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偶尔有飞鸟行过,带着淡淡的寂寥和越发突兀的空旷,黎念这才想起这是幻境中素阳生活的地方,虚白山界。
站起来想要观望的时刻才发现腿上裂开的伤口,蔓延着的疼痛触目惊心,眼角的余光却是瞥见那只白色的毛球停在她的脚边,前爪附在她的伤口上,似乎在嗅又似乎不是,它的爪子软腻又热热麻麻的,很是奇怪的感觉穿透在四肢百骸,过了一会,那白色毛球竟是没了动静,仔细抱起来一看,是睡着了。
嗷呜……嗷呜……
熟悉的声音传来,黎念望向前方,见到了烨夙曜和他身旁的水麒麟,也并不吃惊,只是他身上干净地没有一点水渍,出落非凡的模样此刻看来像是个游瑕的仙者。
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目光里凛然,似乎有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才传来沉沉的声调,“怎么弄成这个模样、”
黎念摇摇头,“就是被水里的鱼不小心咬了一口……”
烨夙曜皱眉弯身看向她的伤口,却发现了躲在一旁的白色毛球,嫌隙地瞬间将它拎起,“这又是什么?”
白色毛球在烨夙曜的手中挣扎着,肥硕的身子扭动不止,而那圆溜溜的眼睛也是熠熠生彩,一下子就让黎念高兴了起来,她被凶兽伤了却将这小东西从水底带了出来,想来人世间的因果,这白色毛球兴许能成为宠物养着了,孤单的日子终是有了陪伴,何尝不是件好事呢。想着想着便一把将白色毛球抢着抱了过去,揉了揉怀中被自己定义为宠物的东西说道,“嗯,他以后就叫白大狸了,我准备养他了!你别欺负他……”
烨夙曜眸光精锐,盯着黎念像是能将她看穿一个洞来,再次弯身盯着她伤口不到片刻将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的挣扎,步伐飞快,“水里的鱼儿,不小心咬了口,你还真是天真,上古凶兽以守护封印而存在,它凭白无故会伤你?你难道不觉得是你违逆天道,将这身份不明的家伙放了出来么、”
烨夙曜说的很认真,可黎念却始终抱着白大狸,揉了揉他孺软的白色毛发,看着他睁大的水灵眼睛,觉得无害纯良,想着便不愿意放手了,管他什么身份不明呢,只要不伤害她就好了,“我只是伤口流血了,没什么大事,还有啊,你别想着打白大狸的主意,他以后便是我的东西了!”
烨夙曜轻嗤了声,脚步依旧很快,“这凶兽沉眠了百十年,醒来便能活动活动带毒的牙齿,也是不错的经历、”
“什么,有……毒么?”黎念一下子便绿了脸,看向自己的腿部,果然已经开始溃烂着蔓延了。
不远处的山界,伫立着几间茅草屋,清致而又雅然,虽然不大却干净如斯,像是每天都又被打扫过,而确实如此,黎念抱着白大狸被烨夙曜安置在竹床上的时刻已是满头大汗,身体的毒素在不断侵蚀着她的意识,可是她还能看见床头那盛开的佛赏花,美得触目惊心。
烨夙曜似乎恢复了自己的模样,银白的发丝,还有那鬼魅交缠的红色瞳孔,黑色勾纹的图案在他的黑色衣袍上渲染而开,天际像是压抑着沉沉而下,黎念觉得眼底似乎在烧着很大,很大的火,怎么也息不灭……
黎念全身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只是淡淡地能够感觉到腿上的布料被撕扯而开,而烨夙曜坐在床头的位置,他掌心团聚的红色光芒,还有丝丝痒痒却潺潺点点的说不上的感觉在身体里四处蹿荡,而后便再也没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屋内空旷,只是枝头外面有悦耳鸟鸣,烨夙曜和白大狸都是不见身影,扶着床头的位置,穿好鞋下床,一蹦一跳着想要寻他们,可是却猛然惊觉外面的天际在下着浓重的大雪,明明屋内清凉,可屋外却是诡谲。
从素阳死去的那刻,兰垣确实下了整整三日的大雪,像是上天对她的馈赠和哀悼,百姓闲来之时议论帝王家世,太子无德落得癫疯之症,璟瑢济世之才却一时头昏逼宫丧命,三殿下通岐黄之术却始终得不到陛下继位之心,这兰垣的帝王,想来其实在一夕之间已经同时失去了三个儿子,无论在怎么的程度上。黎念知道这样的评论是不对的,关于璟瑢,关于被忽略的素阳,其实绕转而来,她才是这段故事里影响和扭转着诸多人命运的始端,可是偏偏,人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存在。白雪飞靡,可在三日后再一次恢复如常,人们也只当是天象异常,不再议论。
黎念踏出了屋外,一角却深深地陷在了松软的白雪里,冰寒的气候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不远的前方,黎念竟是看见白大狸打着滚,而那巨型的白色雪怪在追着他跑,本来担忧,却见白色雪怪突然停了下来,蹲坐在地上,有些颓靡的伤感,而白大狸竟是上前拍了拍的他的身子,缓缓地朝着他伸出了爪子。
那样的一瞬光景,雪怪也是愣怔却伸出了手和他击了击掌。
虽然不懂却总觉得很温馨。
黎念跳着想上前看看,一脚正要踩空,身畔却已经遮盖了大片的雪影,冰冷却又舒适,雪怪居高临下地正看着她,那咕噜转动的眼睛里带着惊奇还有莫名喜悦的情绪,让她分辨不清。
雪怪弯下身子,隔着微扬的雪蹭了蹭黎念的身体,那冰水融化的液滴也顺着她们的间隙缓缓而下,这样的亲昵,黎念笑了笑,更让雪怪开心了起来,他折过身去在厚实的雪地里刨着积雪,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黎念蹲下身子,盯着他认真的模样,而白大狸也是凑到一旁,好奇地静静地看着。
天际的雪纷纷扬扬,每一颗像是亲近的呼吸,浅浅又深深,又像是低头的亲喃,像是仰望里专属每一株的光景,雪怪将挂着碧青色流苏的长笛递给黎念,虔诚的目光里满是期待和希望,他的手掌堆起一朵朵团簇的冰晶之花,绚烂地开在长笛的周围,那是素阳的物品,而黎念这才明白过来,她身上可能承袭了素阳的气息,这才让雪怪误认为做素阳。
缓缓接过了长笛,黎念吹起了那首曲子,她并不懂得音律,师姐有教过一些,大概是素阳给她强烈的熟悉,才让从前她吹奏的曲调这样清晰地再次飘荡在这场大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