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5日(一)
凌晨四点,我口渴难忍,披件外套下床,在卫生间使劲往身体里灌自来水,冰凉的感觉直刺心扉,我的内心极其混乱,复杂的又趋于平静。爱情真是比死亡还复杂的东西,因为在死亡中你只能挂一次,而在爱情中你可能会挂很多次。
晚上华子请大宿舍所有的室友去T市有名的烧烤一条街喝酒庆圣诞。我们疯狂的喝着酒,吃着羊肉,唱着歌。
这便是大学,所有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亲如手足的兄弟情谊皆产生于此。
很快我便喝醉了,此前我听过很多关于酒醉的描写,有人喝醉了会哭,有人喝醉了会笑,有人喝醉了会吐,有人喝醉了会打人,诸如此类。而我喝醉了则想找姑娘说话。
手机屏幕上的姓名秩序井然的从我眼前跳过,十一年、萧疏、露露、小梦……最后定格到了小红帽。
“怎么有闲情打电话给我?”小红问。
“因为我把你当兄弟啊,好兄弟之间要不断的联络感情。”我努力控制好说话的节奏。
“你喝酒了?”小红帽问。
“中秋佳节,岂有不喝酒的道理?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额,好吧,我……”
“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我打断她,“昨天,我向一个姑娘表白,被拒绝了。前些日子,十一年莫名其妙打电话哭着骂我一顿。再前些日子,有个本该和我在一起的姑娘跟了别人。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失败啊?”
小红帽没有说话。
“你应该回真的假的?哈哈哈……”我狂笑不止。
“对不起……”小红帽的声音压的很低。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不想再隐瞒你了,实话跟你说吧,我和十一年一个学校的。”
“是么?呵呵,真是巧。”
“其实当你告诉我,十一年和我手机号码仅仅是最后两位错了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和我是一个学校的了,真的对不起,那天我只是想去了解你们之间的故事,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哦!原来是你,哈哈哈,你不是小红帽,你是大灰狼!”
“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挂了电话,眼神迷离的看着前面勾肩搭背的兄弟们,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2006年12月26日(二)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早晨起来头还有些微微作痛。整整一天,我的手机都是呈待机状态。我和小梦的距离,仿佛一瞬间,无形的被拉开很远。远的让我一度怀疑,我们是否真的接近过。
2006年12月27日(三)
晚上法学院和体育系晚会的第一次彩排。舞台上的人卖力演出,舞台下的人严阵以待。
班长动听的《找你妹》,大蕴、晓明、陈旭华丽的武术套路。柯达超炫的运球,我逼真的摔倒……引得台下阵阵掌声。
2006年12月28日(四)
法学院和体育系晚会的第二次彩排,我们宿舍的三个节目全部通过审核,值得一提的是,我的摔倒已练的炉火纯青,指哪倒哪。
彩排完已经是晚上9点,出来收到小梦的一条信息:“这天还真是冷啊。”
我说:“你在哪呢?”
小梦说:“在音乐楼练习和声。马上要下课了。”
我说:“我去给你送件外套吧。”不等她回绝我挂了电话。
在去音乐楼的途中,手机响了,是十一年。
“能帮我一个忙吗?”十一年问。
我放慢脚步:“可以。”
“系里请我帮忙设计一枚符合生命科学系特征的系徽。我设计了几枚都觉得不太好,20分钟后就要交稿了,所以只能请你帮忙了。”
我放慢的脚步渐渐停住,眼神木然的看着手上的外套。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交错着流过我身体的表面,是什么回荡在深心里如此炽烈激烈,像汹涌不休的洪水冲垮了所有阻碍。
回不去了
天真的孩子
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把外套放到音乐楼管理站,来不及多想立即往宿舍跑,途中发了条信息告诉小梦外套在管理站,出来时别忘了穿上。
回到宿舍,我顾不得满头大汗立即拿出纸和笔,在脑海中模拟各种生命科学的图形。
10分钟后,十一年发信息问:“好了吗?”
我说:“正在想。”
她说:“嗯,设计好了用彩信发给我。”
最终,一个美好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一个熟睡的婴儿躺在显微镜上,幸福的吮吸着手指。”
彩信发过去后,一切束缚仿佛解脱了。我爬上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听着床下时时传来的哄笑打闹声,心仿佛被人包在掌心,越捏越紧。我越发的怀疑对小梦的情感,如果现在有一个比小梦还漂亮的姑娘站在我面前,我是否还会对她说喜欢?这就是大学吗?这就是我们的追求吗?
据说钢化玻璃坦克压上都不会碎,一旦破碎,就裂成无数蚕豆大的渣滓,流淌一地,再也无法复原。就像如今的我,渺小如蚁,孱弱如丝,清淡如烟,消逝如水,随时都会淌在某个角落,不被人记起。
2006年12月29日(五)
一早收到小梦信息:“谢谢你的外套,晚上元旦晚会的时候给你吧。”
我说:“你也来?”
小梦:“嗯,大蕴有武术表演,邀请我们四人去观看。”
我说:“嗯,知道了。”
晚上,法学院和体育系联谊庆元旦晚会正式开始,大蕴安排小梦、叶儿以及她们宿舍另外两个美女燕燕、徐娇坐到了第一排。
晚会的第一个节目是法学院的学生代表表演的《网球王子》:一戴眼镜的小伙拿着网球拍和网球走上台,拍了几下球,把球扔了;挥了几下拍子,把拍子扔了;做了几个单手俯卧撑,把自己扔了,鞠躬下台。台下的观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主持人的声音已经响起:“下一个节目是……”
我、柯达、班长在后台看的目瞪口呆。
班长的原创歌曲,晓明、大蕴的武术过后,便是柯达的街球表演。由于我已经把摔倒这一门意外事故上升到艺术的高度,对于其摔倒瞬间的表情,动作的拿捏几乎达到了“人倒合一”,台下观众看的热血沸腾,几度冲上台要与我合影。
以上内容皆属意淫产物,观众的掌声尖叫声都是献给柯达的。
表演刚结束,小梦宿舍的燕燕便兴奋的冲到后台,抓起柯达的胳膊说:“你好厉害呀,有时间能不能教我打篮……”这个篮球的“球”还没来得及蹦出口顷刻被燕燕坑杀在襁褓中,因为她猛然发现柯达的身边正站着一名用杀死人的眼神看着她的姑娘。燕燕表情尴尬吐了吐舌头,向我淘气的做了个鬼脸,落荒而逃。
这时候,月新脸上的表情已经变的铁青,她“呯”地将手里柯达的衣服扔在地上。柯达为她的愤怒吃了一惊,却没有吱声。柯达越是沉默,月新越是生气,她拼命向地板跺了几下脚,从后台冲了出去。柯达被她这么一搞,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掩饰般的拿起矿泉水呷了一口,水还没顺势流进喉咙便被班长恶狠狠的拍了出来:“你这时候还有心情喝矿泉水啊?”柯达如梦方醒,抓抓脑袋追了出去。
2006年12月30日(六)
元旦放假,这两天闲来无事,收拾东西走人。
11点到达Y市车站,“神奇的女人”早已等候多时。下面我要将“神奇的女人”,也就是我妈,隆重的介绍一下:我至今还一直怀疑我是不是这个疯狂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她有着超于常人的思维,和异于常人的举动。她会在我熟睡时表情慌张的将我摇醒,然后失望的说:“原来你真的睡着了啊,我以为你骗我的呢?”
她会在我每次回家的时候躲在门后猛的跳出来吓我,如果我没有被吓着,下次她会头戴塑料袋来增加可吓度,狗急跳墙时会用纸篓。所以我一定要被吓着,哪怕是装。她会穿着刚买回来的新衣服对着镜子说:“真他妈丑。”
她会在我去网吧上网时全地毯式的搜索我,并在找到我后打开旁边的电脑陪我一起上。
我有次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
她头也不抬,顷刻回了句:“穿你妹!”
我说:“我没妹啊!”她抬起头,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瞟我一眼,说:“难道我说穿你妈啊?”
她,就是神奇的女人,一直被超越,从未被模仿。
回到家,看到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对话,熟悉的爸爸妈妈奶奶,心情一阵舒畅。对于我们的亲人,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血缘之爱无法选择,我们可以叛逆,可以倔强,可以独自生活,可以不爱,却不可能把某个成员从这条红线中删除。爱他们,是一种本能,一种幸福一种责任,一种对天地造化的缠绵呼应。家,总是让人觉得温馨的地方。
下午飘和他新交的女朋友刘萍来我家玩,飘和十一年一样,是和我从幼儿园同学一直同学到高中的知己。我个人觉得朋友易得,兄弟难觅,知己天赐。古有豫让为知伯复仇,俞伯牙为钟子期摔琴,今有叉叉为飘而书。
飘名字的由来很具有传奇色彩,飘在上高中时最喜欢的穿着打扮是一件浅蓝色的篮球服和一双红色的双星牌篮球鞋,每次他穿上这身装备都会得意的站在学校小店的门口,诗意般的指向前方正12点方向,声情并茂的说一句:“Gone with the winds!”
这一华丽的艺术动作一度在学校风靡。飘和他女朋友刘萍同属Y市,又同在C市上大学,甚是巧合。我们仨在客厅畅谈大学生活,直至夕阳西下。
2006年12月31日(日)
中午吃完饭和飘去市中心新开的一家浴室洗澡。浴室门口赫然挂着块画了三颗星的牌子,下面署名Y市公安局。我对浴室的星级由公安局来判定表示相当不满,都说为人民服务,人民还没来得及享受呢,你们都给享受定了级别。内部除了服务小姐够姿色外其他都不怎么样,这三星级牌子掺杂了太多的生理情感。
在包间里和飘聊天一直聊到傍晚。一个人一生中如果有一两个直达心底的知己,那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俗话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2007年1月1号(一)
晚上QQ聊天时,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头像亮着——十一年。我略微颤抖的手双击开了十一年的对话框:“美女,好久不聊。”
十一年:“呵呵,谢谢你帮我设计的系徽。”
我:“崭新的大学生活还适应吗?”
十一年:“会想家。”
我敲好一排字,挣扎了数秒,最终还是摁了回车:“在大学没找男朋友吗?”
她:“没有。”
我:“没找到合适的?”
她:“什么叫做合适啊?”
我:“不像我这样的都挺适合。”
十一年的头像灰了。我表情无奈的挤出一丝笑容,准备关QQ睡觉。突然,十一年的头像出人意料的再次跳出,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略带紧张的点开QQ对话:
“现在想想,认识你还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一瞬间,记忆里的东西如潮水般涌入心喉,内心最柔软的深处,像是被人扎进一根刺一般地微微发出痛来。我极力压抑的情绪向武装部队般井然有序的快速冲破所有的理性防线,直达眼眶。我想起了曾经和十一年一起吃混沌的混沌店,当时还是她给的钱,给钱的时候很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看的我满面羞愧,我转头与她相视而笑,她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微笑,一直融化到我心里。我想起了和她一起去拍大头贴的玩具店,我挽着她的肩膀,她轻触我的脸颊,那种简单的快乐,简单的仿佛时间停滞。想着想着,桌面上又啪啪滴下几滴水渍,与原有的水滴连成一片。当我拭去眼角的泪水时,那些美好的回忆却已离我那么遥远了。
2007年1月2号(二)
日子变的不清晰,一份感情从昨夜的惊天动地到今天的波澜不惊,仿佛是一瞬间的的事。
下午收到陌生号码的信息:“我是小梦宿舍的燕燕,问你哦,柯达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呀?”
我说:“是的,你也应该知道是谁了,所以收起你心中邪恶的想法吧。”
燕燕说:“哈哈,你说话真可爱呀。”
我说:“谢谢你带有可爱单纯,略微有点幼稚的语气助词‘呀’的赞美。”
燕燕说:“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呀?”
我说:“明天下午两点的车,估计五点到T市西站。”
燕燕说:“这么巧呀,我也是五点到西站的车,不如你等等我吧,我们一起回学校。”
我说:“说不定你先到呢?”
燕燕说:“那我等等你呀。”
通过简单的交谈,我发现燕燕就是三年后的露露。
2007年1月3号(三)
早上11点才醒,日子过的真是没追求,连梦都不做了。下午去T市的汽车出了点故障,晚点半小时。燕燕在晚点的半个小时里发了不下十条信息问我什么时候到。
我说:“你别等了,先走吧。”
燕燕说:“那怎么行,我答应你的呀,嘿嘿,小梦姐姐也在哦。”
我心中一凛,心想她怎么也在?难道也是来接我的?很快燕燕的一条信息粉碎了我的自作多情。
“小梦姐姐元旦没回家呀,今天她男朋友特地从外地坐车来T市看她。”
“他男朋友还真是体贴。”我有些失落的回道。
“情敌见面,不要打架呀。”燕燕说。
“是啊,你千万别和小梦打起来,给别人看笑话。”
“你去死吧!”
“恭喜你终于解脱了呀。”
“解脱什么?”
“呀这个字。”
下了车,很明显的看到了街边站着的小梦、她男朋友、燕燕三人。燕燕兴奋的向我跑来,我张开双臂准备拥抱,燕燕一想要被占便宜,急忙刹住,我瞟了她一眼说:“叫你给我装。”燕燕轻哼一声扭头跑了回去。
我走近他们,神情略显尴尬的看了眼小梦,礼貌性地和她男朋友打了声招呼。四人一起散步回学校,小梦和她男朋友走前面,我和燕燕走后面。不知道是不是有我在场的缘故,小梦一路上和他男朋友没怎么说话。反观燕燕,如吃了兴奋剂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我像饲养员一样企图控制她的情绪,但效果很不理想。我现在终于理解那些真正的饲养员为什么喜欢时不时用鞭子抽打动物,不通人性啊!
回到宿舍已将近九点,宿舍有六人正围坐在客厅聊天,见我回来了甚是兴奋,也不顾我身上带着行李,直接将我与他们融为一体。
2007年1月4号(四)
不知何故失眠,醒来发现才早上七点,心想躺着也无聊,顺势便从床上跳下。
第一个见我下床的是班长,班长先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随后兴奋地在宿舍客厅大吼:“叉叉早起了!叉叉早起了!”
第二个见我下床的是阿江,他衣服还没来得及穿便冲到我面前,做哭泣状:“本来我不准备起床,但听班长说你都起来了,我还有何脸面再睡下去!”
第三个见我下床的是柯达,他饱含热情的紧握我的手,声情并茂地说:“我代表3号房所有室友向你表示最衷心的祝贺,愿你在早起的道路上越走越宽,越走越远!”
随后接二连三有人跑来与我握手,握的我十分郁闷,暗暗发誓以后绝不早起。
早上第一节课是体育概论。我踏进教室的一刹那,除了老师几乎所有的同学都向我投来惊奇的目光,仿佛我是今天刚转到这所学校来的新生。
“今天怎么有兴趣过来上课的?”月新竟然还传纸条扔了过来。
“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其他宿舍的一哥们表情甚是严肃的问我。
“有这么夸张么?”我看着陌生的讲台感叹道。
下午在宿舍睡觉,中途被燕燕的短信吵醒:“能不能陪我去学校的传达室拿信件呀?”
为了避免下午睡觉时间过长导致明天再次早起,我欣然答应。传达室里装信的柜子很多,堆积排列成一个巨大的长方体,就像古时候中医拿药的药柜,燕燕认准一个柜子打开,发现里面没信,十分困惑,问管理员怎么回事,管理员看了看钥匙,说你开错柜子了,这是数学系的柜子。
后来我们用这把钥匙依次开了体育系、外国语学院、美术系的柜子,不禁感叹真是把万能钥匙。出了传达室,燕燕天真的摸了摸下巴,说:“不想回宿舍呢,我们去上网呀?”
我学着她动作,模仿她的表情说:“好的呀,我们去上网呀,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