆去的,订下宝玉和林姑娘婚事的时候,妈狠狠的扇了你姨妈一巴掌,当时就想着,若我儿有再见天日的那一天,定要好好报复于她。”
说着薛姨妈又哭起来,薛蟠劝道:“妈别生气上火,再病了倒不值得,反正妹妹已经这样了,嫁不嫁宝玉又有何分别,妈知道妹妹有这病,想瞒天过海,宝玉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早不是孩子了,新婚之夜就能明白过来,到时吵嚷出来,妹妹更难堪,不如不嫁。”
薛姨妈忙道:“不嫁宝玉你妹子又能嫁谁,好在莺儿愿意代替,也不枉你妹子疼她一场,再说这回贾家是真使了力,你才能回来,妈也就不跟他们计较了。”
“儿子回来跟贾家有什么关系,妈别误信了坏人。”
宝钗正好进来,和薛姨妈对视一眼,问道:“哥怎么说没关系?那边府里老太太许诺说一定给求情,咱们想着哪怕就在刑部大狱呆上几年,能救了性命也行,不想哥哥今天就被放回来了,难道不是老太太使上了力?”
薛蟠冷笑道:“人情冷暖,儿子在大狱里这些日子,什么都明白了,除了妈上下打点的银子,让儿子少遭罪,并没贾家的事,那晚刑部堂官让儿子画押,儿子想反正要死,早死晚死都一样,等画完之后,那堂官才说本来还能活上几日,是荣国府贾太君希望我早死,要我死之后,只管记恨着她就是。”
“你说什么?”薛姨妈蹭的站了起来,“你姨妈怕扰了宝玉的好姻缘,根本就不顾这姐妹情,将我们母女赶出贾府,后来林丫头被宣入宫,你姨妈又来求亲,妈不允,你姨妈说老太太必定会救了你的性命,妈这才答应下来,你妹妹虽然委屈,为了你也忍了。”
薛蟠也流下眼泪,说道:“这下儿子全懂了,贾家就是假仁假义的一群狼,妈妈被他们骗了。”
薛姨妈也明白过来,说道:“看我不找你姨妈算帐。”说着挽起袖子就要走。
薛蟠和宝钗连忙拦住,宝钗劝道:“虽然咱们心里明白,可哥哥手里又没证据,不过是堂官私下的话,那府里老太太若不承认,妈又怎么办,到时必定会说是他们救出了哥哥,反正哥哥已经平安归来,不如从长计议。”
薛姨妈道:“那怎么办,要不就不让你妹子嫁吧,我这心也悬着,不落底,你回来了,妈再没烦心事,咱们搬回金陵吧,回那边安生的过日子。”
“不能回去。”薛蟠很坚定的说着,他还有任务在身,虽说在外人眼中已是自由人,他心里明白,这宅院如今已不知被几个人给里外看住了,再说那人想要他的命还不跟踩死个蚂蚁似的容易。
宝钗虽对薛蟠的归来欣喜万分,也正奇怪着其中的缘故,因止住妈妈的问话,问道:“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妈使了好些银子,又花银子托那府里的琏二哥打听着,根本想不到还有今天,是那家人不再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