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弟于十一日晚自建昌开行,十六至江西省城。十九起行,由湖口、九江、湖北而归。余于二十四申刻接雪琴信,知迪庵有初十日三河之败,十二个营盘均被失陷,温甫弟与孙筱石、李续涛、杨得武等已冲出重围来至桐城县等语。不知温弟果无恙否?又不知迪庵冲出否?计九弟日内抵湖口,必有确信寄家,并有确信来营也。余已飞书告九弟矣。
一、前信问罗宅两个世兄来余家读书。余在家时本有此说,曾与霞仙道及。来缄言明年已有五人,想即泽、梁、鸿、湘与邓十也。若再添二人,先生实在照料不到。且余不在家,澄弟又常常出门,罗世兄在此恐周旋不到,反生微隙。不如竟行辞谢,听罗家另择良师。惟三女儿订庚之事,必须于今冬明春办之,即请两弟为我代办。此先大夫遗命,礼仪不妨略丰。东序先生去世,即请芝生为媒亦可。
一、募集长夫百有三人,其口粮均照九弟原议。刘仙桥在此十日后,即可送之归去。江龙三亦可随渠归去。
一、纪梁侄捐功名,余亦颇有此意,曾与弟说过一次,此次办就。来缄中言纪梁自行抽出之六十千,余即出之为贺,不必梁侄自备也。兹付去银五十两,系万篪轩观察(启琛)所送之奠金。送二百两,余受五十两。兹付归作梁侄捐款,以为大伯之贺礼也可,以为祖父之赏赐也亦可。
一、来信言用银三百两,以后不再向追取。去年我在家中嫌用度太广,今年我既出,务求澄弟减省用之。若难于裁减,则我与澄弟共食而分用,或者可以略少。我在军中决不肯多寄银回家,改向来之样子。一则因父母在时我未多寄,二则因百姓穷困异常,我不忍独丰也。余此次在外,一切俱照旧样,惟于人情应酬上略周到些(如胡中丞丁艰送二百,龙方伯送一百之类,向来所无,此后家中亲戚族人如有庆吊,亦当致情,望弟先写信告知。)
一、宾兴堂字,待写就交仙桥带归。
以上各条,均乞查照。顺候近好。
国藩手具十月二十六日拟作奠文以慰温弟
澄侯、沅浦、季洪三弟左右:
初一日接澄弟信,知玉四等于初十日到家,尚未接六弟确耗也。沅弟初九日在长沙所发之信,二十五日接到。甚慰甚慰!此次江行之速,为从来所未有。在汉口所发之信,至今尚未接到。
沅弟抵家后,不得温甫实信,不知何如忧伤!吾派人至江北,至今末归。沉弟所派六人至三河、桐城访查者,想亦无真实下落也。已矣!尚何言哉!吾去年在家,以小事争竟,所言皆锱铢细故。洎今思之,不值一笑。负我温弟,即愧对我祖我父,悔恨何极!当竭力作文数首,以赎余愆,求沅弟写石刻碑。沅弟字有秀骨,宜日日临帖作大楷。凡余文概请沅弟写之,组田刻之。亦足少摅我心中抑郁愧悔之怀。
余近日体尚平安,惟下身癣尚如故,抓烂作痛。张凯章于初二日拔营赴景德镇,吴翔冈初四日起行。吾于新正亦当移营进扎鄱阳、彭泽等处,与水师相联络,即可为江北之声援。萧军现赴南赣,贼踪已远,大约回广东矣。如江闽一律肃清,明岁并带萧军至九江两岸也。
付回银一百两,寄送亲戚本家,另开一单,不知当否?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十二月初三日
再,此次附银六十两,以三十两寄兰姐家,内二十为兰姐五十寿辰贺仪,十两为七甥女出嫁奁仪。以三十两寄蕙妹家,补往年奠待聘妹夫之仪。望即日送去。嗣后亲族家如有应行致情者。望写信告我为嘱。再问澄、沅、洪弟近好。
涤又行凯军在景德相持如故
澄侯、沅甫、季洪三弟左右:
澄弟初五信,沅弟初七信,均于十七日接到。家中初八日所发叔父及澄弟、纪泽儿信,县城初十日所发沅弟信,二十二夜接到。知温金灵榇于初十到县,十五可到家,至以为慰。又幸叔父能亲笔写字,得纪寿引见恩旨后,必可日就康强,尤为家庭之福。
凯军在景德镇相持如故。十三日打一小胜仗。十六日二更,贼放火伪遁以诱我,我军亦未受其害。老营气象如常。湖南每月协饷三万,因有事停解。余以萧军之二万五千馀请其发给,亦差足相当。吉营望沅弟甚切,四月能来为妙。澄弟身常劳苦,心常安逸,最善最善。余近日事亦平顺,以心血太亏,故多忧疑,恒用自警。沅弟劝我规模宜阔,我可勉而几也。其谓处事宜决断,则尚有未能。用情之厚薄,惟李家赙仪略厚,以渠以厘金济我军已二万馀,不可无以酬之。以外皆循旧规耳。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三月二十三日
再,芝生前有信,言写信复渠,请用大字书格言,兹写挂屏,四张寄之。虽非格言,亦聊以答其殷殷之意。芝生、晕山皆亲戚中之极可敬爱者,可嘱其多作时文。在家则请邓寅师改,付营则请次青改,或与纪泽之文一同付来,或竟另请人誉写。在外多邀数人同作,如京城联课者,用糊名易书之法。沅弟在家,此次所以润泽族戚朋友者,皆得其当。若能于族戚之读书者更加一番奖励,暗暗转移风气,人人讲究品学,则我家之子弟随在观感,不期进而自进。沅弟于此等处曾加体验否?
兄国藩又草在黄州稍留待命
澄侯、沅甫两弟左右:
澄弟七月十三永丰发信,沉弟二十九日一宿河发信,均于初九日道士濮接到。澄老二十六夜一信,初十日巴河接到。得悉一切。叔父病体大愈,是第一庆慰事。澄弟办团,为一邑所服,善起善结,亦极慰也。
余于初六自九江开船,逆风逆水。每日行七八十里。十一日至黄州,胡中丞约为十日之留。官帅奏留余一军共征皖省,大约十七八可奉谕旨。贼踪既不入蜀,余自不必遽赴荆、宜,在此少停,恭俟后命。除萧、张二军外,带来共万人,另单附览。每月需饷六万,拟概求之湖北,胡中丞亦已允许。江西协款三万,仍以供萧、张二人之半耳。九弟营中,六月分半饷,即日起解,七月分少迟亦解。每队多夫一名,或裁与否,应俟到营面定。
沅老近来所办之事无不惬当。银钱一事,取与均宜谨慎斟酌。今日闻林文忠三子分家,各得六千串(每柱田宅价在内。公存银一万,为祀田,刻集之费在外。)督抚二十年,真不可及。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八月十二日黄州牧云初九到营
澄侯、沅甫两弟左右:
王右十等到,接冬月二十五日家信,俱悉一切。
沅弟初一日果移居否?至以为念。改葬祖父母,看地总须将庇荫富贵之说丢开。如今年改葬猫面脑,先看定夏家地面,临开穴时即占洪家地面,未始非主葬者以富贵之说相赠,以致临时移易。此次改葬祖父母,望将此层看破为要。
此间诸事如家。连日风雨极大,各营墙潦倒坍。四眼狗虽有上援之信,而迄未见其果来。太湖之贼有米无柴,如正月无援贼至。当可克复。
吾癣疾如常,自去夏再出,以此次为剧。目光仍是巴河旧样,不必挂念。顾问近好。牧云于初九日到营。
兄国藩顿首十二月十三日
再,附寄菲仪银数分,请即日送去。手笔太不阔,贤弟得无哂之乎?
王定二舅爹八两
王定三舅爹八两
欧阳东升大爹八两
周三爹四两
九木匠九爹四两
禹胡子二两
蔡俊五老母二两
陈大瞎子(即喊伯——换鞋者)二两枞阳河口堵塞已批准
沅、季弟左右:
初一日午刻信,初三黎明接到。军务虽无起色,而步拨则可喜矣。甲三、牧云初一日起行,初六当可抵安庆。枞阳河口应堵奉,已批准,并倡捐钱一千串。家信二件送阅,外璧五件。
九月初三午刻厘金已八成解弟管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九早接二十七早来信,俱悉一切。应复者条列如左:
一、办厘章程,就近向雪琴处取阅。渠办华阳镇厘务四年于兹,久著成效。其旧日委员凌荫廷,现在委员阎炜,皆余之旧日人也。弟若令赵、刘二委员与凌、阎二人细细商明,早晚通信,弟又与雪琴细商,或在华阳镇先借一二书役至大通开张,便易于集事。所抽之厘,以二成解韦营,以八成解弟营。余五月在水营与杨、彭言抽大通厘金以济弟,此时不得不少践宿诺也。其凯切告示,即日写就专送。
一、湘后刘、李二营挑募一哨,索银三千余两,未免太过。即以半年计之,每勇二十五两二钱,合计一哨亦不须三千之多。况四月似已发清,九月未毕,亦不得遽名曰欠饷。青草塥各营,四月之饷亦尚未发,而昨来南常救援之四营,未闻索欠饷后始行开差也。余于其初到时,每营稿银四百、钱百串,又于欧、彭两营后去者每营发途费银五百,欧、彭将途费具禀璧还,彼亦同。
一、湘勇同一次饷者也,刘、李一哨与吉中之一哨即可不必挑来矣。
一、帮带官二人:一陈玉恒系凯章所保,一业光岳系敝处旧带亲兵者。陈尚朴实,或可办事。肪仙即留弟处。
鲍、张二十五日进兵,二十六七八日均未开仗。闻杨七麻子已至旌德县,建德一路当少松矣。北岸狗逆近日已动作否?
九月二十九日朝廷于东南事眷念极重
沅、季弟左右:
接初三日信,并鱼、腿等件及号补印板俱收到。报之以银二千两,派夫四人,随来人解至安庆水营,请彭雪琴买米千余石,送至弟营,大约十一二可到。又报之以银二万两、米二千石,由江西藩司委员解至李少山处。一以偿夙诺,一以谢烘鱼也。
九月初六日请入卫一疏,十月初七夜接到朱批,未蒙谕允,朝廷于东南之事眷念极重,或者终有转帆乎!
季弟信谨慎而有生趣,军事应可无虑。
十月初八日决计坚守不出浪战最好
沅、季弟左右:
余以初九日出外,十四日归营。接弟信共五封,最后一封是沅弟十一夜写者。
四千石米之约,余于初八日解银二千,十二义饬李卿云解银二千,可作米两千石矣。此外又札江西藩司解银二万、米二千石,以践前约。弟决计守墙濠,不出浪战,最好最好。挑来祁门之人,尽可留打援贼,十月初一日以后尽可由祁门发饷。前札是九月所发,即九月饷由祁门发,亦近人情,惟索饷三千余两,则不近人情矣。何丹畦碑,余思自书之,先尽本身,后尽亲房,可乎?谱序未见。
十月十五日未刻抄寄南岸军情条议
沅弟左右:
送银勇归,接弟信及守营条约,足当坚明二字。兄今日亦有南岸军情条议抄寄一阅。前写就手卷,于初八日寄去,已收到否?
十月二十三日询左军二十七日开仗否
沅弟左右:
连接二十四早、二十五早发两信,知枞阳危急之至,深以为系。时卿赴鄂,亦非所愿。留湘则心欣然。此当由润帅与翟公主之。鲍公二十八日必至景镇。不知二十七左军开仗否?余庵军可用楚军四两二钱之制。润帅信,弟阅后封寄。
十一月二十八日敌有日旺之势
沅、季弟左右:
初七日接沅弟腊月十五日信,来足系坐船回,故迟迟也。
左、鲍二军去腊未得速剿,相持日久,师且老矣,而贼数日增,贼势日旺。昨初六日,另股贼破大洪岭而入,经江军门击退;又一支破大赤岭。初八日,派唐桂生进剿,不知能否得手。南岸贼多兵少,陈军须全回南洋(陈余庵口粮,每月解银万五千两,米千五百石,已札江西粮台矣),并请胡官保另派三千人来助,支此危局。
正月初八日广信之敌内犯已围建昌
沅弟左右:
祁门所产艹术,医者以为胜过于艹尖,吾得佳者十八两。三分之,以六两赠胡宫保,六两寄老弟,六两留兄自用,兹专人送去查收。此外尚收实次等者,将来再寄弟用也。季弟近亦服药否?佳者难再得,次者尚可多购。
广信之贼内犯,二十一日已围建昌城。黄印山太守禀来,守城尚不甚警慌。另股至金溪,养素迎剿获胜,或不碍大局也。
正月二十九日鲍军先剿景镇以解余之困
沅、季弟左右:
接初三、四两缄,俱悉一切。
贼至滠口,赖舒公马队保全。汉口、湖北事尚不甚坏。
此间伪侍王踞景德镇,伪忠王窜樟树、瑞、临,真膏盲之患耳。鲍公本应剿腹地,因余率数万人均在围困之中,不能不先剿景镇。攻徽之举,朱云岩因留守祁门未来,唐桂生挫败。日内当再攻一次,求通浙江之米粮也。大通陈余庵应分之六千串,弟酌分若干,交其留驻东流之千五百人(每人一两可也),酌留若干归弟营用。东征局解弟之三万金,江西是否截留?兄处已文报不通久矣。复问近好。余详润帅缄中。
国藩顿首三月初七日望专心围攻安庆
沅弟左右:
十一日申刻得初九早所发一信,二勇神速之至,虽飞廉不是过也,已每名赏银四两矣。
弟处无人来援,不必引以为愧。望专心围攻安庆,以副余望,并设法买米二千石,将由东流陆运至祁门,大约每石须脚价千文耳。东征局解弟饷三万,由江西转运。弟可一面商告毓公及黼堂等,令其速解;一面以万金为兄处买米数千石,办口袋千个。其银未到之先能即办即运更妙,稍迟恐又梗阻矣。
许仙屏信一件妥速寄去。顺问近好。
三月十一夜景德镇近日将可克复
沅、季弟左右:
二十日申刻接三月十八日辰刻来信,知已办米二千石、口袋八千个。此次弟当十分紧急之际,而乃反为南岸米事大费精神,兄实不安之至。兄当时发此议,不知北岸恰值紧时也。黄梅、宿松股匪,想不大悍,即悍,亦当不多,多者必自练潭而来。兄近日胆极怯,闻之焦灼之至,愿弟速调盛南带两哨队伍归营。南岸之事,尽足支持,丝毫不烦弟管也。由黄梅,宿松下犯之贼,究是黄州来乎?抑系他处来乎?久未领饷,东征局之三万,弟可支二万去,其一万亦为弟买米办口袋之用,弟可告之张小山也(现在东流,名乘钧。)
景镇现仅数百贼。大股全赴乐平,与左、鲍交仗。计景镇当在近日克复,两弟尽可放心。顺问近好。
三月二十日申刻建昌失守不能置之不救
沅弟左右:
十四早接十三巳刻信,俱悉一切。
援贼大动,孙谢人详亦阅悉。两路四伪王一时并犯,只要潜、太两城能坚守十日半月,则怀、桐两军仍不至掣动大局。德安金逸亭一军,于二十九日地道轰开城墙甚宽,我军排拥而入,被贼以火药桶死拒,竟不得破,闻伤亡将及千人。贼果由霍山内犯,德、随一带亦殊可虑。然此时无力顾彼,但能力保潜、太、桐、怀,已大幸矣。鲍军掳船千余,十二日至横坝头。余昨有信去,嘱其由九江登岸,或剿武宁,或剿建昌。顷闻建昌县实已失守,该邑去省城仅百二十里,余断不能置之不救。今日再当飞函催鲍由得赴建,纵使潜、太危急,鲍军亦不能回顾矣。
东征局解银七万,以四万济安庆,可感可慰。大通局详,日内即当批发。安庆若克,余意派韦部由江滨进攻无为州,弟分三千劲旅进攻庐江,周万晫带千三百人预守机阳。无、庐两城若克,则江滨尽为我有,每月可得厘金数万。日内当以公牍预定,但怕揭锅盖太早耳。即问近好。
六月十四日巳刻枪炮则专尚一准字
沅弟左右:
二十未刻接十九日午刻来信,俱悉一切。
多公有米吃,是第一放心事。既守外濠,又谋坤道,不知人力足敷用否?贼队虽多,而扑濠仍不能太密,愈密则枪伤亡愈多也。有把之大火球,可丢人濠内者,不可不多做些。枪炮则专尚一准字,不准者严戒之。
鲍公信来,瑞、奉之贼皆已渡河至赣江以东,想由抚、建、广信回江苏老巢矣。
弟处有东征八万问望,日内如赣州有银来,暂不拨弟处。江西一万,湖北一万,系报明解弟者,仍拨弟处也。
余癣痒殊剧,至以为苦。顺问近好。
七月二十日末刻徽州当可坚守
季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