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都很欣慰,这下子好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全毁了
而且这才新婚几个月?
“爸,再让你骂三分钟,咱们谈正事。”江钊口气不改,叹了一声,已经走到自己的车位边上,钥匙拿出来,摁了车锁,坐进去后,拉上车门,发动车子,预热。
江来庆的声音又高了,“你这个兔崽子,你还有理了”
江钊想象着父亲一定是在部队会议室旁边的办公室打的电话,刚才还有些人声,大致是谁给他看了报纸,顿时觉得蒙了羞,此时他一定背挺得笔直,脑袋扬起,一定是气得面如赤色,一手拿着电话骂人,一手撑在腰上给自己增加气势,想着父亲的样子,江钊突然笑了一下。
江来庆有三分钟骂江钊的时间,江钊不说话,就看了下表,听着江来庆的训斥和咆哮,心里却开始梳理出一条条的线。
“江家出来这几个东西一个都不省心,我看就江智省心,不像你你从小就不学好”江来庆永远都是这样,帐永远的往前翻,“你小时候就知道联合你哥在学校里赌博,一个赌钱,一个放风,回家后你就骗你爷爷说你哥给你补课两个家伙背地里分赃,你个兔崽子你和江睿都是兔崽子,从小就不干好事江睿还好点,小学的时候学习比你好,你呢?专门改分数,除了期末分数你不改,你哪次不改?你连平时小试的作业的分数你都改,你还敢模仿我的签字去交作业你还敢模仿老子的签字写‘优’, 你说说你,从小到大,你干过什么好事?”
江钊轻叹一声,他就是老年痴呆了,这些事情他想忘也忘不了,因为父亲总会把小时候这些事拿出来说,只要开批斗会的时候,旧事重提是必经之路。
“你自己想想,你从小到大让人省过心没有?一点点大就跟你哥爬到别人院墙上去偷桃子,还带着你弟弟去偷”
“还有,你到海城过后,成绩是好了,一下子就从小学的瘟神变成天神了,你了不起了,你就开始把作业拿给别人抄了,人家抄你的,你还要收钱,你还帮人作弊赚钱这些事情说出去,还说我江来庆不拿钱给你零花,你是从小就知道丢我的人”
江钊没有反驳,好意思呢,江家怎么也算是一大座豪门了,家里四个兄弟,哪个小时候的零花钱够花过?要是够,大哥可能去赌吗?他可能去敲诈大哥的钱吗?他会去卖作业,卖答案吗?
还说什么,无欲则刚。都不知道那些家伙怎么想的,非言还怪过他多次,说,“哥,自从你到海城来,爷爷都开始卡我零花钱了,说是要向你学习,不准养成纨绔小子,都怪你,我现在荷包都瘪了。”
明明他没得选择,到最后成了罪魁祸首。
江钊听着江来庆的指责,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像是在听一个电台的广播一般心情舒畅,他倒是觉得这个时候还能听到父亲说这些,简直比脱口秀还有意思,哦,原来小时候他这么缺德?
可是怎么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个衣冠禽兽的绅士了呢?
电话突然沉默了,江钊等了一会儿,江来庆还是没有说话,于是笑问,“爸,三分钟还没到呢,我的丰功伟绩就说完了?”
江来庆嗓子都气得冒烟了,“兔崽子老子想喝口水都不行吗?”
“您老慢点,我等您。”
江钊等着江来庆把这股子发火,他习惯了,知道父亲发火不能顶嘴,不能争执,顺着他,闹过一出就算了。
江来庆自己也看了一下表,三分钟没到,也没心情骂下去了,端起警卫给他泡的茶,喝了一口,顿时觉得喉咙舒服了,“江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欧阳家那丫头放不下?”
“爸,你信不信我?”
“你是我儿子,我不信你,我信谁去”
“爸,我跟你说那些报纸除了我跟妍妍以前那些事没怎么乱来,后面的全是乱写的,你怎么看?”
“乱写?”江来庆一挺腰,手里的茶杯重重的置在办公桌上,“ ”的一声响,门外的警卫以为又砸东西了,很担心,又不敢进办公室,只等着命令。
“他娘的,我江来庆的儿子的花边新闻,居然敢乱写?”江来庆入伍早,那时候入伍的人,文化素质普遍没有现在的高,再说了,当兵的人,哥们义气其实挺重的,跟混黑社会的没什么分别,无非就是一个杀人越货,一个踩踩杀人越货的人。
江来庆因为跟秦珍结婚后,秦珍这种大家闺秀并不喜欢粗鄙的男人,总不喜欢江来庆说脏话,江来庆那时候有心上人,也不管秦珍的感受,想说就说,后来离婚了,倒反而不说了。
若江来庆连“他娘的”都骂出来了,就说明已经是火烧五脏了
“爸,真是乱写的,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娶了云朵,就没想过要在外面找女人,你也是过来人了,对吧,纵使以前有过感情经历,结婚后,老婆是老婆,前任是前任,这个东西,我们作为江家的男人,怎么可能乱来?”
江钊很轻易的把江来庆拉下了水,父母之前那些事,他知道得清楚得很,父母结婚,多少有些包办的意思。
江来庆说,“你别拿我的事情来比,我那时候跟你的年代不同,现在的信息多发达?我们那时候多闭塞?我们那时候像这样的事情,最多就是家里坐在一起就解决了,现在可能吗?报纸都出来了,我才知道”
“爸。”江钊觉得,还是情愿听江来庆骂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仗着自己的家世太好,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的拖时间,“这个事情,你慢慢查?还是我自己去查?”
“你的烂摊子,还要老子来收?”
“那我上午会开好,下午开始查。”
“兔崽子你还有脸去开会老子去查”
江钊笑了笑,“辛苦您了,来庆兄。”
“没大没小的兔崽子,你等着,晚上回家里,我打断你的腿”
“假肢太贵了,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江钊依旧不知死活的开玩笑。
“气死老子了,挂了”
江钊刚挂了电话,欧阳妍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江钊看着欧阳妍的来电,实在没有心情开车了,干脆靠在椅枕上养神,接起来,“喂。”
欧阳妍听到江钊话里有些疏离,她等了一下,江钊也没有喊她妍妍。
“二哥,报纸看到了吗?我们怎么办?” 欧阳妍温柔的声音有些细小的试探和委屈,听在旁人的耳里是带着委曲求全的软弱。
而欧阳妍性子里软弱不软弱,江钊是清楚的。
温柔的话,看起来也是真温柔,傲犟也是真傲犟。
“妍妍,出来解释一下吧,然后我希望你能从城北搬出去。”
江钊的眼睛闭着,看不清他的神情,声音懒懒像是累极,也辩不明他的语气,但是他说得清楚,“搬出去。”
欧阳妍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才想猛然想起一个问题,之前他担心的是这件事对他的仕途影响有多大,幕后是谁在操纵这件事,如果家族势力动了都不能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的话,对他的损失对家族以后的损失会有多大?
可现在,他担心的是,这件事,对他的家庭影响有多大,他和朵儿这个小家庭,影响有多大?
上次喝醉是朵儿把他从欧阳妍那里拖回家的,朵儿掀开他被子的时候,他衣服都没有脱,朵儿其实心里是清楚的,昨天晚上朵儿受伤,他送朵儿回医院,朵儿也是清楚的。
过往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他也不能否认。
只是这样把他的情史用如此煽情的文笔写出来,也太曲折了些,他身在其中的人都没有感到那么惊心动魄过,怎么被记者一写,就成了一篇催人泪下的言情了呢?》
这样的文字看在朵儿眼里,她会怎么想,他其实很期待看看她的反应,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他依然想看到她激动激烈的反应,指责,抱怨,他其实希望提出让欧阳妍搬出城北公寓的话由朵儿说出来,她却从来不提。
她不在乎,又怎么会介意他的前女友住在他的房子里?
“你说什么?”欧阳妍惊讶出声。
“我说你从城北搬出去吧,你要真觉得那里上班近,我可以让门卫帮你找找小区里出租的房子,不一定非得住在我那里,其实你也知道,这事情……”
欧阳妍声音有些难耐的哽音,“你是后悔把房子给我住了吗?摊上今天这样的事情,都是我惹的事吗?二哥,你讲话有点良心好不好?房子是我开口问你借的,但那次你喝醉了,要不是我把你弄去城北休息,你那种样子被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样?昨天是我约你出去的,但是谁叫人家没有把朵儿拍下来,这能算到我一个人头上吗?现在事情出来了,你不想着怎么解决,却把错都算我一个人身上,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江钊没有辩驳,他没有必要跟一个长期同各种嫌疑人或者罪犯打心理战的女人讨论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现在他没有去追究任何人对错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少一事是一事。
“这事情最不公平的人是你嫂嫂,报纸上写的这些东西,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她本来就是利用你,不爱你,她能有什么感受?你不信问问她,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感受”欧阳妍的歇斯底里让江钊眉头一皱,但他双目依旧阖着,偶尔眼睫轻轻颤动,以示他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