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绕转转，嘤嘤婉婉，像是带着某种神奇牵系的力量，黎念再次看到雪花里，素阳的身影，白色的衣裙，轻皎飞舞的身躯带起扬洒的素色团花，她像是这天地间最洁白无瑕的灵魂，像是雪花凝造而出的精灵，美得不容尘世污染。
“小阳……小阳……”
深陷的雪地，带出一个个脚印，不远处走来的人全身黑色，遮盖的缘帽上满是诡谲缭绕的黑烟，不能看清的脸，连同声音也是沉压浓重，可是喊着素阳时候的情绪却是带出了喜悦和并存的哀愁。
他踉跄着向前扑去，可是捉到的那某幻影却顷刻消失，黎念也是震惊地停下吹笛的动作，看着他转身，看着对视里愤怒的眼神一阵恍惚。疾风闪过，那黑衣男子的身影便已经里自己很近的距离了，出袖的手上满是绵亘缭绕的蛊虫，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素阳呢，快放她出来！”黑衣男子的话语里威胁分明，似乎下一步便能要了她的命，倒是雪怪依旧固执地挡在她的面前，又是指着那玉笛，认定了黎念便是素阳。
眼前的男子隐蓄却又像是时刻喷薄而发的怒气让黎念退后了几步，她摇头皱眉，话语里分明简洁，“她已经离开人世了。”
男子的手在触上黎念脖颈的那刻突然停滞在半空，雪花飞扬，将男子黑色的衣袍也染上了些灵气的色彩，交织起来也并不会那样突兀和孤寂。他的手严重地在颤抖，一把便是抢过了黎念手中的长笛，轻轻拂过的动作里满是依恋和痛苦，黎念已经知道，那是素阳敬以为重的师父。
那个教会她用蛊，抚养她长大的师父。
许是该有的安慰，黎念知道她该说些好话的，“其实，素阳虽然过得很辛苦，但是……但是她真的遇到了很对的人，璟瑢待她很好很好，他很爱素阳，他们会在那个地方生活地很开心的……”
“小阳她很痛……”黑衣男子一手将玉笛放置胸口，一手作拳击在雪地里，喃喃的话语里让黎念根本无法理解。
“你别难过，素阳……她……可能一直念着你这个师父的。”黎念在脑海里杂乱徘徊，也只能想到用这样的话来安慰男子。
不过片刻，男子却突然起身，那隐藏在帽兜里的诡谲黑暗却闪动着狰狞般交织的血丝，他猛地便是上前掐住了黎念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靡雪终是带着一种让人冰寒的惧怕感一口口呛入她的喉咙里，呼吸越加开始困难起来。
“素阳和你有共同的通力，只要你死了，我便能救活她了！”男子笑得狰狞，看起来已是疯狂的模样。
雪怪上前一步，想要救黎念，可是却始终带着惧怕感，这个黑衣诡谲的男子，真的是因为素阳的死去才变成这个模样的么……
嗷嗷……
视野的前方传来一声声嗷叫，是水麒麟！
他庞大的身躯在雪地里突然而至，凛然威风地扬着前须，身上的鳞片在雪地的挥洒下越是光亮耀眼，而他身上坐着的，俨然是烨夙曜，飞扬的雪花落在他银色的发丝上，像是天地间最融洽最魅惑的搭配，朵朵盛开的荼蘼花在雪花里一点点匀出该有的色调和形状，然后蔓延着在雪地里快速生长。
水麒麟嗷叫一声，前爪在雪地里重重一踏，便将那方的雪地瞬间凝成冰晶，四菱五格的冰晶贯地而起，尖锐的冰晶形状立于空中，成千上百，猛地便是朝着那黑色的身影刺去。
男子警觉到危险的瞬间便松开了黎念的脖子，出袖的动作带过一阵黑色的鬼魅之风，将那些冰晶都一一折断，但那冰晶的数量太多到底让他有些力不能及，冰晶刺过潇潇的空气，眼前划过雪花的片刻，光芒闪烁，便见男子的帽兜落下，而那张脸也是显露而出，狰狞至极。
他像是很在乎外人看他的眼光，痛苦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动作里带着瑟瑟的发抖，“小阳，你不要嫌弃我，不要……”
黎念站起身来有些踉跄，身旁却已经稳然地站着烨夙曜了，他将黑色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目光沉沉，向她伸出了手，黎念皱眉却又再次看向蹲在地上的男子，或许是同情心泛滥，又或许是承了素阳的气息，她上前一步，说道，“素阳死的那一刻，我能够感受到她想家还有想见师父的浓烈情绪，就像我刚才吹笛的那一刻，素阳仅存的幽魂在这片雪地里起舞，或许就是想见见你……”
男子恸哭，只是声音里一遍遍喊着素阳，一遍遍说着对不起。缓缓，烨夙曜才淡淡说道，“素阳一生的痛苦并不是在偶然遇见重华开始的，而是从她被你收养的那一刻全都计划好了，你本是兰垣前朝的太子，却惨遭毒害，全身被蛊虫侵蚀受尽痛苦活了下来，你不仅会蛊术，岐黄之术，还会替人卜卦，迷人心智，你想要兰垣帝王遭受比你更大的痛苦，你安排素阳，利用她和重华单纯的爱情改变宫廷之中三个皇子的命运，你确实做到了，也做的很好。”
“可是……我却永远地失去了小阳……我明明知道了结果，知道了自己会痛苦，我压抑自己让痛苦发生，我以为自己能够镇定地控制好情绪，可是当痛苦真正来临的时候，程度原来会这样深，深到连我自己都卜卦不出……”
飞雪突至，挥挥洒洒，越是浓重，将虚白山界都要淹没了一般。
黎念感叹和震惊于这样事情的始末，感叹素阳最后掉落的一滴眼泪，还有嘴角的笑容，她似乎痛苦，却又似乎释然，对她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了，璟瑢的爱已经成了她一生最大的幸运了，哪怕恍然，哪怕安排的欺骗，哪怕这一生都是谎言都是不真实的，但遇见璟瑢，似乎是最大的真实了。
黎念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在烨夙曜的搀扶下坐在了水麒麟的身上，又是驽着嘴让他把白大狸抱给她，同这片山界的大雪挥了挥手，这才安然了下来。
御风而行的时候，黎念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晓素阳师父的身份还有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呢？”
“你养伤的片刻里，我去了后山，看见了一些隐蔽存在的东西，皇家用的锦缎腰带，虽然陈旧却护理有加，显然保管之人异常珍惜，还有根据重华描述的卜卦之人跟他很像，再之兰垣前朝皇子被迫害的传闻虽被时间冲刷但想要知道还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
黎念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可是她看向茫茫的雪花时，总是带着怅惘和怀念，“素阳，素雪和日光，是世上最美的新生，它们对立却永远都不会共存，是不是就已经昭示了素阳的命运呢？……”
烨夙曜想到自己给黎念取得名字，摇了摇头，“不，名和姓的存在不过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