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情歌守候心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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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只是我的玩具

很明显,柴力就是个麦霸,他抓着麦克风高嚎到声带嘶哑,唱到high点时再狂灌酒,不知是不是有些醉了,他竟然搂着卡尔的脖子唱起了情歌,一片深情不止,还时不时把麦克移到对方的唇边,换来一阵令人抽搐的怒吼。

祁睿夜是个冷场王,他起初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吃东西,后来被金杰塞了个酒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不知是无意还是偶然,每当他的酒瓶空了,都会有人又塞给他一瓶,他默默地喝着,身边的空瓶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他的眼神也变得飘渺起来。

当祁睿夜摔翻柴力和卡尔,抢过麦克风后跳上茶几的那一瞬间,尹沐弦感觉他帅得让人心血翻涌澎湃,而下一秒,她知道他喝醉了。

“我要唱一首歌!”他像个小孩般叫嚷着,却不急着开唱,似乎想等待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一样。

那是一种渴望被瞩目的情绪。

尹沐弦高举着两根筷子,在头顶噼里啪啦地打着,噢噢叫着为他加油打气,明星的行为是具备引导性的,所以其他人很快都拿起手边的东西有样学样起来,卡尔似乎是唯一还保持着清醒的人,他艰难地从柴力禁锢中爬到音响旁,伸手扯掉了连接线,想就此结束这场疯狂的Party。

祁睿夜手中的麦克风此时就像个摆设,全然起不到一丝扩音的效果,而且也没有背景音乐的配合,但他全然不在意,恍惚的眼神让他多了份纯真与迷人的味道,只见他深情地对准麦克,开启了第一个音符——

雨滴从窗棂落入手心

我忘记在哪里见过你

背影慢慢被黄昏吞没

留下别离在谁的眼底

雪花从指尖渗入心底

我忘记在哪里丢过你

记忆慢慢被时光抹去

封印那曾经谁的日记

回不去的过去

埋葬在回忆里

让它随风去

来不了的爱情

埋在谁的心底

请不要忘记

祁睿夜的歌唱到一半时,惠惠和奴莎的中泰料理端了出来,众人纷纷被美食吸引到餐桌前,只有尹沐弦歪在地毯上当听众。

他的声音在没有配乐的情况下更加沉稳迷人,那些专注地去唱每一个字,每一个音,只因为这是祁臻的电影MV中的插曲。

尹沐弦回想起金杰说过,祁睿夜曾跳到饭桌上唱这首歌,唱到跑调,唱到声嘶力竭……她以为他是个冷漠的人,以为他是暴力狂,以为他是恋姐控,以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腹黑,但是每一回,他又能展现出一面截然不同的面容来对她。

她终究还是不够了解他,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头披着狼皮的羊,因为每一次当她惹上麻烦时,他都会出手相助,纵然冷漠。

一群人闹闹腾腾到凌晨四点多,尹沐弦昏昏沉沉地醒了几次,因为有人陆陆续续地起身,她不停地换地方睡,从桌底挪到沙发,又从沙发滚到地上。

若不是喉咙沙哑,她也不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找水喝,一口水润了嗓子,她眯着眼睛,看着别墅的工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金杰和柴抱成团,而祁睿夜半个身子挂在沙发上睡,惠惠、奴莎和管伯不在,可能是回去了。

此时的别墅里变得好安静,像一只寂静又华丽的笼子,高高的屋穹,闪耀无比的水晶灯灼着她黑色的眼瞳。

书房的门缝里有光,她猜可能是卡尔在里面,本不想打扰,却在经过时无意间听见断断续续声音从门缝里溜出来——

“……最近好吗?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没有给你打电话,真的很想狠狠骂你一顿,但是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已经代替你通过了选角会……如果你像我一样看完了整场选角会,你也会十分担心,她的身上有太多不安定因素,我说的并不完全是糟糕的东西……OK,你不喜欢‘代替’这个词,但别担心,她会离开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尹沐弦一下子就清醒了,无论是睡意还是醉意,在一瞬间离她而去,她侧耳倾听,并不难推断出卡尔是在和谁说话!

那个人一定是祁臻。

也是这个认知,再一次提醒了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丫头,无论是明星的光环,还是刚刚那场庆祝宴,都不属于她!而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最终都会离她远去。

一切又变得可笑起来,她跳出赵尔峻那个角色,却没有跳出祁臻这个角色,说不定,在她的骨子里也有表演的才华,才能如此泥足深陷。

她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却生出莫名的悲凉感。

不再继续听下去了,走向楼梯的脚步有些重,抬脚上了两级台阶,她向房间方向仰视一眼,轻叹一口气,突然改变了主意,转身踱到客厅的沙发旁边,她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障碍,在祁睿夜睡觉的沙发旁蹲下来。

不说话,托着腮,盯住他的后脑勺发呆。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心情,对他虽然说不上讨厌或喜欢,但在这里他是少数几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虽然这么关系刚开始让她胆战心惊,可是某些时候却有另一番滋味。

也许,在她离开之后,会有人以尹沐弦这个名字记住她呢。

蹲着时间久了,腿有些麻,她扶着沙发垫起身时,他醒了。

转过身,睁开眼,身上依旧是酒气未散,但眼神十分清楚,开口道:“你心理变态?大晚上蹲在我后面?”

“是啊,我有特殊爱好,不可以吗?而且现在是凌晨。”反正其他人都没醒,她索性在他面前表露出真面目。

他嗤之以鼻,把歪在一旁的人推开坐好,空出一小块沙发垫,尹沐弦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缩着身子坐了进来。

很好,有他的温度。

“那首歌你唱跑调了。”她脱了鞋,两条光溜溜的小腿也缩进沙发里,她极爱这种坐法。

他没说话,侧头看着她。

“我唱给你听吧,你这个跑调王。”她刻意回避他的注视,他虽然话不多,但心思很清明,总能一眼得察她的想法。

“好,那你唱。”他的声音很低,默默地将视线从她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上收回,全然没有以往那种挑衅的样子。

她‘嗯’了一声,开始唱起那首歌,起初还是有词的,但声线缓缓颤抖,到后面那声音是极不稳的,她抿住嘴轻声哼起那悲伤的调子,感觉眼眶越来越热,一只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睛。

眼泪没有留下来,潮湿了他的掌心。

她的眼前没有一丝光,耳边响起他缓慢的声音,他从没这样温柔过,至少之前没有。

“我不喜欢她。”他淡淡地开口,她当然知道那个‘她’是祁臻,心里滋味复杂,沉默无声地听他继续说:“五岁的时候,她来到我家,告诉我是我爸害死他爸,她说要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长大之后再向我报仇。

被吓哭的结果是她被关了两天禁闭,然后她再也不说那些话,只是跟我玩在一起,她笑起来总是比任何人都漂亮,她喜欢笑着说我并不是那家的孩子,笑着说我爸是个杀人魔鬼,她笑着带我到外面玩,然后把我弄丢。

她说不是故意的,所以我相信了,于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每一次我伤痕累累地被救回来,都会一而再地相信她所说的话,无论我爸如何暴跳如雷,我都会保护她。

她说想学习柔道和泰拳用来保护自己,所以我是她的沙包,她说想要我妈的钻石,我把它们偷出来还为此挨了一顿打,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真心地对我笑,但某一天,她突然离我而去,当我挽留她时,她却笑着对我说,‘小夜,这么多年你都没明白吗?你只不过是我的玩具,是我消除仇恨的工具,你其实是这家的孩子,好好呆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吧’……”

尹沐弦听得心惊胆战,不知自己眼底的伤痛是来自于自己,还是倒映于他的轮廓,她试图说些什么来缓解他的伤痛,但这说到底是与她无关的事,她像一个局外人,一个旁观者,站在圈子外看着他以少年的脸鲜血淋漓,匍匐难前的模样。

她视线里的内容发生了变化,就像在《末日》选角会上,祁睿夜也有用他的言语和眼神引导她走入《半夏》的剧情,而这一次,她也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穿着漂亮的黑色礼服,玫红色的领带和梳理整齐的发型,看起来就像一个贵族气的小王子,但是,他却一脸怯色地在人群中左顾右盼。

你在找谁?或者,你在等谁?

她很想问,但伸出手触不到他,张开嘴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她只能顺着小男孩的眼神,看到站在马路对面,那个穿着白裙的少女,她的表情模糊,远远地站着像一只逼真的偶人。

小男孩想跑到少女的身边,却突然有一辆车停在他的身后,车门里伸出像黑影般的手臂,像绳索般将小男孩紧紧抓住,他张大了嘴,向少女歇斯底里地呼救,但那些声音像被埋在时光里,连一丁点也入不了尹沐弦的耳朵。

少女由头到尾都很漠然,她嚅动着唇瓣,然后转身,消失。

你只是我的玩具罢了。

他一次次被丢掉,一次次被救回,支离破碎的心支撑着残破的身体,却因为内心的渴求,一再接受祁臻的谎言,如果说一个小男孩无法辨认真假,那一个少年呢?他不是浑然不知的,他只是希望有一天,那个说谎的人能醒悟过来,这些谎言曾经伤得他多痛。

尹沐弦又猛然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祁睿夜时,他那喃动的唇欲诉还休的苦涩话语——“你以为我还是当年被你扔掉的那个玩具吗?”

她的眼底多了一丝慈悲,泛着蒙蒙的光,像暖润的玉色。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可怜。”他有些别扭地低嚷了句,脖子向上泛了一丝暗红。扭过头,明亮的眼眸直逼她的内心,说道:“你该知道祁臻是什么人,这样你就会发现,你的人生其实比她要幸福很多,虽然你欠了很多钱也丢了父亲,但你的身上没有背负罪孽。”

虽然他的语气很僵硬,但她却能听出字里行间的安慰,不禁淡淡地笑了,像水面的涟漪般,在堆满心事的脸上慢慢散开。

愁云散开,她又起了捉弄地心,故意说道:“祁睿夜,其实你是不是姐控啊?”

“你想死吗?”

“当然不想死,我最大的梦想,是供上我妈的神主牌,然后带上总爱惹麻烦的老爸,住回以前那家公寓,那里有空调,有热水管道,附近还有全天营业的超市,说不定我可以再读个夜校,找份兼职……”

“那种怎么能称之为梦想,挺多是未来的人生规划。”

“真想快点找到我爸。”

“你爸长什么样子?”

“个头小小的,一被吓就会露出慌张不安的脸,总是说些没建设的话,超级啰嗦,任何人说的话他都相信……”

“听起来,你这些年过的很辛苦。”

“还好,其实他很可爱,除了以上的缺点。”

“下次有机会,告诉我你的那间梦想公寓在哪里?”

“怎么?告诉你后,你要帮我买回来呢?”

“真是贪心的女人!”

“哎!你睡过去一点,压到我的腿了。”

“挤死了,你去别处睡啦!”

“才不要,你下去睡!”

“你下去!”

“你才下去!”

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亮整个客厅,唤醒了所有人,他们看着沙发上相互依偎的二人,各自睡得安静平稳,让人都不忍上前叫醒。人生如一场梦,梦里人生千回百转,梦外人生跌宕起伏,而当双眼睁开的那一瞬间,苦难悲喜,万籁俱寂,一切又都重新开始。

无论是谁,也逃不开命运亮出下一张底牌。

天空蓝得如同洗过的宝石般晶莹,白云几许,阳光明媚,是个久违的好天气。

‘天使宝宝’是位于D市北郊区的一家孤儿院,占地面积并不大,几间小平房被白色栅栏围起来,院子里种着高矮不一的树。

“你的手在做什么?方向盘打左……我说左!你怎么左右不分……踩刹车!谁让你踩油门啦……”

院子外的平地,一辆两厢小货车像头横冲直撞的野兽般呼啸行驶,栅栏旁站满穿着小花褂的孩子,犹如前廊一字排开的向日葵,面对失控的小货车,非但不害怕,反而是笑得很开心,时不时还鼓掌欢呼一下。

栅栏旁蹲着两只冒充小朋友的‘巨型’,胡子拉茬男正在用小铲挖泥种花,而一簇金毛男则往栅栏上刷着彩色油漆。

“力叔,阿夜怎么改主意了?之前不是说玩什么都不带他姐……”

“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

“那是说夫妻,恋人什么的,可不是说姐弟!”金杰纠正柴力的滥用俗话。

柴力一扬小铲子,嘟囔道:“哪有那么多可忌讳的?阿夜就就是想让他姐散个心!这选角会都结束了,我这两天还常看到她苦着一张脸。”

“虽然选角会结束了,但是电影也快拍了,万一票房不好又该担心了,唉!明星压力大啊,压力大了会便秘,长雀斑,脸色肯定不好看,出来散散心还是好的。”

“祁丫头车技这么差?她不是拍过一个特工的电影,里面全是飞车,当时报纸不是说亲自表演,没用替身的吗?”

“噱头啦!很明显,车技还不如我。”

“就你那破车技!开车都不关门,上回差点把我甩下去,还有脸说。”

“你是说被古奥劫那回?如果不是我车神出马,我们四个早挂了!”

“少吹牛,是人家阿夜聪明,事先戳破那些人的车胎,你少邀功!看不起你。”

“也不知道是谁,贪那几个钱,卖人家姐姐,被黑吃黑了,还要人家姐弟俩一起救你……”

“你没份?你再敢说!我把你埋了!”柴力挥手着粉红色的卡通塑料铲,冲金杰大吼大叫,这让他看起来很滑稽。

金杰正想扬起油漆刷反击一句,却见那辆小货车突然发了疯似地向栅栏冲来,他忙不迭扔掉手中的东西,撵小鸡似地撵那群看热闹的小孩,孩子们尖叫着一哄而散,只有俩个头腿短的小女孩慢吞吞地往后挪,柴力扑上去,粗壮的臂弯内各夹一个,向安全地带跑开。

砰!

一声巨响,小货车撞上栅栏,车头徐徐升出一阵白烟,停顿了几秒后,车前盖自动弹开了,而栅栏上摇摇晃晃的木板也掉了下来。

副驶座的车门打开,穿着灰色背心和迷彩裤的祁睿夜率先跳下来,他抬手按着后颈,表情痛苦地转了转脖子和手臂,恶狠狠地瞪着从另一边车门爬下来的娇小身影。

“我刚刚说什么?”他口气不佳地问。

“你说踩刹车。”刚刚撞栅栏时,如果不是他及时抱住她,说不定她就会像电影里的片段般,从车头的玻璃飞出去。

“我说踩刹车,你踩油门?”

“我以为那是刹车……”

“在我跟你说了三十多遍那是油门之后,你依然将那当成是刹车,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的大脑结构是哪里发生病变了吗?”

“呵呵,也许是哪里少了条神经,你一说刹车油门的,我就短路。”她皱着小脸,互戳手指,像个被老师责骂的小女孩。

祁睿夜原本还想继续骂,可一看她红肿的额头和可怜巴巴的表情,不禁语塞了,他粗鲁地抬手去碰她的额头,却在真实触及那片红肿时,刻意放柔的动作,轻缓地按了按,故作不在意地问:“还好吧?要不要去检查下?你本来就够笨了,小心脑震荡。”

“每个人表现聪明的地方不一样,我虽然不会开车,但我摩托艇玩得很好哟,因为我妈是救生员!”她像只享受主人爱抚的宠物般,将头偎在他的掌心里,感觉到他的力道稍轻了些,便本能地向后迈了一步,用头抵着他。

“哟?救生员?那你爸是不是被救上来的,所以才能跟你妈结婚的?”他记得她说过自己的父亲是那种很麻烦的人物。

“你怎么知道?”她猛得抬头,却重头不稳地向前扑,幸好被他双臂圈住才没有摔倒,只不过两人却因此而靠得很近。

那种感觉又席卷而来,每当贴近他的身体时,总会有一种令人颤栗的感觉如电流般,从她细弱的毛孔渗入血液,流淌过青色的血管,她无法移开双眼,因为他那双深邃的黑眸之中,仿若有一种湿润的引力,或轻或柔或深或浅地拉扯着她的心,她的灵魂,让她神不守舍。

“阿夜,祁丫头,你们没事吧?”柴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因为视角问题,他看不见被车身挡住的两人,见他们半天没走过来,不免有些担心。

尹沐弦回过神来,眼中乍现的慌张落入祁睿夜明亮的眼底,他莫名地心情大好,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啊……祁睿夜。”一紧张,玉川口气完完全全地脱口而出,她连忙捂嘴。

“我的姐姐,你注意演技啊。”他开口便损她,笑眯眯地抱着跨过栅栏,向柴力他们走去。

金杰一见她被抱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掏出手机准备打120,号码刚刚按下两个键,就听祁睿夜发号师令道:“小杰,你跟力叔把我姐撞坏的栅栏给修一下。”

“还修?刚刚撞的两块地方还没修好呢!你怎么不修啊?”柴力拧巴着脸,看起来凶神恶煞,他胳肢窝下夹着的两个小女孩,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

孩子间什么都爱模仿,经常是要笑一起笑,要闹一直闹,连哭也是一齐的,所以没一会儿的工夫,那一堆孩子都哇哇哭了起来,这下可把柴力和金杰给急坏了,他们都是道上玩命的混混,不要命,不怕死,却对小毛孩完全没撤。

“怎么办呀,阿夜,想想招?”

“是啊,惊动了那姓崔的老太太,她准要跟这群崽子们一起哭,那老子可受不了!”柴力口中的老太太,正是这里的院长。

祁睿夜没搭理金杰他们的呼救,抱着尹沐弦到里屋的椅子上放下,给她倒了杯水,看着她喝了一口,沉了半天才呐呐地问了句:“什么时候走?”

尹沐弦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叹了口,道:“卡尔已经在联系黑蛸帮我还清债务了,虽然还没有找到我爸,但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不久之前,他还以相同的条件来引诱她毁掉祁臻的事业,心情不禁有些复杂,她不确定地看了看他的脸,只见他的面无表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般,半晌,他出声:“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来得及?

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到现在还在想着毁掉自己姐姐事业的事吗?

她的脸不禁有些沉了,有些生气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做人不能这样,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为人心要善,你总想着过往的那些恩怨,逃不出去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你,我觉得你该问问她原因,或许她还有别的原因,或许她一早就后悔了,或许她只是不懂要怎样表达感情。”

“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冷着脸说。

“逃避是没有什么用的?记得我说过的吧,你是姐控,之所以一直在恨,一直在怨,一直把自己缩在冷漠的壳里,不是因为她做过多少伤害你的事,而是因为你一直在渴望她能回报你的爱!对,是回报,你一直在以施予者的身份,在关爱一个因为父母双亡而寄居到你家的小女孩,但是她却不感恩,不知回报,你才这么愤怒,这么生气。”

“不要以你的思维模式来判定别人的想法!不要这么随便地用你的眼睛来看别人的生活!我以为虽然你们长着相同的脸,但至少是不一样的,你不会随随便便地承诺或认定什么事。”

“那么就让我相信你,做出事情让我相信你!你总是说着让我去毁掉祁臻的事业,这种话只会让我想要逃你很远,为什么你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你就是爱她,你爱她,可是她不爱你,就是这样!”

“不能相信别人也是一种病,你的病因是什么?是你爸为了逃债而丢下你不管吗?你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你只要承认他是不要你,他是害怕地丢下你躲了起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祁睿夜的脸上,留下一道显眼的红印,尹沐弦心惊胆战地俯视着自己的掌心,他竟然这么轻易就揭开了她内心关于父亲的那道伤疤,血淋淋的伤口,噬骨的痛楚,那些足以令她生出绝望之心。

但当她真正扇出那一巴掌之后,却却心生悔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经常可以看到他柔软的棱角,孩子气的笑容,时不时不经意的温柔,他就像一只白色的大鸟,在绝对安静的时候,会让人心头生出一丝柔软又湿润的心痛,却在此刻重新紧张,面如寒蝉,就如同第一次相遇时,他全身戒备,连眼神却充满警戒。

她开始逐字逐句地回想自己对他说的那些话,何尝不在戳他的伤疤?

说到底,她根本就是介意他对祁臻那种暧昧难明的感情——明明表现出一副厌恶的神情,却在每次的危难中奋不顾身!明明让她毁掉祁臻的事业,却还在选角会上出手相助!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矛盾,他纠结,他始终无法完全放下,那令他摆脱不掉的,根本不是恨,而是爱——乞求也得不到,渴望也得不到,怎样都得不到的爱!

爱情是这世上最让人难解的谜题。

她看了一眼自己微红的掌心,感觉心脏像是被狠狠拿捏一般,其实她才是那个把自己缩在壳里的胆小鬼,她才是那个渴望回报的施予者,她吝啬地不敢给予他一丁点,只因为她知道自己会离开!

不!不可以,就算有一天她会像变成人鱼公主的泡沫般,消失在阳光下,也要用真实的心来面对他。

她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那抹背光的颀长身影落在她眼底,却触手不及,她正要呼唤那个名字时,此起彼伏的强光伴随着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扑面而来,几乎在一瞬间晃瞎了她的眼睛。

她既看不清,也听不见,耳边传来‘空空空空’的耳鸣。

晴了许多日的天空终于乌云蔽日,电闪雷鸣间,瓢泼大雨来势汹汹,倾盆之姿足以吞没一整座城市。

E-Star经纪公司位于市中心萨玛大厦的一至七层,其中一层是摄影棚和员工休息区,二三层为艺人训练厅,四至六层为行政区,除正常公司的行政部门外,还包括经纪人办公室,星探工作室和通告会议室等经纪公司专用部门,七层便是总经理办公室和财务室,还有几间空置的会议室和娱乐室,用于接待大老板和总公司专员。

卡尔的办公室在六层,是E-Star里最大也最豪华的经纪人办公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负责的艺人偏偏就是大红大紫的大明星祁臻呢?

他扭着屁股,吹着口哨,将播放摇滚乐的音响开得最大,心情大好地摆弄起窗台花枝招展的盆栽,而他的助理洪小静,却焦头烂额地快要累死爹妈!

她一会儿抱着服装跑向一楼摄影棚,一会儿又捧着厚厚一叠收益表呼啸地冲进电梯,一会儿被总经理苏曼玲叫上七楼做人肉咖啡机,一会又被使唤到‘禾春亭’做兼职外卖小妹。

一直忙到四点多,苏魔头驾车离开公司,洪小静才一副虚脱状地挂着办公室的门,向卡尔大倒苦水,滔滔不绝兼绘声绘色地描述苏魔头怎么虐待她,起因就是黑拳绯闻那次她给卡尔通风报信,之后便被认定为叛臣贼子,不诛之不快人心。

两人唠了十几分钟,沈霄的经纪人陆媛突然走了进来,她是那种江南女子的长相,肤色白皙净透,五官清灵小巧,第一眼清丽可人,看久了也不觉得厌,此时却黑着一张脸,表情有些吓人。

窗外的天有些阴,跟她的脸色差不多。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弄花,外面都天下大乱了,你知道吗?”陆媛虽有南方温婉的面容,说起话来却如北方人般开门见山,直来直往。

“这个圈子里本身就是乱世啊,不然也不会需要我们了。”卡尔笑得不以为然,但心里却隐隐地担心,毕竟现在别墅里住着的可不是祁臻,而是总出状况的尹沐弦。

陆媛扔给他一叠报纸,然后用眼神示意洪小静出去,随后关门拉窗帘,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卡尔眯着翻看她扔来的报纸,不意外地在封面的头条找到熟悉的面容——

“在末日选角会上为明星祁臻助演,以精湛演技将女性角色完美反串演绎的神秘少年,态度亲昵疑是明星情人,恶美男贝司手峻言惨遭抛弃……这新闻已经不新鲜了。”卡尔神情泰然地把报纸往茶几上一丢。

选角会之后,有心人便发现祁睿夜也曾在黑拳视频上露出脸,救人之姿英勇非常,更有些颇有文笔和想象力的粉丝,开始将祁睿夜以‘黑道情人’或‘介于恶鬼与天才间的少年’之类的头衔,和祁臻大玩CP配对。

对些,卡尔也相当郁闷,祁睿夜是他想藏都藏不及的人,却那么意外地暴露在人前,并非受到关注,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聚焦力,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他人的目光。

不过跟谁传绯闻不好,偏偏跟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弟弟!虽然对方是尹沐弦,但卡尔还是觉得无比别扭。

“那这个呢?”陆媛扬着手机里最新收到的娱乐报,是被狗仔拍到的照片,底下配图的文字写着一行耸动的标题——

天才少年再度现身,孤儿院拥抱羡煞人!

卡尔盯着与照片同时发布的视频,画面里祁睿夜紧紧护住尹沐弦的一幕,让他心头生出一丝不安。

“卡尔,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同行!之前传出消息说,‘恶’乐队的贝司手峻言和主唱苍允莲闹不和,峻言准备在艾尔莱的合约到期后单飞签别家,大老板决定签下他交由我负责。结果你却借他来给祁臻制造绯闻,OK,我明白黑拳视频的事给你们冲击很大,你只是为了降低负面新闻关注度,但你有没有想过,峻言是偶像明星,这种恋情绯闻多了,他可伤不起!我也是用祁臻有一定知名度来说服他的,结果现在是怎样?他就那么没有吸引力?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祁臻又有新恋情传出?你想看那些少年向的‘恶’迷愤怒暴走吗?”

“这个是误会,我会处理。”‘恶’乐队的粉丝庞大,而喜欢峻言的那批粉丝年龄层偏小,容易有偏激行为,的确是不该惹的对象,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隐患,只是当时选角会迫在眉睫,他只能豁出去!

“你会处理?怎么处理?”陆媛沉了沉眼眸,起身迎向卡尔,犹豫了几秒后,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张对折的白纸,“你要向媒体说明那个神秘少年是祁臻的弟弟?”

卡尔的眼眸一缩,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故作镇定地笑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么好笑的谣言?”

“有人给我发了邮件,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收到,邮件我打出来了,你自己看吧。”

卡尔困惑地接过来,看了几秒后,突然愤怒地将纸揉着一团,想要扔进垃圾筒却又怕被别人看到,便塞进了口袋里,他阴沉着脸说:“这种不实的传闻根本打击不了祁臻!”

“可能是想借刀杀人吧,谁不知道我和你水火不容!”

卡尔露出一丝笑意,“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还有峻言那边,我会想办法帮你弥补的。”

“你先把自己的麻烦事解决了,再来有关心别人吧!”陆媛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忘记帮卡尔把窗帘拉开,圈外人人都皆知陆媛和卡尔斗得厉害,却鲜少有人知道,这种斗争之中还夹杂着一丝惺惺相惜。

光线涌入,屋内变得亮堂起来,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椅上,从衣袋里掏出那个纸团,重新展开看了又看,沉思片刻后,取出手机拨了祁臻的电话。

嘟、嘟、嘟、嘟……冗长的脉冲声让他的眉头越发锁紧,他改拨了另一个号码,依旧无人接听。

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他不烦其烦地反复拨打着那两组号码,这时,洪小静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老大!被媛姐说中了,天下大乱!”她舌头都没捋直,就冲到他的面前,双手在桌面一按,差点掀翻了他桌上的咖啡杯。

“说得好像世界末日到了一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卡尔的眼皮还是不安地跳了一下。

“真的是世界末日!”

“你瞎说什么呢?”

“那位前影帝死掉啦!”

“谁?”卡尔一个激灵,从沙发椅上直直地弹了起来。

“前影帝——倪灏!”洪小静没有发觉卡尔陡然苍白的脸色,继续说道:“好像是什么急病送往Laxa综合医院,抢救无效死亡!本来只有倪家的人和一些圈内好友在医院,但不知道怎么消息就漏了出去,现在大批情绪激动的粉丝自发包围了Laxa,要求见倪灏最后一面,现场闹得不可开交,十几辆警车,二十几辆采访车,听说连防暴警察和特警队都出动了!老大,你说我们要不要通知祁小姐,毕竟他们是师徒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