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什叶老师的课堂上,我发现前岛极其的疲惫,趁老师没来的间隙,我溜到了她身边的座位上。
“昨晚很早就睡下了哦,今天看样子很疲惫呢。”
“呃……其实……没什么啦!”前岛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令我好生奇怪。
“对了,电脑拿回来了么?”
前岛紧张的向夜泽瞥了一眼,后者此时正趴在桌子上看着我们。
“是的,昨晚我一回房间就看见电脑摆在桌子上。”
“谁拿回来的呀?”
“大概是什叶羞于当面还给我,而偷偷送回我的房间吧。”
连续的阴雨使得之后的天气如此炎热,即使待在有风扇的房间里还是像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一样。往常一到这个时候,怕晒的女生们都穿上了长袖的单衣,微风中丝毫不会觉得燥热。然而像这样的天气,每个人都巴不得脱guang了衣服跳进海水里去。
什叶老师一反常态的没有提早出现在讲台前面,这使得教室中又增加了噪声这一污染。赤木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大概是又在想她爷爷的事吧。之前询问过我横滨是否有好的医院,我告诉她我几乎不怎么生病,所以医院离我很遥远。
这是实话。她失望的趴回桌子上,不再理睬我了。我为不能为她做些什么而感到抱歉,但又确实无能为力。
诸多猜测中,什叶老师遇凶的说法最多,也不知是否灵验。不过直至现在她还没有到来,实在是令人费解。
拿回电脑后,夜泽的心情明显好转起来,连口中哼着的流行歌曲的曲调也不那么怪异了。说到这里,我想起夜泽的歌技,实在是令人无法接受。对于一个拥有较细腻嗓音的人来说,歌曲的曲调更能突出歌技,大概是这个原因,夜泽给人的印象就是歌技低下。就连他本人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哼曲,怕要吓死人吧。听他唱歌就如被绑在一个锯木者的身边,传入耳朵的是沉重紊乱的喘息声与吱吱呀呀的锯木声,令人头痛恶心,巴不得自己先被锯下头颅。
此刻既然他本人可以忍受对听力的如此折磨,我们也只好当作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前岛靠在椅背上,眼睛不时的瞄向开着的门。之前她说过对什叶老师渐渐有了好感,此刻大概也是在为她担心吧。
不知安惠此刻正在做什么,也许是在与宏幽会,也许是在研究料理书。
我突然记起那个求来的小香包,竟然忘记把它交到安惠的手里。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再次后悔。
与宏分手的原因我已不太记得,可能是早已感觉厌烦了,也可能是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但总之是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我们脱离了彼此的束缚。而如今他与安惠成为了恋人,怎么说呢?我最好的朋友与我刚分手的男友成为了恋人,这令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剑刺中了一般,又像是被耍的团团转。
我从背包最里面的口袋掏出了被挤压的不成形的香包,那种怪异的麝香味似乎又掺杂了一些香味圆珠笔所散发出来的水果香,我立即感觉到胃液正势如破竹的涌上来。我嫌弃的将它丢在垃圾桶里,它翻滚了两下便与果皮混为一体了。我想象着几种气体分子在狭小的空间中自由碰撞融入到一起,不由的闭紧了嘴巴。
什叶老师气势汹汹的进来时,我正想象气体分子们在跳交谊舞的情景。被打断了思路,我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见那双裸色的高跟鞋,我才确定自己位于教室的中央。
她很快将夜泽叫了出去,每个人都猜到是有关电脑的事宜。她总是对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大惊小怪,我们早已习以为常。若不是她的教学方式确实值得考究,我们或许会以为她是一名絮絮叨叨只知谈论无聊八卦的农妇。
接近五分之一的人依次被叫了出去,回来时脸上的表情都是难以名状的兴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在心里猜测。
前岛被叫出去时,赤木对我点了点头。我明白她的意思,看来就要轮到我们了。
其他班级的学生三三两两从窗外走过,对着阻挡我们视线的墙壁后面的草地指指点点。那是什叶老师站着的地方。现在还不到下课时间,其他班级总有学生偷偷从后门溜出来,奔向校园外更广阔的田野中去。那片田野似乎只有在上课期间才有如此大的魅力,诱惑着学子们丢掉课本,跑向大自然。相比之下,苏和吴就显得勤奋许多了。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似乎没有逃课的记录,更不会缺课,除了一次苏在体育课上请了假,请假条之类的东西我没有再在她手上见到过。这样说起来,似乎每次有课他们总是第一个到达教室的,通常这时校园内除了体育系的学生之外再无其他人。
不知苏用了什么计谋使得自己可以泰然的在离学校很近的五金行打工,而什叶老师显然是知道的。更显然的是她尤其喜欢这个中国女生,甚至亲自为她打理床铺。看来苏说的确实是对的,老师偏好勤奋的学生的说法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通用的。
前岛在走廊上待了很长的时间,似乎在与老师促膝长谈,我突然想到了什叶老师那极高的高跟鞋,不知站这么长的时间会不会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断掉。难道她会坐在窗台上?
“你昨晚在哪里?”什叶老师开口便问,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
“在房间里呀。”
“中间到哪里去了?”
“呃……没有吧?对了,出去换碟片了。”
“一个人?什么时间?哪家店铺?”
我即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夜泽的电脑毫无预兆的回到了自己手中,看样子是什叶老师所不知情的。她大概是怀疑与我有关吧。
她飘忽不定的眼神使我感觉我正像一名窃贼一样站在审讯室里接受调查,我不明白她为何要不停地打量着我的鞋子。
我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但她似乎认为我的话漏洞百出,尽管她冥想了很久也没有提炼到有价值的线索。世井从后门探出头来,对照着她飞快的画着漫画。
他的漫画很有特色,据说是经过高人指点。画上的人物大多头轻脚重,不成比例,但看上去又是那么有趣。世井曾参加过动漫大赏,原本可以拿很高的薪水做轻松地工作,或许是因为夜泽,当然或许也有其他的原因,他还是选择了进入大学。
发现我正在看着他,世井向我做了一个鬼脸。我一直觉得她像女生一般,大概是由于他郁郁寡欢的性格所致吧。他说话总是柔声柔气,像害怕吓到别人似的,其实只有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才可以听清他的话。他的背包里永远装着六七瓶化妆品,每日出门之前都要认真涂一遍。因此他的皮肤有如布丁一样,令人垂涎欲滴。
我曾与他一道去中心商场买过东西,发现他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物品有着强烈的是非观。例如薄衫一定要选择最精细的面料,手表一定要用砖块砸都不会碎的质地。除了这些之外的物品都会被他列入黑名单之中。原本以为他是一个奢侈至极挥霍无度的人,但现在看来,他确实是用最少的钱换来了质量最好的商品。
若不是确有俊朗的外形,大多数人会把他当作女生。不过对于他自己来说,虽然多次声明只对女人有感觉,但在与男人交往已是不争的事实。
那日是同志游行日,学校里很多同性恋者都出门参加游行了,原本安排好的课程只能搁置下来。我与赤木在房间里玩电脑游戏,网速慢的惊人,似乎比走路都要慢。前岛和夜泽不知道什么地方幽会去了,他们似乎无论怎样见面都不会觉得烦腻。
“哎……一古,我发现最近夜泽看你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哦。”
“少来了。”
“是真的……小心……”
“你就是这么八卦,不要让前岛听到哦。!”
校园里比以往冷清许多,似乎就连风也带来了几丝凉意。
前岛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脸上像开了一朵***似的笑个不停。我们诧异的望着她,没注意到游戏中的人物已濒临死亡。
“你……你笑什么呐?夜泽呢?”
“……”
“不会笑死吧?!脸那么红……”
“我……我发现了一个……一个天大的秘密……”
“天大?难道你喜欢女人?”
“哈哈……不是我……是世井,他和……哈哈……”
“呃……难道?”
“这小子,敢骗我们说喜欢女人!”前岛倒在沙发上,浑身发抖。
“……OK,别笑了……别笑了!”
“我带……你们去看……”她抽搐的站起来,慢慢向门外走去。我担心的抚平了沙发上的皱纹,这原本就是一个二手沙发,就连我和赤木都要万分小心的坐上去,不知如今它是否可以继续称为一个“完好”的沙发了。
前岛带领我们来到教学部四楼的一个拐角,那是一间杂物储备间,旁边是一间废弃的厕所。平日这里无人光顾,因为实在是太肮脏了。前岛一次曾说过要与夜泽来这里幽会,不过我们坚信他们忍受不了这里的气味。
“嘘!”看到我要发问,前岛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杂物间似乎有动静。
我们悄悄地将门推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只能看见两个人靠在墙上亲亲我我,其中一个是世井。我们欣赏了一会,便催促前岛将门开大一些。前岛戏剧性的回头笑了一下,像是要拉开舞台上的幕布。
“啊?高山?”我在心里暗暗叫道,赤木也似乎狠狠吃了一惊。
赤木低声发出恶心呕吐的声音,我们开始“嗤嗤”笑了起来。
突然我感到衣领被使劲的向后拉扯,我顿时向后仰去。
“你们在干什么?”直到被拉到离杂物间很远的窗边,我才看清夜泽的脸。
“信,你知道世井……”
“这件事不要和他说,就当作不知道吧。”夜泽打断了前岛的话。
我想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世井曾说他认为男人只应该喜欢女人,如今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取向,那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若是知道他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他也许会走上极端。
夜泽看着我,似乎在读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