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二回到薛府时,夜色已经很暗了,薛府早就关门了。
此时的许二,早已筋疲力尽,却不想敲门惊扰家丁,便在薛府门口徘徊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顿时来了精神,许二下了一个有趣的决定,——翻墙。
同时,也想到了李白的一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许二却偷偷坏笑一声,自言自语道,低眉鬼笑翻墙进,我辈岂会走正门?
说完,便纵身一跃,试图用手抓住高墙,却抓翻了一片瓦,正好打在自己脑门上,吃了一嘴的土面子……
然而许二毫不气馁,又纵身一跃,终于抓紧了墙头,双脚抹在墙上一用力,便骑马一般骑在了墙头上。许二不由得咧嘴一笑,甚是洋洋得意,却听见啪的一声闷响,——原来腰上绑着的宝剑掉在了墙外,许二有点气恼,又跳下了墙,捡起了剑……
长剑插在脊背上翻墙似乎极为不便,——不过对于许二来说这不是一个问题。
许二双手端尿盆投篮一般,把剑先扔在墙内,又轻而易举地越过墙去……
捡起了宝剑,却一屁股坐在了墙角,喘了几口气,仰头一看,一轮半月挂在天边,朦朦胧胧的,月光洒在柳梢头,透过柳枝,碎了一般洒在许二身上……
月光下,许二手中的宝剑泛着寒光……
许二不禁伸手抚摸着宝剑,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仗剑行天下的李白,又感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诗意……
空气里清清凉凉,许二靠着墙,仰着头,伸直了一只腿,显得放松到了极点……
许二决定看一会弯月……
练了整日的剑,许二显然已经极为困乏了,眼睛很快就迷离了起来,不时,竟然抱着宝剑呼呼睡去了……
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梦见了自己当着薛爷演示自己的滴水穿石剑,却陷入了慌乱之中,许二捧着自己的床单,却一时找不见水(打湿)……更找不来河边的鹅卵石……
薛爷却笑笑地说,你别着急!先吃饭!
许二这才觉得饥肠辘辘……
终于从梦中俄醒,这才发现自己腹中空空,肚子咕咕直想,而包袱之内的干粮早已被啃完了……
许二觉得自己去厨房找点吃的……
那轮半月很高很高了……
月光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空气也变得有点冷……
当然,在厨房里找点吃的便并非难事,许二在厨房里摸着黑,摸到什么吃的就往嘴里塞……
正在塞一块鸡腿时,却听见窗外一声高喊,谁在里面?
许二惊得呆住了,大概是做贼心虚吧,——可能关键是被发现之后太丢人显眼了……
许二嘴里塞着鸡腿,却停止了咀嚼,僵在案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在思索着如何脱身……
——假如躲在桌案底下,这肯定是极其愚蠢的主意,必定会被众人揪出来的;假如冲出去,又肯定会暴露……
许二含着指头啃了几下,便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先吓唬吓唬门外的家丁!便把宝剑在地上碰击,叮叮当当地,发出些声响……
那家丁似乎有点胆小,也果然中计,也不敢进去……
僵持了一会,家丁竟然走开了……
许二心中暗道,一定去喊人去了!又不禁觉得好笑,这个家丁挺笨,为什么不直接喊几声抓贼呢(事实上许二可能不知道,薛府是绝对禁止夜间喧哗的,因为薛爷用现在的话来说是神经衰弱,睡眠极其不好)……
同时,许二也看到了绝佳的机会,打开房门,简直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家丁终于高喊一声,有贼!有贼!
还没等众家丁出来,许二早已不见了踪影……
许二这一跑,其速度真堪比今世的刘翔君……
躺倒在床上的时候,许二的心脏还在狂跳着,似乎跳到了嗓子眼,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
许二急促地呼吸着,一时并没有出离极度的紧张……
好半天,许二才缓过气来,却毫无睡意,胡思乱想了起来……
许二猛然间想到自己翻墙的身法还不够灵巧,假如以后再碰到这种“危急”的情况,要脱身,自己未必熟悉路线,——那就必须翻墙。猛地,许二想到了江湖中传说的轻功。所谓轻功,对于自己来说只是一个离奇的神话,许二是绝对不信的……许二又在心里生起许多向往,——飞檐走壁,劫富济贫,——似乎是许二幼年时的一个遥远的梦想。此时,许二不由得想起了《水浒传》里时迁,——好玩极了,有趣极了。许二在被窝里偷偷一笑,似乎又捡起了小时候做一个飞贼的梦想……
可以这么说,许二是个很有抱负很有毅力的人,若是把这些心力都用在读书求功名上,那一定可以金榜题名,至少也绝对可以满腹经纶,没准还能成为王阳明一般的一代圣贤……然而,许二似乎天生就注定了不寻常,——套用现在的话来说,是另类,是叛逆,是愤青,是天马行空的自由和无拘无束,是追求个性解放……
——《红楼梦》中的宝玉很没出息,满月抓周的时候抓住了女人的胭脂盒,而许二满月的并没有抓过周,只是三岁的时候,其父亲抱着他在书架前让他随便抓,许二还真抓出了一本书,掉了地上……然而许二的父亲很生气,因为许二抓了一本《水浒传》,——其父认为,此子将来必定是江洋大盗!
许二长大的时候,母亲曾对许二讲过这件事情,许二印象很深。
此时,许二的梦想不仅仅是做一代剑宗,而是白天做一代剑宗!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一定做一个飞贼,飞檐走壁,劫富济贫,暗杀贪官污吏……
许二想得终于累了,才安然睡着了,也做了很多梦,很乱……
天蒙蒙亮的时,许二醒来之后,来到院中,看着发白的天色似乎染着一点点蓝,院中几朵牡丹花开得正艳,香气袭人……
许二平生的最爱,一是美女,二便是花。眼前着姹紫嫣红,可真是叫许二如痴如醉,许二不禁走到花前,弓着腰,背着手,闭上了眼睛,伸出去鼻子,神情极其飘逸,好像一个一往情深的士大夫似的……
深深呼吸一下,花香如此浓郁,——这个世界上假如有什么纯粹的美,纯粹的诗意,那一定清晨里的牡丹花……
顿时,许二感到神清气爽,又不由得想起了令他魂牵梦绕的漾漾,漾漾似乎很不像眼前的牡丹花,而是原野里清淡素雅的牵牛花……
许二一天没有见到漾漾,便不时地感到自己好像丢了魂魄一般,——或许,许二真愿意丢了魂魄,自由自在地飘到漾漾的身边,和漾漾缠缠绵绵,然后一起读书写字作文舞剑……
蓦然之间,许二又觉得不该再想漾漾了,自己还要练剑,——对了,还有做个飞贼的梦想……
许二从来都觉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许二认准的事情,那一定会干得有声有色的。许二一向认为,所谓的天下奇功,也并不过尔尔,只要坚持不懈加以苦练,便一定可以练到炉火纯青,甚至可以像庖丁解牛一样做到游刃有余……
于是,许二在院子中央的牡丹花边,做起了原地跳跃……
许二决定跳跃一千次之后,便去小河边练剑……
许二在院中一直跳着,好像一个僵尸一般,只是比僵尸跳得更高……
跳到五百多下的时候,许二厌烦而来起来……
——许二向来讨厌一成不变的机械运动……
于是,一屁股坐在院中苔痕阶绿上,看着墙发起了呆……
却说这个早晨,漾漾正在刺绣。形容清丽,宛如小轩窗前的一朵娇嫩无比的花蕊。衣袖起起落落,轻似水一般,仿佛一朵花影在纤纤玉指间晃动。神情举止间,似乎流淌着些许慵懒无力。修长的眉黛上,不是紧蹙起来,似乎攒聚着淡淡的惆怅,或者哀愁,或者相思……
这时,一个翠绿色的小丫鬟趴到她的耳边,嘀嘀咕咕几句,便走开了……
——原来许二并没有离开!
漾漾皱紧了眉头,捏着针的俏手儿一抖,竟刺在了食指的肉里,立即渗出一个血点子来,却似乎不知道疼,而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