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父……”素阳喊得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情绪里满是恐惧,她的手已经在严重地颤抖了。
黎念看到,那个蛊师,全身被黑色缠绕,宽大的衣袍里晕着缭绕的黑烟,而那张脸也是被掩盖在帽子之下,一片浓重,只留那双眼睛狰狞恐怖。他扬了扬手后,掀开帘幕看了眼榻上的男子,又望着已经欠身跪倒在地上的女子,顿了顿才道,“你该去汤浴了,这男子,若是你想养着玩玩,也随你了。”
素阳怔然地望着离开的师父,心里一阵放松,幼时的日子有些孤单,她救过一只受伤的猫,带着虔诚而又至真的喜爱救了它,为了不让师父发现又把它放在被褥里,可是第三天,当她揣着拷好的鱼回去时,频频呼唤着猫儿的时候,却在屋子前看到了猫儿被挖出的五脏肺腑,还有师父手上沾满的血,她看到猫儿的爪子还在挣扎着,眼泪就忍不住留下来了。她哭得很厉害,师父就将鞭子落在她身上,直到她不哭了为止。
后来,她再也没养过什么宠物,若是喜欢,那便要负责,护之一生安平,若是做不到,她宁愿放弃。可是这样清楚的理智下,还在在遇上重华后变得有些忘乎所以了,重点还是,她那高冷暴力的师父未加阻止,这直接导致了素阳会一再误入深潭,而那深潭,黎念还未在幻境中窥探到。
素阳很是欢喜着点点头,又是让大鸟守着男子,自己去了后院的汤池中,褪去衣物,缭绕的雾气里浓重氤氲,隐约勾勒出少女美好的身体,她笑靥如花,模样如若清莲。只大概听素阳说过,她幼时深重奇毒,幸得师父相救,而每月一次的汤浴,也是必不可少。
看到此处,黎念一下子便挡住了烨夙曜的眼睛,压着声音道,“女孩家的身体,你看的眼珠子转都不转,实在……实在……无赖!”
“我想,你跟我看的重心不大一样,而你正要错过些什么。”烨夙曜说的不急不缓,抬起的双手却覆上了黎念冰凉的指尖,黎念这才抽回了手去看那幻境。
正如烨夙曜说的,她的确错过了重华和素阳正对面的相遇。
重华站在竹林里,一只脚却已经迈入了汤池边缘的范围,而他眼里映出的震惊却是素阳披着白色衣裙,姣好容姿出落得美不可言的模样。
纯真无知的女子,原来也是会娇羞的。尴尬的对视像是停驻了世间的芳华,而适时又以素阳打的一个喷嚏告终。
涵养良好的少年自然知道该有的礼貌,重华的脸上虽染上了红晕,但还是闭上眼上前替女子披上了自己的衣袍。
“是你救了我?”重华凝着穿戴整齐的女子,认真地看进她的眸子里。
素阳点点头,天真的模样如同蓝顶苍穹般纯净,她笑着道,“嗯,雪怪要跟你开玩笑就被我赶跑了呢!”她顿了顿,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转着眼珠歪着脑袋道,“兰垣的人都似你一个模样么?”
重华知晓这带地方荒无人烟,又看着女子隔绝于世的天真模样,带了些吃惊道,“姑娘一直在这里生活?我又是什么模样?”
素阳点点头,又在空气中比划着,“嗯,好看的模样。”
女子认真思考后的话语让将重华逗乐了,而后的注意便转移到素阳脸上的面纱,他有些疑惑,就像刚才,她也从未摘下来过,但温润的男子还是笑了笑,出自真心地道,“姑娘也是,很好看。”
素阳觉得,自己的人生又要开始不再孤独了,她自然很喜欢同这个人说话,喜欢他讲着人世间很多的东西,就像是……曾今和猫儿亲昵的时候,那样欢喜的心情。
重华笑着的时候,总能染上些红晕,他耐心地和天真如水的女子谈笑,说道精彩处还会为她细细解释,那里面的情绪,自然是有喜欢的。
其实,男女之情,何其简单,在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年华里,那个人恰恰出现了而已。
重华蕴着私心陪了素阳一日,可到底他还是要离开的,离开之前的那个晚上,他亲自写下了一封书信,放在素阳的床头,又在她手上牵系着一条编织的红绳。
信中赫然写着:愿得相守在京都。
素阳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张纸条,可惜她不识字。
急迫地连鞋袜都没穿就去寻了重华,可素白色的境地里,哪还有他的身影。她的手中紧紧拽着纸条,折回了路将那书阁里的书都翻遍了,整整五个时辰,她看得眼睛发麻,才拼凑着认出字来,可是她不懂,何为相守,京都又是什么。蛊师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颓然歪倒在地上的女子,她眉眼堆上的愁绪并不常见,只是此时却深刻,而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些红肿,睫毛之上的细小水珠倒地没能掩盖住心底的情绪。
其实掩盖这个词不准确,因为那个时候素阳这样真实的女子,心思纯真到不明所故,她不会晓得自己难过的真正缘故是爱上了一个只相处了一天的男子,她不会懂。蛊师蹲下身子,揉了揉素阳的发丝,凝着那张纸,却告诉了她兰垣京都的地点,他还说,“他在那里等你,你若是当真舍不得,就离开此处吧。”
素阳心里满是欣喜,眼眶里的泪水却是雾气茫然,只是依旧拉着蛊师的黑色衣袍,怔怔地问道,“可,……师父,你不同我一块么?”
黑色的衣袍,缭绕着织汇趋惘的诡异廖烟,蛊师背对了过去,声音很淡,“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要走你便快些走,若是我反悔了,你便一辈子都不能见到他了。”
素阳匆匆地收拾好行李,在那一天离开了虚白山界,告别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雪怪很是舍不得她,用雪花帮她做了一辆马车,又装上了圆润的轮盘,不过三个时辰便将她安全送到了京都。
兰垣繁盛的风景和满街新奇的事物的确可以一时将素阳迷住,但她却忘不了心中还要寻重华的重任。可茫茫人海,潮流涌动,重华的模样虽深深刻在她心里,但她不知世事,寻得一个人谈何容易。
开始的时候,总是那般心酸。
素阳站立在街心的中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眼里突兀而又酸涩,她固执地拉住经过的人,急切地问着,“你知道重华在哪里么?”“你见过重华么?”“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重华?”……
力薄孤独的女子被路人当做了疯子,她被无情地摔倒在地上,眼里也终是明白,这兰垣的人,并非都像重华,一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