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车窗摇了下来,我看清了站在车外的人的脸。我认得他,每个星期五晚上八点他都会出现在雄里电视台中,主持一档现场直播的综艺节目。最近有传言他要开一档新的娱乐节目,以整蛊为主题。太好了,这些人总不见得对一个公众人物不礼貌吧?
等等……新的娱乐节目?
“先生,有火机吗?”
“抱歉,没有。”
我拼命的摇晃,嘴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希望可以引起他的注意。然而他没有注意到我。
“有火柴吗?”
“抱歉,没有。”
他还没有看见我。我不会是透明的吧?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主持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看向我这边。我把腿尽量伸直,有气无力的踢着前面的座椅。
“什么在响?”
“哦,没什么,引擎坏了。”
他为什么不说实话呢?哦,他当然不会说实话了。
姐姐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她会不会出来找我呢?
主持人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男人关上了车窗。
“你刚刚发出的声音很大呢,被他听到了怎么办?”
他把手伸了过来,摸了摸我的脸。我狠狠的一甩头,额头撞到了旁边人的肩膀。他淫笑着开始拉扯我。我扭动着身体,眼泪也被甩了出来。
然而他只是拉扯而已,之后就饶有兴趣的研究着我的肚脐,我这才注意到身旁的车一直没有开走。
五分钟后,男人停止了对我的研究,他用眼神示意其他二人替我松开绳子。主持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车前,拉开了车门。
“您好,我是太诚,这是一档新的娱乐节目‘纯情女情欲大公开’的拍摄现场,感谢您参与我们的拍摄。”主持人笑着对我说,身边骤然多出了两台摄像机,一台对着他,另一台对着我。
什么?节目?
我费力的吐出了口中的小球,愣愣的看着主持人和那个男人,他们在疯狂的笑着。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男人把我的衣服递给我,催促我快点穿上,我麻木的穿上了衣服,呆呆的坐在那里。
“恭喜您成为我们第一期节目的嘉宾,与大家分享一下您的感想吧。”主持人把话筒凑到我的嘴边。几个职员正忙于拆卸安装在车内的隐蔽摄像机。
我感到一阵反胃,忍不住弯下腰干号起来。所有的人都在笑,除了我之外。
“我们将送您五张药妆店的优惠券和苹果券……”
我推开车门,踉踉跄跄的向暮色中跑着,我感觉得到身后有摄像机在跟着我。我的眼泪被风吹到了后面,那是受到羞辱而流下的泪水。
……
被他们送回家已是十点钟左右的光景了,我自己上了楼。
“满香,你跑到哪里去了?”一见到我进门,母亲尖叫一声,冲过来抱住了我。
“我到安惠……到同学家里做作业了。”
“哪个同学,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们呢?”
“对不起……”我低着头,喃喃的说。
姐姐拍着母亲的肩膀安慰着她,额头上是密密的汗珠(一定是去找我了),一边上下打量着我。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裙子穿歪了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新节目在星期日晚间播出,我有过剪断电视线路的念头。姐姐平日是不看电视的,母亲则要收听劳务广播,父亲按理说应在与朋友应酬,可那天竟然闲了下来。
“现在的电视剧呀……”
“穿得像什么样子嘛!”
“要修改宪法?真是疯了!”
“爸爸?”
“……”
“今天没有应酬么?”
“嗯……”
“……陪我下棋吧?”
“拿到这里来吧。”
“到棋室去吧!”
“……好吧。”
我成功的把父亲从沙发上引开,心里放松了一些。我感觉得到自己在微微发抖。
“节目开始咯!”姐姐在客厅大声的喊。
糟糕,姐姐怎么会去客厅呢?
我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棋子,耳朵却不放过客厅传来的一丝声响。结束了第一局棋后,我想去客厅,却没有勇气站起来。
“你紧张什么?”
“没……没有啦!”我掩饰的笑笑。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姐姐走了进来。
“有什么好看的节目么?”我故作轻松的问。
“你说呢?”姐姐紧紧的盯着我。
“……”我低下头,胃抽搐着。
“说说看。”父亲盯着我手中的棋子说,“快下呀!”
“太诚的新节目。满香,你见过他本人吗?”
“好像没有。”我低着头。
“哦……”姐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姐姐最终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安惠也阻止了班上的任何同学在我面前提及这件事。虽然这样,我还是能感觉得到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它们让我在校园里无法像从前那样随意的走动。夏日的记忆像是刻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想到我就羞愧的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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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宴会的妆扮像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人,白色的紧身连衣短裙把我包的很紧,走路也无法迈开腿。银色的高跟鞋一不留神就会使我的脚扭到,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走路。这些都是纪景挑选的装束,她说这样会使我的轮廓更加柔和。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
纪景先行一步去到宫史家,最近她们的关系突飞猛进,纪景甚至睡到了宫史的房间。
我摸出从店主那里得来的耳环,小心翼翼的戴在耳垂上。珍珠白的亮眼,很配这套礼服呢。新穿的耳洞有些脓水,尖锐的东西放进去有轻微的疼痛感,我用药棉擦了擦,反而比之前痛的更重了一些。
我与赤木乘坐夜泽的车来到宫史家的别墅,或者称作庄园更为恰当,我不由赞叹设计师及建筑师所拥有的巧手。我们交上请柬,步行进入这座美丽的建筑。一直以为今天是学生们的聚会,没想到与我们一同进入的还有政界及新闻界的要人。我赶紧拉了拉连衣裙,熨烫的痕迹刺目的挂在上面。夜泽优雅的与各类人士打着招呼,看起来参加过不少同类甚至更高级的宴会。我拘谨的端着高脚杯站在墙边,希望大家不要注意到我。
前岛一进入大厅就挽住了夜泽的手臂,嗔笑着对周围的人使着眼色。他们也都自然的聊着天,好像早已对他们二人的事情有所了解。
两天前前岛告诉我们她向夜泽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夜泽便答应与她交往。她说话的时候脸上表现出来的是无限的骄傲和一丝轻视。不知她是在轻视夜泽还是轻视那些追求失败的女生们。她开始夜不归宿的与他在酒吧、舞町疯狂作乐,甚至把洗漱用具和换洗的衣服也搬到了他的家里。她没有回宿舍确是事实,至于交往的对象是谁我们便不得而知了。不过看夜泽的表情,他似乎很不情愿被前岛挽住手臂。
宫史的父亲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早前就听说他是一位气宇非凡的男士,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他很年轻,似乎只有三十几岁。乌黑的头发具有常人少有的光泽,浓浓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世间的俗事。
“很帅呢。”我悄悄的对赤木说。
宫史迎了上去,纪景跟在她的后面。二人看上去就像孪生的姐妹,一举一动配合的很默契。
宫史先生简短的说了几句开场白,就与他所要见的人谈论了起来。我注意到几位扛着摄像机的人员尾随他而去。
“嗨,你很漂亮!”冲矢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冲我嚷嚷。
“谢谢。夜泽呢?”
“被缠住了。”他向远处努了努嘴。夜泽搂着前岛与客人谈笑风生,看到我们,他略一欠身,向我们走了过来。
“是么?”
“嗨,这里不错吧?”
“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很不适应呢。”
前岛歪着头看着我的耳环,想问什么却没能张开嘴。
“哦,这是你的,店主送给我了。”我解释说。她含糊的答应着,把头靠在夜泽的肩膀上,夜泽无奈的看着她。我看看旁边桌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整个晚上我都坐在沙发上观赏各形各色的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赤木被邀请进入舞池跳舞,她似乎忘记了角落里落寞的朋友。沙发上还有四五个贵族少女,她们聚在一起谈论着夜泽高挺的鼻梁和宫史昂贵的手包。我自始至终没能融入她们的谈话圈子里,自然也不想。
直到宴会临近结束,纪景才想起还有一个像消失了似的的朋友,便满面潮红的走了过来。
“一古,玩的开心吗?”
“还不错。”
“前岛真有趣,一直把屁股往夜泽身上贴!”
“呵呵……”
“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就是不太适应。”
“你应该自信一些,多与客人交谈。哎,耳环很漂亮。”她盯着我的耳环,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巴。
“谢谢。”
“可是……与我的一模一样啊!”她轻声说。
“是么?”
“嗯……我的两个月前就丢了。”
“哦……”我为她感到惋惜,她的东西一定很昂贵。
“我把它放在房间里,回来后就消失了,一定是被偷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
“你这个在哪里买到的?”
“店主送给我的呀!”
纪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睛中读出什么内容。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我们身边,他们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耳朵上,包括夜泽和前岛。我还在纳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
“天哪,她偷了纪景的耳环!”
“应该很贵吧,真丢人!”
原来她是误会我偷拿了它的耳环呀。我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谁都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中以偷盗者的形象示人,何况已经有一个摄像师向我们这边跑了过来。我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不知道如此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被我解释的如此复杂。
我想到了前岛,她可以证明我说的是事实,然而当我四处寻找她的时候,她却消失了。
我转过身,想要告诉纪景问题的症结在前岛身上,但是赤木拉住了我的手。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拖着狼狈的我跑出了大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