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寓中大小平安。纪泽读书已至“宗族称孝焉”,大女儿读书已至“吾十有五”。前三月买驴子一头,顷赵炳坤又送一头。二晶本应坐绿呢车,兄一切向来俭朴,故仍坐蓝呢车。寓中用度比前较大,每年进项亦极多(每年俸银三百两、饭银一百两)。其他外间进项尚与从前相似。
同乡诸人皆如旧。李竹屋在苏寄信来,立夫先生许以乾馆。余不一一。
兄国藩草六月二十七日拟聘罗研生教子侄
澄候、温甫、子植、季洪四位老弟足下:
胡二等于初一日到营,接奉父大人手谕及诸弟信,俱悉一切。
兄于二十日自汉口起行,二十一日至黄州,二十二日至堵城。以羊一豕一,为文祭吴甄甫师。二十三日过江至武昌县。二十四在巴河晤郭雨三之弟,知其兄观亭在山西,因嘱邑失守革职,雨三现署两淮盐运使。二十九日至蕲州,是日水师大战获胜。初一、初四、初五陆军在田家镇之对岸半壁山大战获胜。初九、初十水师在蕲州开仗小胜。十三日水师大破田家镇贼防,烧贼船四千余号。自有此军以来,陆路杀贼之多无有过于初四之战,水路烧船之多无有过于十三之役。现在前帮已至九江,吾尚驻田家镇,离九江百五十里。陆路之贼均在广济、黄梅一带,塔、罗于二十三日起行往剿。一切军事之详,均具奏报之中。兹并抄录寄回,祈敬呈父大人、叔父大人一览。
刘一、良五于二十日至田家镇。得悉家中老幼均吉,甚慰甚慰。魏荫亭先生既来军中,父大人命九弟教子侄读书,而九弟书来坚执不肯,欲余另请明师。余意中实乏明师可以聘请。日内与霞、次及幕中诸君子熟商,近处惟罗研生兄是我心中佩仰之人。其学问具有本原,说文、音学、舆地尤其所长产而诗、古文辞及行楷书法亦皆讲求有年。吾乡通经学古之士,以邹叔绩为最,而研生次之。其世兄现在余幕中,故请其写家信,聘研生至吾乡教读。研兄之继配陈氏,与耦庚先生为联襟。渠又明于风水之说,并可在吾乡选择吉地。但不知其果肯来否?渠现馆徐方伯处,未知能辞彼就此否?若果能来,足开吾邑小学之风,于温甫、子植亦不无裨益。若研兄不能来,则吾心中别无人。植弟坚不肯教,则乞诸弟为访择一师而延聘焉为要。甲三、甲五可同一师,不可分开,科一、科三、科四亦可同师。余不一一,诸俟续布。
兄国藩手草十月二十二夜训练兵勇必须常讲常辨
沅浦九弟左右:
二十四日王得一归,接十六日信,俱悉一切。前两次信皆告假还乡而不遽回营者,故末写回信,亦别无便可寄也。以后有信仍以专人送归为妥。只须一人,不必两人,择捷足如曾正七之类更可迅速。
汪先生(即邓汪环琼,号瀛皆)于初七日专人来订今冬上学,因迎其十五入馆。甲三于十八开课,二十三第二课,改文甚细心。甲五眼睛近日也好十分之七八,右目能认寸大字,左目则能读小注。每日静坐二次,以助药力之不及。邓先生向来亦多病,得力于静坐者深也。科一每日仍读三百字,睪山十六日回家住六天,恰易芝生来此代馆。科四“离娄”将读毕。科六读至“卫灵公”。日内因萧组田刻字,同在一间屋内,心气未免稍浮。而科四仁厚,科六警敏,将来均可望有成,弟可放心。
二十九日祖母大人九十晋一冥寿,内外眷口皆去拜寿,惟九弟妇、季弟妇不能去。前二十日大伯母九十一冥寿,本房亦均赴木兜冲助祭,上下七席,二十九日当倍之也。今年本境买田者多,居然太平景象。余在家亦略读书。下手七宝庙下挑一土山,将下砂接长,以培坟山而遮洞风。邻近如训三、贤五、代三、金五、诗八、陈俊九、上兰叔家,均请吃便饭。猫面脑之地,余又请庚一、宽十(近亦好看地,据德六叔祖谓其颇好)去看一次。据称大局与皮公托相似,而当前一案系背面。质之东阳,则谓当日雨中忙看,或未审实云云。若果买之,余明正须自往一看耳。
弟所寄各件:代普将请饷,代黄太守上禀,均系顾全大局。即使上官未必批准,亦不失缓急相顾之道。请奖一禀,尚欠妥洽。湘后营一军,不知从何处筹饷?即宝营亦自难支持。弟辞总理之任,极是极是。带勇本系难事,弟但当约旨卑思,无好大,无欲速。管辖现有之二千人,宁可减少,不可加多。口粮业得一半,此外有可设法更好,即涓滴难求,亦自不至于脱巾溃散,但宜极力整顿,不必常以欠饷为虑也。
打仗之道,在围城之外,节太短,势太促,无埋伏,无变化,只有队伍整齐,站得坚稳而已。欲灵机应变出奇制胜,必须离城甚远,乃可随时制宜。凡平原旷野开仗与深山穷谷开仗,其道迥别。去吉城四十里,凡援贼可来之路,须令哨长、队长轮流前往该处看明地势,小径小溪、一丘一洼细细看明,各令详述于弟之前,或令绘图呈上。万一有出队迎战之时,则各哨队皆已了然于心。古人忧学之不讲,又白明辨之,余以为训练兵勇,亦须常讲常辨也。家中四宅平安,不必挂念。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十一月二十五日孙福屡望附案一保
沅浦九弟左右:
初九日发第十五号信交王得一,初十日王福起行赴吉安。王福、韩升侍我有年,均属难得之才。前此有孙福者,屡从我于危难,余在营本思附案一保,事不顺手,因未果行。兹开名条付吉,望弟附案一保。从我既久,众所共知,以保列武职为妥,免将来挂入弹章。丁义方亦系武职,求改文员,未之许也。渠等均思文职,未虑后患,弟可便中略开导之。陈斌尚在后营否?前此保举甚不优,若得便,可一借齿牙余芬,亦须察其近日立行何如耳。上次春二带回之银已交澄侯收到。余不一一,统俟续布。王福到恐在半月矣。
兄国藩草四月初十日
丰城杜秀才所看之地二处。二十六日余请东阳叔祖往看,宽十同去,二十八日归来。东老以为决不可用。一在板仓,对河骑头者至十余棺之多,吾家安可葬其下乎?一在金瓶山,穴情全无阴阳分合,东老亦深非之。杜秀才被马踢其面,出血数碗,几濒于危,幸有好法师咸三和尚救之得愈。二十九日送之还永丰矣。渠寄信言金瓶山实佳域也,极口叫屈。吾欲自往亲看一次,然恐不出东老之说矣。此外实无地师可信者。弟言不必性急,此事日复一日,不知何时始得成就?兄涤生又及。
四月初十日切记久而敬之四字
沅浦九弟左右:
久未接弟安报,不知近况何如?余在兰溪发一信,由湖北寄左季翁转致,不知得到否也?兰溪初九日与迪、希别,十一日至九江一祭塔公祠,十二日至湖口。厚庵近日体气稍逊。雪琴则神采奕奕,在湖口新修水师昭忠祠,土木之工,一一皆亲手经营,嘱余奏明。迪庵在九江修塔公祠,亦嘱余一奏。余拟会杨、李衔奏之。迪庵又欲与湘乡立忠义祠,亦将一会奏也。
胡中丞之太夫人(姓汤)于十一日辰刻仙逝。水陆数万人皆仗胡公以生以成,一旦失所依倚,关系甚重。余拟送嶂一、联一、银二百,皆书余与温、沅名。玉班兄丁艰,弟如何致情?望速示。顺问近好,余详日记中不另。
兄国藩手具七月十四日于湖口水营
再,兄于近日受署,夜间又或受风露,体中小有不适。请焦听堂诊治,服药两帖,已愈矣。闻弟病疟,不知痊愈否?罗逢元言尚未愈,韩升之兄言服成章鉴之方,已十愈八九。澄侯信言十六日全好,则尚未悉后有反复也。七月以来,不审全复元否?体气素弱,不宜多服克伐之剂,而有病在身,又不宜服补剂,殊为惦念。吉安克复尚无把握,千万不可焦急,日慎一日,以求其事之济。一怀焦愤之念,则恐无成耳。千万忍耐!千万忍耐!“久而敬之”四字,不特处朋友为然,即凡事亦莫不然。至嘱。
国藩再墨七月十四日考妣改葬事不可缓
澄侯、沅浦、季洪三弟左右:
十二月二十三日接澄、沅初十、十一日信,除夕又接十六日信,敬悉叔父大人体气渐好,不致成中痰之症,如天之福,至幸至幸!两弟缄中所言各事,兹分条列复如左:
一、先考妣改葬事决不可缓。余二年、七年在家主持葬事,办理草草,去冬今春又未能设法改葬,为人子者第一大端,问心有疚,何以为人?何以为子?总求沅以弟为主,速行改葬,澄弟、洪弟帮同办理,为我补过。至要至祷!洪夏争地,果可用否?吾不得知。兹亲笔写二信与洪、罗二处,以冀或有所成。
一、张凯章于十八日至景德镇附近地方,十九日分两路进。王(钤峰)、吴走西路,凯章走东路。王、吴挫败,义营亡百人,吉左营九人,副湘营三十七人,营务处十二人。在行仗则已为大伤,幸凯章全军未与其事。现尚扎崖角岭,去景德镇二十余里,势颇岌岌。兹札调朱南桂、朱惟堂飞速来军,望即专人送去。又王人树一信亦速送去。涤岑信,弟阅后封寄。
一、季弟决计出外,不知果向何处?今日办理之人,惟胡润之、左季高可与共事。此外皆若明若昧,时信时疑,非季弟所能俯仰迁就也。沅弟宜再三开导,令季弟择人而事,不可草草。或沅、季同来吾营,商定后再赴他处亦可。
一、沅弟所画屋样,余已批出。若作三代祠堂,则规模不妨闳大;若另起祠堂于雷有湾,而此仅作住屋,则不宜太宏丽。盖吾邑带勇诸公,置田起屋者甚少,峙衡家起屋亦乡间结构耳。我家若太修造壮丽,则沅弟必为众人所指摘,且乱世而居华屋广厦,尤非所宜。望沅弟慎之慎之,再四思之。祠堂样子,余亦画一个付回,以备采择。
一、科一喉痛,系先天火亏之症,宜服参茸姜附等药,庶可一劳永逸,切不可服凉药,千万记之。余不一一,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元旦携归书籍望妥慎清理
澄侯四弟左右:
兹有袁漱六亲家之胞弟袁铁庵自松江归来,将我京中书籍概行带送湘乡,实为可感之至。前由京搬至松江,此次由松搬至湘乡,共万余里,吃尽辛苦。到我家时,望加意款待。至要至要!其书交建四先生及纪泽细心清理,此外尚有存松之书并营中之书,将来开单再清也。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八月二十九日武昌袁漱六弃世
澄侯四弟左右:
十月十日蔡宁祥来,接弟二十九夜县寓信,借悉一切。王孝一之缄今尚未到。季洪弟于初五到黄州,初八来巴河,初九早兄弟恭祭先大夫七十冥寿,尚属诚敬。毛寄云初九日来营,陈秋门先生亦来。日内应酬甚繁。余往年所欠京帐,今冬拟托寄云还清,不知家中尚有清单否?可于此次寄来。
初九日接松江信,知漱六亲家于九月初三日弃世,实可伤悼!其堂侄袁藻在余营当差,派其速行,往松料理一切。十一日起行,计十一月底可到。雨三、漱六连闻凶耗,何亲戚之多故也!即问近好。要事详沅弟信中。
兄国藩手草十月初十日宁国危急不能往救
澄侯四弟左右:
六月初八日接弟五月二十二日手书,得知五宅平安为慰。
余于初四日自建德县启行,十一日至祁门县,末二日遇雨,一路平安。此地去景德镇百八十里。去徽州亦百八十里,去宁国三百余里。目下贼围宁国,十分危急,余以兵将未齐,不能往救。闻鲍超五月十二自四川起行,大约六月可到,张凯章七月或亦可到。季高则须八月乃到,到后再行分途进剿。
余身体平安,惟热极多汗,迥不似昔年光景,或因去年洗澡太多之咎,今年竟不敢洗澡一次矣。纪泽尚无到鄂消息。纪鸿送陈作梅诗甚好,不知系先生所改否?作梅于六月七日到英山,大约七月可来此作归省计。
兹付去《拟岘台》墨刻十套,请弟分寄霞仙二分,邓、易、邓、谢、葛五师各一分,临、昆、震三甥各一分。如前此已送者,则不必再送,留存弟处可也。顺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六月十四日于祁门县拟分别进攻庐州及宁国
澄弟左右:
初十日接弟在衡州所发信,俱悉一切。
此间近日平安。九弟初二日自安庆进兵,初九日至庐江。日内将出大江,会合水师打泥汊也。四眼狗初七已到三河,即温弟殉节之处。此次余与九弟定坚守庐江,决不轻进。
胡润帅继先皇而逝,于大局关系至重。闻官帅奏请以希庵实授鄂抚。并力保雪琴为皖抚,想朝廷亦必俯从所请。其办事合手可喜;其党类太盛,为众所指目,亦殊可惧。浙事危险之至,屡求救援,此间力不能及。现拟以多军进攻庐州,以鲍军进攻宁国。宁国去浙甚近,或亦可少分浙之贼势也。
余身体平安,惟疮疾未愈,夜难成寐。幸每日办事写字如常,家中尽可放心。季弟病已痊愈,今日由枞阳来余公馆,暂未写信。九弟有信二件查收。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九月十四日
再,柳瑞堂、葛十四来营,抄录渠与元嘉湾讼事全案,求余作主。余阅其卷,柳瑞堂之进葬油杉岭,未与元嘉湾说明,本甚孟浪。其先行控官,亦伤和气。元嘉湾之状,言原有议约夫妇合冢及拟改胡氏祖母回葬两层,亦属强为之辞。是各有不是之处。余前年在家尚不理闲事,况今在二千里外,岂能管乡里之事?惟渠求之甚切,兼福九爹与星冈公至好,不能恝然置之。望弟从中善为调处,以不插为妙。纵系私地,让葬胞伯,亦不失为孝友之家风耳。此事别有情节否?下次望详告我为要。
涤生再行九月十四日午刻
纪泽八月二十一日之信,十四日接到矣。咨请湖北协解火药五万
沅弟左右:
火药即日咨请湖北协解五万,不知见许否?凡与人交际,当求其诚信之素孚;求其协助,当亮其力量所能为。弟每求人,好开大口,尚不脱官场陋习。余本不敢开大口,而人亦不能一一应付,但略亮我之诚实耳。四十万铁究竟有着落否?此时子弹亦极少也。
韩正国、程学启初七日开行,少荃初八早开行,轮船不过三四日可抵上海。余令开字营号补皖勇改淮勇,程云必待沅帅缄谕乃敢改换。亦足见其不背本矣。
广东全省抽廛专供江浙军饷一折,本日拜发。大约秋冬之后每月可添银二十万两,春夏则苦不堪言耳。
三月初八日粮弹均切望量入为出
沅、季弟左右:
湖南之米昂贵异常,东征局无米解来,安庆又苦于碾碓无多,每日不能舂出三百石,不足以应诸路之求。每月解子药各三万斤,不能再多,望弟量入为出,少操几次,以省火药为嘱。
扎营图阅悉。得几场大雨,吟、昆等营必日松矣。处处皆系两层,前层拒城贼,后层防援贼,当可稳固无虞。
少荃代买之洋枪,今日交到一单,待物到即解弟处。洋物机括太灵多不耐久,宜慎用之。
次青之事,弟所进箴规,极是极是。吾过矣!吾过矣!吾因送魁士享当世大名,去年袁、翁两处及京师台谏尚累疏保郑为名将,以为不妨与李并举,又有郑罪重李情轻,暨王锐意招之等语,以为比前折略轻。逮拜折之后,通首读来,实使次青难堪。今得弟指出,余益觉大负次青,愧悔无地。余生平于朋友中,负人甚少,惟负次青实甚。两弟为我设法,有可挽回之处,余不惮改过也。
六月初二日拟于二月上半月赴金陵
沅弟左右:
十三日接弟初八日专人来信,俱悉一切。
金宝圩尚有四坝未陷,可谓铁汉。陈栋之勇夫究竟精壮否?李、滕谓好者不满三分之二,云岩却又言其可用。郑奠所招之勇夫,此间未经点名,想又不如陈矣。黄鹤汀信寄去,其吊季奠仪百金即在此间璧还。
余赴金陵计在二月上半月。弟今年专以操练为主,不宜出处打行仗。余近牙疼略愈,惟公事积搁极多,不知何日始能清厘。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正月十四日曾香海不宜主东皋讲习
澄侯四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