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风莫可奈何地抓了抓脑袋,叹气道:“炽儿想当皇帝,主子又怕死人,这可怎么办?”
“阿弥陀佛。”大悲和尚眼望着炽儿脸上忽现笑容,朝着锦衣合掌道:“善哉!善哉!老衲观这小施主还真是帝王之相。只是女施主的命格太过奇异,竟然有来世没有往生……”
锦衣被他道破女儿身也不去理他,笑着丢了一句话:“你直说我是命薄不就得了,这么多感叹干嘛?”一拂衣袖,抱着炽儿便要出皇城而去。
大悲和尚急道:“叶施主,这大魏朝庭需要你,天下庶民需要你,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锦衣没好气道:“你们皇帝在那边坐着,你尽拦着我这么个没有往生的福薄之人有什么用?”
大悲和尚笑咪咪道:“佛曰不可说。”
“切。”见那和尚故弄玄虚,敖风不屑地啐了一口,摸摸自己浑身刺痛的身体,哀叹一声,便跟着锦衣往皇城门走去。
在轩辕一族的维持下,皇城外的御林军和五城兵马司的军人早已收拾完血肉残局,撤的干干净净,百姓们渐渐围拢过来,议论着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四处的小摊贩们开始了呦喝,孩童们嬉笑玩耍,一片安乐景象。
锦衣看着这一切,微微一笑,心中充满安乐,她决定回住处处理些事情,然后带炽儿去看看从未谋面的姜达夫妇,说到底这二位才是炽儿至亲的骨肉血亲。
算起来如今面对的也就是三椿事儿:炽儿要认祖,公孙子如要当皇帝,轩辕一族重掌大魏……
怎么看着,也没自己什么事儿啊?
锦衣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世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能真正让自己牵挂的人了。
炽儿有了强势的外家呵护,又有皇帝公孙子如的宠爱,当会活得幸福快乐吧?
而自己这个异世游魂该是离去的时候了。
锦衣苦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天上纤净无尘的天空,看了一眼正在跟敖风逗笑的胖胖的炽儿。
她要离开,她要去面对自己属于自己的人生,她要去告诉他们:你们知道吗?我不是姜淑媛,我是来自异世占了姜淑媛身体的幽魂?
你知道吗?我好象不是人。
公孙子如,你还会不会继续喜欢我呢?
“我要当皇帝,我要给娘亲盖大房子,没人敢来欺负我们,所以我要长得……更高、更快、更强、再强、再再强!我要保护娘亲!”
小小的炽儿在知道爹爹其实不是爹爹而是娘亲后,紧握着小小的拳头,向着京城的天空凶猛地叫唤着。
深秋里的京城,空气中飘浮着的尘粒都比别的三个季节显得清冷些。
叶锦衣从皇城回到居住地姜家别院后,渐渐隐去自己面容里的那一丝愁容,回复了寻常清淡温和,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自然知道前方不知还有什么样的事情正等着自己。
那位红叶佛子或许真是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小男孩,如今被神秘的瑶池派门主西渡母叶眉领回山中疗伤去了,总之,叶锦衣不以为这两个人真的就此退出自己的生命。
她知道自己在某一天必然还会遇上他们,到时候他们会是友还是敌?
今日里,公孙子如能放他们母子离开,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自己还真是欠了公孙子如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人情该怎么还?
要是能还一个从内到外如假包换的姜淑媛,公孙子如会不会就此幸福呢?
回到住处后的叶锦衣很费了一翻唇舌才将炽儿有外祖有亲舅舅这件事跟小家伙说明白。炽儿在发了一小会呆之后,猛然欢天喜地地扑进前来迎接他们的大舅姜辉祖怀里,扯着姜辉祖处长出来的短胡子一个劲地嚷嚷着要骑马,骑舅舅的大马。
锦衣在莲花侍候下换上了一身女装,可看着铜镜里那个娥眉粉面的陌生面容,烟波浩渺的眸子中禁不住一阵惘然。
自己究竟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被前世哲学家问了N百年的烂俗三大问,如今却时常在她的脑子里响起。
佛心如莲子,却止不住塘间碧波耀夕光,如火苗渐上。
她下意识地不去想,也忍着不去皇城里看望那位身受内伤的龙神殿下,不知道是想逃避还是一丝无措,恨不得闭眼便当前事如梦……纵然她天份异人,法力精妙……但毕竟也不过是一个未曾尝过爱情滋味的姑娘家而已。
锦衣一脸安静从别院那栋黑瓦白墙的建筑里走了出来。不料甫一走出大门,却发现众人望向自己的眼光里似乎较平日多出些什么意味来。
她微微皱眉,却还是不忘堆上笑容,从莲花手中接过一方帕子,然后推开轿子门帘走了进去。
“怎么了?”她笑嘻嘻地问着靠轿门呆立的“兄长”姜辉祖。
姜辉祖呵呵一笑,眼神闪烁间却显得有些尴尬。
这种尴尬在江南士子中间似乎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一直不太说话的宁采臣忽然说道:“没想到叶兄竟然有如此离奇的身世,一年来承蒙小姐多方关照,采臣无以为报,只能为小姐立一个长生牌位,早晚三柱香,希望小姐此后否极泰来。”
锦衣笑着应道:“别立什么牌位了,我怕福薄受不起。这院子你们只管住着,我已经让大哥将房契送与南麓书院,作为书院在京城的落脚地,以方便士子们进京赶考。”
这挺公式化的一问一答之后,众人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半晌后,终于还是德不高望犹重的敖风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打破了这种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