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诺曼·麦克连曾说过:总是那些我们相处、相爱,本该相知的人在蒙蔽我们。
阿勒格尼河在清晨的霞光下,水光粼粼,几片垃圾飘浮在码头边上的青苔间,河面上来往的船只不多,偶有一艘船开过,在岸边激起几串跳舞的浪花。
玛拉·莱斯特坐在岸边一根栓缆绳的木桩上,她身穿一件黑色“DIOR”牌革制长风衣,河面上横掠而过的风把光滑轻柔的小羊皮衣袂高高向身后撩起,随风招展。她把一头金发简洁地扎在后脑勺,光洁的额头下,碧绿色的眼眸眺望河流的上游方向,目光中带着些许焦虑,露西亚的驳船没在预定的时间驶进摩根敦的码头,这让她开始担忧起来,难道罗伊他们出意外了吗?还是被警方给堵截住了?
隔天晚上,她驾驶一架红十字急救中心的直升机在“匹兹堡州立监狱”中营救出罗伊、杰克、康恩、沙克勒等五人后,先是飞到阿勒格尼河上,把这些逃狱者放到露西亚租来的一艘非法驳船上,然后自己驾着直升机掉转方向,朝驳船行驶的相反方向飞去,把直升机扔在距离一百多英里外的一条高速公路旁,最后驾驶着早已准备在那里的一辆SUV车返道而回,连夜驱车赶往西弗吉尼亚州的摩根敦,按照预定行程,她将在这个码头上与那些自己营救出来的逃亡者们会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从上游方向连连驶来几艘船,都不是她要等的。素有耐心的她有点不耐烦了,掏出手机正待拨露西亚的电话,忽听上游方向有船鸣笛的声音,一长二短,正是她和露西亚预先讲好的暗号,玛拉站起身来向上游方向眺望,露西亚那艘灰底白篷的驳船驶进她的视线。
驳船在码头上找了个泊位停了下来,首先跳上码头的是露西亚之子,极具电脑天赋的少年黑客卡洛斯,他手脚麻利地把缆绳拴上缆桩,然后疾步跑向玛拉,人还未跑近,口中已经对她嚷道,“莱斯特小姐,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玛拉感觉胸口一阵揪紧,心口怦怦乱跳。
“你的三个朋友失踪了,我们刚刚才发现,有三人不在船上了。”
“什么?”玛拉大叫道,怎么会出这样的怪事。这时露西亚、康恩相继走下驳船,最后一个颤巍巍着走下驳船的,是身材矮小干瘦的“摩林教”教主沙克勒,玛拉直到看见她,一颗紧揪的心方始放了下来。
露西亚看见玛拉那张拉长的脸,犹豫地停下脚步,向旁边的康恩投去求救的一瞥。玛拉大步向露西亚迎面走来,皮风衣在她身后掀起的旋风卷起地上的尘埃,飘向两边。“露西亚,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五个人上你船,怎么只带回来两个呢?”
“见鬼了……”露西亚夸张地双手朝天道,“他们就这样失踪了,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五分钟前我还以为他们还在舱里睡觉呢!哪知推开舱门一看,全不见了,找遍整艘船都没见到。”
“怎么会这样。”玛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难道他们自己下船逃跑了吗?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下船的?”
露西亚在额头上打了个十字,“只有圣母玛利亚知道。”
玛拉知道这女人染不清,于是转对旁边的康恩道,“你就是老康恩吧。”
“是的,尊敬的女士。”康恩非常有风度地点头。
玛拉用咄咄逼人的口吻问他,“你是罗伊的朋友,难道你也不知他们的下落吗?”
“不知道,消失得无声无息,真见鬼了。”康恩郁闷道。
“怎会出现这种怪事,他应该不会不高而别的,”玛拉嘟囔道,“罗伊还指望着你的那笔钱呢,怎么可能离开你?”说着她又瞟了眼站在后面一声不响的沙克勒,“杰克千辛万苦把教主救出来,就更不可能半道扔弃他。”她把目光回到康恩身上,“你一直和他们待在一起,他什么时候离开你的你都不知道吗?”
“我一上船就睡觉了,一觉醒来就没见他们影子了,我怎么知道。”康恩做出一副很冤枉的表情。事实上是,他上船没多久就与露西亚对上了眼,他们两个一个是关在监狱里二十八年没有碰过女人,刚刚获得新生的烈火;另一个是多年没有被男人碰过的干柴,干柴碰上烈火,其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这对男女躲在船舱里缠绵了一晚上,外面就算是人全跑光了他们都不会知道。
玛拉把目光转向沙克勒,沙克勒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他迟钝地摇着头说,“也许他们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走的路,现在是逃亡期间,能分开来行动未尝不是好事。”
玛拉眼中碧光闪烁,这种话她当然不会相信。
沙克勒又指着她手里拿着的那只手机问道,“能否把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玛拉不疑有它,把手机递了过去,哪知沙克勒接过手机后,转身便把手机往河中扔去,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滑着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啪”地掉落河中,“你疯了!干嘛把我手机扔了?”玛拉厉声骂道,这只手机如今是她与罗伊之间进行联络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没了它,在这茫茫人海里,想要再见面就很困难了。
“这种东西只会碍事,”沙克勒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既然要逃亡,就不能留下任何能够暴露我们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手机。”
康恩在一旁说道,“下了这条船,我们就各奔东西了,别人暴露不暴露关你什么事?走好自己的路就是了。”
“是吗?”沙克勒没有理睬他,而是直视玛拉的眼睛,“精灵小姐,你也这样认为吗?”
出乎康恩意料,玛拉怒瞪着沙克勒,眼中要冒着熊熊烈火,但是,她并没有吭声。这时驳船的船长从驾驶舱中探出头来,对露西亚用西班牙语喊着话,露西亚对玛拉说,“船长说,广播里已经播放了昨夜‘匹兹堡监狱’的越狱事件,为了不被牵连,他现在要开船离开这里了。”
“不行,”玛拉略显失态道,“这艘船现在必须待在码头上,万一罗伊找来,他可以凭这艘船找到我们。”
“让船开走。”沙克勒对露西亚说道。
沙克勒的声音虽然不响,却令玛拉无法忍受,她暴躁地转对他道,“你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别忘了,没有我们,你现在还干躺在监狱里,永世也别想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沙克勒无视于她的暴怒,而是嘿嘿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合作态度吗?”
“谁要和你合作了。”康恩双臂抱肩,挖苦道,“你这老巫师表错情了,我们这里没人会信你那套骗人的教义。”
“不,你们会与我合作的。”沙克勒用十分笃定的语气说。
康恩见玛拉非但没有驳斥他的话语,相反,表现得很犹豫,他不解地把玛拉拉前两步,低声问她,“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你和罗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个沙克勒口气这么强硬,我都有点看不懂了。”
玛拉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康恩见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气,咕嘟了一声,“我看你这精灵是中了老巫师的邪术了。”他回过身对呆站在一旁的露西亚说,“走,我们走,这里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说着,拉着露西亚的手向驳船方向走去。
沙克勒忽然横身拦在康恩前面说道,“让这女人离开,你和精灵还得跟着我干更重要的事情。”
“滚开,我对你这老家伙不感兴趣。”康恩鲁莽地挥手把沙克勒推开,他是兽语者,力量非同小可,沙克勒猝不及防,脚下两个跄踉,跌坐在地。
玛拉眼看着康恩带着露西亚母子向驳船走去,却没有出声阻拦,对她来说,这一时刻来得很微妙,事情发展得比她想象中要理想,她原想着将面对一场令她头疼的审判,可是,现在该离开的人都相继离开了,而她的主要目标——就在她的身边。
哪知这沙克勒对康恩的实力似乎相当喜欢,他坐在地上,对将要爬上驳船的康恩的背影说道,“你知道精灵小姐费尽心思把我从狱中救出来,是为了什么吗?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玛拉和康恩闻听他这句话,同时身躯一震,玛拉的脸色“唰”地白了。
“你说什么?”康恩奇怪道,“精灵费尽心思救你?我看你是昏了头了,真正救你的是杰克。”
沙克勒冷笑着摇头,慢慢地从地上爬起身来,“如果光靠杰克的力量,恐怕永远也救不出我来,要不是精灵小姐从中帮忙,嘿嘿……”
康恩眼中精光爆射,他离开驳船向沙克勒走去,与此同时玛拉也疾步走到沙克勒身边,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胡说些什么?快闭上你的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康恩质问玛拉,“你参予到这件事里来,难道并不是与罗伊联手铲除什么军火商林克?而是另有所图?”
“你别听他瞎说。”玛拉轻声道。
“我当然不是在瞎说,”沙克勒矢口否认道,“昨晚杰克告诉我说有一名精灵在监狱外面接应,我就知道你这精灵是在打‘半月废墟’的主意了。”
“你给我住嘴!”玛拉暴怒道。
“‘半月废墟’!”康恩瞪大眼睛,“你说的‘半月废墟’可是数千年前与古玛雅文化的‘黄金城’并称美洲大陆两大失落的古迹之一,由美洲土著精灵创建的半月城。”
“没错,”沙克勒点头道,“半月城于数千多年前被喷发的火山所湮没,从此成了个废墟,人们称其为‘半月废墟’,千百年来,无数代人类和精灵都在寻找这个神秘的废墟,可是没人能找到,但是有关于‘半月废墟’的传说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了,看来你也听说过这个传说了,这就用不着我再多费口舌。”
康恩此时有了很大的兴致,他追问道,“难道你知道这个‘半月废墟’在哪里?”
“不知道,”沙克勒摇头道,“但我有一本笔记本,里面画着一些奇怪的古精灵文,我曾研读过这本笔记本上的内容,似乎就是讲的就是有关于‘半月废墟’的一些事情,这也就是这位精灵小姐要救我出来的主要原因。”
“请你不要妄加推论,这不过是巧合……”玛拉脸色通红地说道。
沙克勒打断她的话,厉声说道,“你若想看到这本笔记,就马上给我闭嘴。”
玛拉果然闭上了嘴,看到这里,康恩一切都明白了,他冷笑道,“看来老巫师所言不假,我们的精灵小姐果然是冲着所谓的宝藏而来的。”他停了停,又说道,“当罗伊告诉我,他的搭档是名女精灵时,我就一直在奇怪,人们都知道,精灵是关心文化知识更甚于金钱地位的种族,精灵们都十分清高,不屑于邪恶和犯罪,怎会为了追杀一名军火商,而亲自参与到越狱这种有违法律和精灵准则的事情中来呢?原来你杀人是假,帮助这位身上藏有记载‘半月废墟’下落的教主越狱是真。”康恩见玛拉眼神闪烁,避开自己咄咄逼人的眼光,知道自己猜准了,他频频点头,“好了,我终于清楚了,你这位精灵知道沙克勒教主身上有记载‘半月废墟’的笔记,同时也知道杰克在想方设法帮他们教主越狱,可是你更知道,仅凭杰克一己之力,无法把他们教主救出来,所以你得帮他一把。不知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发现了罗伊与林克之间的恩怨,于是你就利用这个恩怨,把罗伊引进‘匹兹堡监狱’中,并通过各种手段,促使他与杰克联手越狱,”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停,手指叩着脑门,吃吃笑了起来,“想通了这一点,又让我想到另一个问题,罗伊杀了林克后,照理应该是你这个律师把那名偷了邮票的小偷交给警察帮罗伊洗脱罪名,帮他离开监狱的,可是罗伊说那名小偷已经被‘N.FOX’公司派出的杀手给杀死了,请你说老实话,那个小偷倒底是‘N.FOX’公司派人杀的,还是你本人亲手杀的?”
玛拉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实话道,“那个小偷没有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康恩哈哈大笑,向玛拉竖起大拇指,“你这位精灵小姐不仅聪明绝伦,而且唱作俱佳,可怜罗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被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既然话已全部挑明,玛拉反倒没有刚才那样羞愧了,她理直气壮的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罗伊的大仇终究还是报了的,要不是我给他提供的消息,他怎会知道林克就在‘匹兹堡监狱’里。他不过晚了几天出狱,稍稍吃了一点苦头而已。但是,你现在自由了,这点却是千真万确的。”
康恩连连点头,“是,是,这点我还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监狱放风区里游逛呢。不过,昨晚我还觉得自己欠你一个人情,现在我觉得跟你扯平了。”
玛拉耸耸肩膀,“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
站在两人中间的沙克勒一会儿看看玛拉,一会儿看看康恩,插口说道,“那么,你们是否决定好了跟我走?”
康恩和玛拉同时笑了,这个答案太容易回答了,“半月废墟”的诱惑又岂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抵抗得住的。
沙克勒见他们达成了默契,感觉很满意,少了一个杰克,却多出了两个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智慧都相当出众的助手,这在他接下去的一系列行动中将得到很大的便利,他指着停在码头边上的那艘驳船对玛拉道,“你去把那对母子和驳船支开吧,他们已经没有用了。”
“我去。”康恩抢在前面道,他是想与露西亚道个别。
玛拉待康恩离开后,一对如猫般的眸子里闪出一缕寒光,对沙克勒说道,“现在告诉我,‘琼斯笔记’你放在哪里?”
“你别急,”沙克勒摇晃着干瘪的大脑袋说道,“我还有些未了的恩怨要去解决,你和康恩得帮我达成心愿,我自然会把笔记双手奉上的。”
玛拉不是那种轻易受人要挟的软骨头,她冷声说道,“我把你从狱中救出来,这点还不够吗?”
“相比较价值连城的‘半月废墟’来说,你所做的这点还远远不够。”他又对玛拉强调道,“记住,不许联络你那老相好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