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剪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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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个贫穷大家庭的烦恼事(2)

华荣一生勤俭节约,从不舍得买一件好点的衣服,生活中,粗茶淡饭是他的习惯。华荣是这一家子的灵魂,他的回来改变了家里所有人的心情。

华荣知道波涛正学理发手艺,没歇息多久,就忙着关心他的学习情况。波涛一脸惆怅,只说学得很好,就是没钱买工具。赵刚没有学到手艺,心里不满,讲话也不给面子,对着波涛来了几句:“你娃娃还想要钱买工具,你知不知道你学手艺花了家里多少钱了?你现在学手艺好像大爷一样,什么都不做,每次从县城回来享清福,水都不想挑,我们一天做这做那,平时在妈那里要点钱都很困难!”李珍招呼他:“说这些干啥?谁叫你是大哥?现在家庭环境不一样,谁叫你福气不好。”华荣说了公道话:“不要说这些风凉话,我们老人对待你们几个兄弟都是一样的,你赵刚千万不能说我们偏心顾了谁,像你前两年结婚办喜事,还不是一样我们出钱。”赵刚不服气,带着亮亮气呼呼地出了门。

这是典型的家庭问题,也是做父母最头痛的问题。

华荣不再说话,往凉椅上一躺,摸出一支烟点了起来,深吸一口,回到家的感觉真是让人舒坦。

出过门的人都有感触,刚到家什么事都是新鲜的,东拉西扯问这问那。华荣的心很不放空,嘴里念着庄稼,担心自家的粮食是否也像别人家一样丰收在望。

赵平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家里的大小事也参不上言,他一心不愿意爸爸外出,便担心地问父亲是否还要出去工作。华荣肯定地回答:“还要去,工程没完,还有工钱没结,肯定要去。”华荣回来似乎让赵平长了智慧,他满怀激情地说:“我看你们最好一个都不要出去了,你看我们这一家人,东一个西一个,一年到头没挣上钱,不如在家把农业搞好点。你看村里的人家,他们没出远门,日子不是一样过得舒服。今年呢,大哥常在外做砖工,这里一天那里半日,都没啥收入,人也耽搁了,家里的活又没帮上。我又要读书,二哥又在学手艺,大嫂带两个孩子,妈妈有时还要忙些生意,这忙里忙外的多苦啊!”赵平讲得有板有眼,华荣耳朵听着小儿子正儿八经、头头是道的长谈,眼睛却忧心忡忡地紧盯着屋里两个孙子的一举一动。素英也在心里合计着。

就在此时,波涛的二叔同二娘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冲淡了屋内的沉闷。

波涛的二叔也是清贫人家、普通农民,生活比华荣家更为寒酸,就连平时吃餐肉也要看看日子。

波涛的二叔性格内向,计较心强,他同华荣之间,经常会为一些小事争闹,非要争个你输我赢,但有时两人在一起,又有说有笑,格外亲热。二娘体肥貌端,一头自然卷曲的发型衬得那张不大不小的圆脸透露出一般农村妇女少有的富贵。她一脸笑容地进门。

波涛的二叔刚坐下,华荣便从衣包里掏出从外地带回的香烟热情地递了一支给他点上。

波涛的二叔没出过远门,见华荣从外地回来带着气派,打心眼里羡慕他能外出打工挣钱,笑嘻嘻地恭维:“什么时候能带我出去挣点钱,听人说今年你们的收入很不错,而且活也不重。”在时下乡村风气里,只要能出远门打工,回到家的时候口袋里的钱不管有多少,那都是风光的事儿,都会让人羡慕不已。

没出过门的人想出门,而只有出过门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出门在外的那种无奈,那种酸苦。华荣经常在外,尝尽了外地生活的风风雨雨。今年的收入不好,他听了二弟的话,沉默一阵,脸上呈现出一种在外打工挣不上钱的无奈,轻声地说:“你在家做石匠多好,既能挣钱又可照顾家,出门找钱工作苦啊!你没出过门根本不知在外受的那份罪,这出门得讲运气,我今年运气又不好,公司老是缺材料,雨水又多,这一年到头还挣不到两千块钱呢。”二娘不相信华荣的话,一直梦想着自己家人能有福气沾点光,也能跟随大哥出门挣点钱。但她明白两兄弟心各一边,知道华荣对自己丈夫很有意见,有好事丈夫是沾不到边的,不过老的有问题小的总不会有问题吧?她灵机一动,对大哥说:“干脆把我们家小强带出去,那家伙读书不努力,农活不想干,把他拉出去尝一下挣钱的滋味,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华荣在外时间长,吃没文化的亏吃多了,知道文化在生活中的重要,听了弟媳的话很是不满,说她真是没见识。他不看弟媳的脸,只是盯着门外:“那怎么行,你看小强那身体,单薄得很,他还未成年,骨头都没长硬,就叫他下苦力,你们想得也太不现实了吧?他今后不怪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让他好好读书,不学点东西以后咋办,难道学我们?”

一听到教育孩子的话题,伤透脑筋的素英无助地说:“我去算过命,我们这个家没有一个文人。你们瞧瞧,你们家两个‘少爷’,我们家几个,哪一个是读书的料?不管那么多,反正让他自己去读,读不下去回家种田受罪该他自己倒霉,也怪不得谁。你天天在他耳边唠叨,他就当吃一碗‘宽面’——无济于事,莫把你气死了。”

望子成龙,为了孩子的学业,素英的心也算是操透了。

过了一会,波涛的二叔要走,说马上就过年了,还有些庄稼活没做完,得赶紧做。素英不作留,知其有事,便从房里取出华荣带回的外地特产放到二娘手里,亲切地说:“这些都是华荣从外地带回来的,你们也尝尝。”二叔跟二娘最有小心眼,乡下的文化人不多,人与人之间存在一定的心理问题,就连亲兄弟相互之间都存在一定妒忌心。

平常二叔心里很嫉妒波涛家,因为自己找不来钱,但他表面上又要做大好人,且面子上做得非常好。二娘望着手中的糖果,客气地推辞:“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素英说:“这平时间,华荣不在家,农忙的时候经常叫你们帮忙,这点心意你应该收下。”二娘听得脸上发热,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少帮他们忙,便挤出笑容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你客气了,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俗话说得好,千亲万亲还是自家亲,一家人怎样都是一家人,你帮我,我帮你,人之常情嘛。”

乡村的夜晚格外冷清,不像城市,到处灯红酒绿。四川的腊月,每到夜晚,大地便弥漫着浓浓的雾,天上的月亮也模糊不清,像小说里写的“遮着一层面纱”。

波涛的家,远远望去,只见一小点儿灯亮,带些浑浊,院里不时传出阵阵狗的叫声、电视广播声,在这宁静的夜里,犹如天籁。

华荣的房间里是一种沉闷的气氛,素英靠在床头织着毛衣,华荣坐在离床不远的旧沙发上,一边吸着纸烟,一边欣赏电视里的节目。

素英心里琢磨着家事,总结着不足,盘算着来年计划,眼看自己丈夫一年出门挣不了啥钱,心里又愁又闷,决定留丈夫在家种地,自己出门做些小生意。华荣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不愉快:“你这个人全是女人见识,哪有女人出门养家的,外面哪是你闯的地方?我有技术,公司高薪聘我,我出去肯定好过你。”素英对丈夫挣不上钱很是不满,同时也着急,听了他的话很不畅快,把手里的针线活倏地放下,语气突然加重:“你懂个屁!你有技术,你挣的钱呢?!”说到钱这个问题,华荣沉默了。

素英是这个家庭最重要的角色,最能吃苦耐劳,丈夫不在家的日子, 这一家老少全是她一手操管,还有庄稼地里的活儿。她起早睡晚,三餐饭并作两餐吃,嘴里从未漏出个“累”字,从没厌倦过,村里评她为“先进个人”。她性格开朗,能说会道,凭一张笑脸和伶俐的口齿能过遍全村人。

这个家,主要的劳动力是素英,华荣手脚没她麻利,嘴也说不过她,所以他们在一起商量问题时,华荣多数都是听众。

这个家,素英当权,华荣只是做样子,什么事都得由素英处理。她把手中的活儿放下,轻声地讲:“这一家人,你都知道是啥情况,波涛学艺要钱,赵平读书也要钱,赵刚超生二胎罚款,一家人的生活,还有平常的人际往来、农业水利款、上交款……哎,你就知道抽烟。”其实华荣的心一样沉重,他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听了素英的话更是万般无奈。他深吸一口烟,心沉沉地说:“这个家我也不知怎么来讲,三个儿子都这么大了,就没有一个争气的。下午我看了赵平的考卷,科科不及格,二儿子学手艺还学抽烟,赵刚老是以出去干活为由打牌搞赌,想不到他现在当家为人父了还那样不醒事,你在家也不管一管。”

“我有三头六臂?你现在回来了,你来管!你试一下,看能不能管住。你不记得了,赵刚小的时候你把他的腿都打断了,他改了那些恶习没有?”素英气愤地说。

华荣有些火了:“没有那么怪,这过完年,把他分到一边去,结婚几年来跟着老的一起吃了这么久也够意思了,分到一边去我看他还赌不赌。那计划生育罚款由他自己解决,不让他们独立,不给点压力,他们是永远不明事理的,长期睡在梦床上——哼!真是越想越气。”

赵刚在房里修理一台破旧的收录机,亮亮在旁边碍手碍脚,惹得他心烦,忙吩咐孩子睡觉去。李珍在床上不耐烦地说:“你可不可以睡觉了,搞的孩子也不想睡,你白天打牌,晚上来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人?!”

女人发牢骚,男人一般不爱听,赵刚满不在乎,手里忙着,眼睛死盯住收音机,顺口答话:“你知道个屁,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像猪一样。”李珍骂他有病,随后又微带着笑脸,带着几分正经说:“你看这次爸回来会不会把我们分到一边去?”李珍心里一直打算着分家的问题。农村的儿媳妇,大多心胸狭窄,对公公婆婆有偏见。赵刚对分家的问题从不理睬,每当李珍说起,他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女人向来比男人心细,李珍着急地说:“我看你呀,一天都不务正业,要是真的分了家,你麻烦多着呢!你还欠那么多账。哎,这账我可不管,这是你们赵家的,要是弄不好,我就带两个孩子回娘家,我也出门打工去。”顿了顿又说,“其实分了还好,免得一天吵来吵去,吃吃小锅饭也好。”赵刚说:“你就是自私,女人就是女人,做儿媳妇还都不能吃一点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