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金剪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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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个贫穷大家庭的烦恼事(1)

在四川南部地区,山丘蜿蜒起伏,一个个小村庄散布在山区的坡地上,这片坡地养育着很多的穷人和富人,罗芳村是这片土地上比较落后的村庄。站在远处朝村子瞭望,一座座小屋掩映在丛丛竹林之中。村的东边有一所大院,居住着七八户人家,他们和睦相处。大院正南,有一座破旧的瓦房被周围密密的竹林衬得矮而小,像痴情的失恋者一样,孤独地冷落在那里。在这间破旧的瓦房里,室内陈设简陋,盛满浓浓的穷人家的味道——这间瓦房就是小说中的主人公——当代农民工——在美发界成为精英的赵波涛的家。

时间回到1990年腊月中旬,四川南部地区,在新春佳节即将来临之时,院里院外都充满了浓郁的节日气氛。初春的气息布满乡村大地,万物苏醒,庄稼地里到处一片新绿,空气爽人。

波涛的父亲赵华荣年近五旬,在外奔波已有多年,波涛的爷爷奶奶早已去世,有一个二叔住在院的西边。母亲周素英在家里除了负责自己那几亩责任地之外,还常常在集市场前、场后做些小生意维持家用。波涛的大哥赵刚已婚,有两子,但赵刚与父母兄弟未曾分家。赵刚一年四季东游西荡,一事无成。嫂子李珍务家搞后勤带孩子,向来无忧无虑,与父母同吃同住。弟弟赵平还在念初中。

波涛读书未曾出人头地,现在的世道,年纪轻轻的没有一技之长以后怎么生活啊?妈妈想得很实在,两个月前把他送到了县城里学习理发这门手艺。现在念书的就只有赵平,妈妈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日子虽然过得艰难,但家还算温馨、和睦、幸福。

外面的微风在吹动,瓦房里除了父亲赵华荣外,全家人都聚在室内聊着家常,像是举行什么会议,一会儿静悄悄的,一会儿议论纷纷。

堂屋中间是一张大方桌,桌子上方坐着一位中老年妇女。寒冬腊月,盆地气候不同于北方,罗芳村很少下雪,但寒意依然明显。她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头发没有全白,身体微胖,身子靠在桌边,手托着腮,像在思考什么,这是波涛的母亲。刚刚吃完午饭,有个女人还在收碗抹桌,这女人看上去很年轻,瘦小的脸,皮肤较白,头发扎成马尾,她的身材细长而匀称,胸前挂着围裙,胳膊上戴着袖套,做事的动作显得非常麻利,她是波涛的大嫂。离桌不过两米远的床边坐着一个小伙子,十七八岁,留着自然的中分发型,红润的脸,长得文质彬彬,这就是波涛。桌的两旁分别坐着两个青年:一个长得斯文,头发较短,看上去只有十五岁,他是波涛的弟弟;另一个皮肤较黑,宽宽的脸庞,体格魁梧,口里吸着烟,神情悠闲,他是波涛的大哥。地上还有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到三岁,大的叫亮亮,小的叫圆圆,他们天真活泼地玩着小鸡。

没有人讲话时,屋内显得格外寂静,一家人你看我,我望你。波涛这一年十八岁,还像一个孩子似的,他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脸惆怅,拿起一本美发的书籍胡乱地翻着,看不进,又抬头望着妈妈那半白的头发、微驼的背。

妈妈把视线死死地望向门外。

波涛从小就很孝顺父母,但他并不知妈妈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当家人的精神压力,满身疲倦的妈妈眼前一片迷茫,只感觉生活得很累。

赵华荣没回家,家里缺少了一位主事人,屋里人的心都分外失落,毫无过节的气氛。在当地,一直以来,人们的风俗习惯都会在节前做一些别有意义的活动:杀年猪、做腊肉、灌腊肠、办年货等等,这些活动在很多地方都有,总之,这个月是很特殊的一个月,家家户户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赵波涛自言自语说:“我们今年这个年咋过呢?爸也不寄钱回来,人也不回来,这办年货拿什么去买,这一家人的开支咋办?你看看人家,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盼团年,杀年猪,忙得可有味道,我们却冷冷清清坐在这里。”

妈妈似乎没听见,脸上毫无表情。

赵刚坐在一旁,跷着二郎腿,嘴里吸着烟。他对波涛学艺花钱有些嫉妒,可是波涛天生油嘴滑舌,能使妈妈开心,人又勤快。赵刚自身缺少这些优势,所以平时在向父母讨取零花钱时也没有波涛顺利,他也有苦难言,只能在语言上打击波涛。听了波涛的言语,他那老天自然而然赐给他的老大形象在瞬间得以膨胀,表现出一脸的神圣和庄严:“你知道啥?!一天就知道向老的要钱,买这买那,穿好的,吃好的。”赵刚说话神情冷若冰霜,就连弹烟灰的动作也带着不满。

波涛听大哥说话的口气似乎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今儿个对自己怎么这么大意见。他局促不安地找着自己的过错。

赵平不识时务,莽里莽撞地对着家人说:“我不管你们这些,总之过了年有钱给我缴学费就行了。”

妈妈逗了逗地上玩的小孙子,接着赵平的话讲道:“赵平你用心读你的书,有的是学费钱,你念好书,成绩差了读不进你就给我回来挖田种地,到时候你不要埋怨我们老的不让你读书就行了。”赵平并不理解妈妈话的分量,乡下孩子贪玩不好学,这跟家庭文化教育有一定关系。赵平说:“我不会怪你们的,今后考不上学跟爸爸打工去。”

素英听了心里一阵绞痛,这使她一直望子成龙的心受到打击,可她没上过学,不知用什么词句让儿子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实实在在地讲:“你现在少想些以后的事,现在是你学知识的时候。你知不知道,电视里经常报道外面有好多的失学儿童,他们读不起书,想读却没得读,你也应该多想点事,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期望,我们这个家还没出过一个大学生,你自己要争点气呀!”妈妈语气由硬变软。听见妈妈掏心窝的话语,赵平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上不由得出现几分罕见的羞愧,不再有声气。

常言说:长嫂当母。李珍生活的苦涩经历多了,吃了没文化的亏,很有体会,很是希望家里能出一才子,便说:“你哥那时读书住校一星期才一块钱生活费,现在你的确该多想一想。”赵刚接着说:“那是80年代,现在是90年代了,怎能跟以前比呢?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头脑笨,读不进去,怪不得人。”

一家人的话题都转向了赵平。

赵平对老大的言词很有意见,老大自己一事无成还在教训别人,哥哥的话让他内心的火焰突然爆发:“哼!你以前读书经常打牌搞赌,还偷家里米卖!”赵刚是大哥,过去的教训给他印象颇深,带着愤怒的表情说:“你怎么尽说些不好听的?你怎么不去比一下人家那些穷人是怎样上大学的,难道你想学我这样没出息?!”妈妈见他们俩兄弟争个没完,忙招呼说:“你们不要争这些无聊的事,你们都是‘一挑沙罐掉下崖——没有一个是好的’。”说完抱着小孙子走了出去。

在当时的年代和家庭文化背景下,这个家庭的生活质量代表着无数老百姓家庭的生活质量。

大院口,层层叠叠的庄稼地里蜿蜒着几条小道,其中一条小路上走着一个中年男人,小道两边是绿油油的农作物。

中年男人在向院口靠近,他是院里的老张,是村里了不起的劳动模范,四十开外,体格健壮,蓄着又黑又浓的胡须,人品端正,见人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

素英在院口和老张撞个正着,老张一开口就说赵华荣回来了,叫她快去迎接,又说他背了好多东西,累得汗流浃背。素英听了还不信,说老张在开国际玩笑,她知道自己丈夫不会回家过春节,哪肯相信老张的话。但老张一本正经,发誓说谎是王八,素英心里顿时涌出一阵热流,对老张“谢”字也来不及说,转身向村口走去。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一个家庭,男人永远都是靠山,就是我们生活中的顶梁柱,他的肩膀必须承担家庭中的重大责任。素英得知丈夫回来的消息,精神倍增,突然来的喜悦瞬间暖透了心,她抱着小孙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村口,果然见那熟悉的身影背着行囊弯腰垂头地向自己走近,她心情非常激动,不知怎么叫自己丈夫,只是急切地吩咐小孙子叫爷爷,小孙子非常乖,还没看清对方面容便用那清脆的童声大声呼喊。

赵华荣年近五旬,样子和年龄很不相称,留着浓浓的胡须,漆黑的脸上挂着汗,看上去像位老翁。他抬头望见素英和孙子,吃力地松了松肩上的背带。素英加快步子,走近跟前,望着丈夫一张疲惫的脸上流满了汗,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解下行李,自己背上,心里发痛地埋怨他怎么不赶车,叫人看了着急。华荣不作回答,只顾亲切地问候孙子,从衣兜里取出糖果往娃娃嘴里放,这个场面,饱含着穷人生活的许多无奈。

华荣外出打拼,因为家庭贫困。不管在农村包围城市的岁月或是现在城市包围农村的年代,人穷跟文化和智慧有很大的关系。在以前的日子里,没有读过书的人太多了,在老百姓中,大部分人的生计都是靠出苦力。

改革开放的年代,能出门出苦力挣钱是党的政策好,农民心里乐啊。可光有劳力也不一定行,还得讲运气。赵华荣今年就没有运气,公司老缺材料,雨水天又多,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一年到头没挣几个钱还被老板拖欠了工资,公司里已经放假,只得往家里跑。

华荣回到家,屋内刚才的沉闷气氛一扫而空,家里人都忙乱了手脚,波涛忙给父亲大人倒茶,孙子们都围着爷爷转,一家人都精神抖擞,喜上眉梢。

素英又拿来毛巾帮丈夫擦背,毛巾一塞进背心,便心疼地说:“哎呀!衣服全都汗湿了,你坐车多好,弄成这样,也不怕热。惜钱如命,这毛病就不能改?!”听这话就知道华荣是一个非常节约的人,他还高兴地回答:“我力气足,精神好,锻炼锻炼嘛,这冬天运动又可暖身子。”话说得轻松,可他心里就是想节约那几毛钱车费。

此时的华荣像贵宾,享受着家人的万般热情。素英弄来饭菜,儿媳打来热水,他洗上一把脸,往桌边一坐,波涛拿来一瓶酒,给他倒了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