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对着镜子,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听她讲。当听她绘声绘色地讲到迪特里希要她去某个纳粹高官窗下高声朗诵海涅的诗歌时,露丝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用你那蹩脚的巴伐利亚式德语吗?”
凯瑟琳看着她那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耸耸肩没好气地说:“斯普林格太太是巴伐利亚人,我从小跟着她,自然只会讲几句巴伐利亚式德语了。”
“我还真想听听你用巴伐利亚式德语来朗诵海涅的诗歌呢,那一定别有风味。”露丝简直要笑倒在地上了。
“别笑了,傻子!”凯瑟琳佯装恼怒地呵斥了她一声,“我知道你是想说,可能用它来讲荤段子更合适点。”她粗鲁地说道,自己也不由笑了出来。
过了好久,两人才止住了笑,又嘀咕了一阵,她们已经打算不再把他仅仅看作是一个敌人了。
10月的一天,勤务兵来找她们两个。原来维希法国的政府要员来访德军总部,德国人要在巴黎举行盛大的宴会。为了体现德法亲善,奥尔登堡少校及其副官邀请她们一同去赴宴。
她们很吃惊,因为谁也不想去参加这样一个尴尬的宴会。过了好几天,她才勉强想到了一个借口。她找到了他,径自告诉他,她们感谢他的邀请,但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礼服,所以恐怕无法赴宴,希望他另择人选。
她以为他会同意她们的请求,那知他想都不想,直接告诉她,她们无需为礼服和鞋子担心。
她还想再找借口,他却正色道:“请注意,这是我军命令,个人意愿不在考虑范畴之内。”
她一时气结,又无可奈何,只好一边腹谤他是个地道的普鲁士法西斯,一边愤愤然地出去了。
几天后,勤务兵果然送来几个大纸盒子,里面放着几条晚礼服。露丝挑了一条宝石蓝的裸肩礼服,她则挑了一条式样简单的黑色礼服,那礼服穿上后非常合适,衬得她十分高挑纤细。
到了赴宴的那天,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只涂了些口红就随露丝出去了。等她们去了大厅,他和副官已经等在那里了。他们穿着笔挺的军礼服,见她们过来,都微微倾了倾身子。他们四人坐了辆梅赛德斯小轿车,由迪特里希的副官亲自驾车,一路往巴黎驶去。
宴会在市政厅举行,他们沿着塞纳河畔一路飞驰而去。他和副官在车上闲聊着,他们的语速飞快,时不时大笑几声。她大约能听懂他们在聊部队里的一些逸事,她甚至还隐约听到了一些对狂热的纳粹党魁的嘲讽之词。
他们一到,就有侍者来开车门。她刚下车,就见他站在台阶上曲起了胳膊,于是只好默不做声地上前挽住了他,和他一同拾阶而上,去了宴会大厅。
大厅里熙熙攘攘,云集着第三帝国和维希法国的党政要员和社会名流。露丝眼尖,认出了几个当红的法国影星,她不禁回头去看凯瑟琳,只见凯瑟琳向她偷偷竖了竖眉毛,跟她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下,才随着迪特里希往里走去了。
里面的小厅站满了德国高级军官和他们的太太,人人手捧着高脚杯,高声交谈着。那些上了年纪的德国太太围成一个小圈子,热烈地交流着巴黎时下最流行的时装,首饰和皮包。迪特里希显然跟她们很熟悉----她们老远见了他,立即热切地挥着手,叫他过去。
他笑了一下,就领着她走了过去。等他们互相介绍过,德国太太们的目光就再没离开过凯瑟琳。她们好奇地看着她,一个太太突然用扇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非常漂亮,哪里弄到的这么美丽的姑娘?”他没有做声,径直去和一个德国军官聊天了。
另一个太太啧啧出声道:“怪不得男人们要打仗,原来总是为了好东西。”
凯瑟琳听她们这样评头论足,仿佛在谈论着一件有趣的物件,心中不由大为恼火,可是又不能发作出来,只好面色阴沉地瞪着手中的酒杯,一声不响地站着。
一个年老的女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突然喊了他过来,然后面色严肃地说道:“做情人自然是不错,可是我还是得提醒你们这些年轻人,免得你们太荒唐-----结婚还是得日尔曼姑娘,这样才能生出强壮纯种的日尔曼后代。特别是你,奥尔登堡少校,我得给霍夫曼将军好好说说,让他叫你赶紧结婚生孩子,否则就算你炸掉再多的坦克,也不能给你晋升!”
他听了立即双腿一夹,一本正经地对那女人说:“您在家里的军衔一贯比将军高,当然是您说了算。”德国太太们都大笑起来。
那女人又语重心长地说:“奥尔登堡少校,你要明白自己对帝国的责任和义务,不仅是为帝国开辟新的疆土,你还需要为帝国生下强壮聪明的后代,这样帝国才有继承人来守卫和管理新的疆土和人民。”她傲慢地看眼凯瑟琳,“你得赶紧结婚,找个强健的德国姑娘,生他一打孩子,我保证你很快就能当上将军。”
她听到这里简直无地自容----她没想到这些德国女人毫无顾忌地当着男人的面讲这些人种论。她气得从脸红到脖子,恨不得上去抽他一个耳光---是他硬逼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