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情歌守候心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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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身份对调引来的麻烦

“老板放心,祁臻一定会成为《末日》的女主角,否则,我将引咎辞职。”卡尔太清楚宗凛所说的‘决策’的含意,无非是雪藏或想法让祁臻自动解签,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他才在宗凛面前撂出狠话。

“好,那辛苦你们了。”宗凛似乎听到满意的回声,声音渐渐淡去,重新切换到秘书台,是蜜雪儿甜美又公式化的声音:“卡尔先生,本次与宗少爷的通话已经结束,请问是否需要留言,还是直接挂机?”

“不,没有留言。对了,蜜雪儿,我在LA&D看中一款很适合你的限量款包包,已经订了,稍后他们的工作人员会送货上门的,你注意签收哟。”

“Thank You!卡尔先生,你最好啦!啊,忘记告诉你,听说,《末日》的投资商是寰亚集团,总经理石靳可是祁小姐的铁杆粉丝哟,希望这个消息可以帮到你。”

“爱死你了,蜜雪儿,你真是我的贴心小宝贝。”果然,情报什么的还是从女人的嘴里容易套出来。

此刻,各大电视台转播的黑拳赛视频,已经严重影响到祁臻的公众形象,夏怪物此时取消角色发布,改为对新人开放的公开选角,这无疑是落井下石的做法。不仅如此,林雪葳那个女人的来意不明,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石靳这个人,该好好想想他的用途,也许这一回可以帮上大忙也说不定。

唉,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她们的身份才开始对调,真是乱来!

离选角会还有两周的时间,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来解决这所有的麻烦。

卡尔叹着气,伸手拧开房门,地上横七竖八地散着一些女性衣物,而一身黑背心的颀长男子则坐在床侧,细密的汗从他的额际渗了出来……

他,他在做什么?!

他正试图将一条光溜溜的手臂,塞进丝棉质感的中袖睡衣里,虽然动作笨拙却很轻柔,终于大功告成后,他长吁了口气,抬手揩了一把汗,然后将睡衣的扣子扣好。

睡在床上的人像个没有生气的玩具,一动不动地躺着,唯有时不时皱紧的眉头在诉说着,身体很痛,真的很痛!干净的衣服挡住了身体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但却没能掩盖住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左眼窝的青紫、颧骨上的淤肿,还有裂开的嘴角,都在向沉睡的主人疼痛哭喊着。

见此情景,卡尔不禁有些心软了,他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尹沐弦的情景,不是在祁臻的别墅,而是在更早之前,那时黑蛸刚从火场里救下她,将昏迷不醒的人儿带到一家地下诊所,而他,则是闻讯而来。

站在玻璃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尹沐弦,卡尔了解到关于她的全部情况——母亲早逝,巨额负债,穷凶极恶的追债者,人间蒸发的父亲……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知道这个世上,很多人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活过来了,像他,像黑蛸,像祁臻。

黑蛸给了他一瓶啤酒,那是两个人在‘那件事’后,第一次在一起喝酒,虽然是站着喝。

“能找到她父亲吗?”卡尔问道,口腔里有淡淡的酒气。

“找出来不难,难得是找出活的。”黑蛸语意深长。

两人同时将视线投向沉睡的人,眼神不由暗淡了些,卡尔罐了口酒,说:“不论死活,找出来,先别告诉她。”

“是死是活都不告诉她吗?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狠。”

“不狠怎么能活过来?”卡尔反问。

“得了吧,每个人活法不同。”黑蛸将剩下的酒一口喝干,将酒瓶用力地放在桌上,认真地说:“你别忘记了好好照顾她,该给的钱一分都别抠,这孩子不容易……比你难多了。”

黑蛸离开后,卡尔又站在窗外看了很久,直到他离开时,都不曾想通黑蛸那句‘比你难多了’是什么意思,直到今,他亲眼看到尹沐弦为了保住别人的安危,宁可配合着他,死撑着做隐瞒伤情的决定时,他才终于恍然大悟。

她太善良了,像这种人要怎么才能在残酷的现实中生存下去?她这样的人,在面对母亲去世,父亲失踪,以及那种一生都偿还不清的负债时,是凭借着什么活过来的?

他想,自己可能一生都无法了解这个女孩。

“药箱里是止痛用的药吗?”祁睿夜淡淡地问道,他从药箱里抽了一支棉签,蘸着药水去涂她嘴角的伤口。

“应该有止痛药的。”

“她的牙龈全部肿起来,口腔充血,应该吞不下去这些药,有注射剂吗?”

“应该有,这个药箱里的东西很齐全。”祁臻毕竟是动作明星,受伤是经常的事,所以他特意找赵正文医生配了个‘万能药箱’。

“注射剂?你会用就过来吧。”祁睿夜苦笑一把。

卡尔刻意绕过地上的衣物,走到床边翻着药箱,找出药瓶和针筒,用扎带扎紧她的左臂,动作熟悉地为她注射镇痛剂,虽然他之前也为祁臻做过同样的事情,但这一次,他的心情异常复杂。

沉默流于这两个男子之间,他们各怀各的心思,谁也没有先开口,直至一颗金黄头颅鬼里鬼气地从门缝里伸进来,定睛瞅了室里的三人几秒,最后爆了一句:“哇咧个神,三角啊?”

啪!一记响亮地头壳拍后,响起大胡子那粗犷的嗓音,“臭小子,剧透的事不能做,会造群殴的!”

卡尔的脸和神经一起华丽抽搐,正要发作,只见祁睿夜镇定自若地问了句:“皮痒?”

门砰一声关上,房内又重回寂静。

卡尔推完注射器,施然起身,故作姿态地清了清嗓子,问:“今天晚上在这里吃个饭吧。”黑蛸会先安排外面那两个怪胎离开,而面前的瘟神,最快也能明天才能送走,至少要做出礼貌待客。

“好啊,我不吃番茄、洋葱、鱿鱼、红虾、甘蓝……”祁睿夜低头收拾,用很淡然的语气说了长长一串食物的名称,听得卡尔都忍不住翻白眼了,他在自己口吐白沫之前,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吃什么?”

祁睿夜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一份不放洋葱的牛柳烩饭、一份不放甘蓝清蔬沙拉、一份不放番茄的番茄牛腩、一份不放鱿鱼和红虾的海鲜杂烩……”

“你是说准备其中一份就可以?”卡尔感觉脑壳一阵疼,他开始后悔自己问出的愚蠢问题,压根儿就不该留这个挑剔的少爷吃晚饭嘛。

“开什么玩笑?全部都要准备啊,你想饿死我?”

“这是人类吃的东西吗?这是人类的食量吗?”经典动作兰花指再度出现。

祁睿夜鄙视一眼,把沉重地药箱往卡尔那丝毫不孱弱的胸怀一丢,无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起身向房门走去,撂了一句足以挑起战火的话——

“别用娘娘腔的思考模式来想象男人的食量。”

此言一出,卡尔只觉得头顶闪过一道晴天霹雳,他咬牙切齿正欲以犀利言辞反击,却突然感觉到尹沐弦的眼皮动了动,他看了一眼地上铺陈的衣物,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奸诈的笑容,话锋一转,问:“你刚刚帮她换衣服了?”

“难道是你给她换的?”

“哦,我只是好奇,换衣服为什么连Bra也要换?”

“打拳的时候,Bra的钢圈变形了,如果带着会影响血液循环。”

“那么说,你看到了?”

“什么?”

“Bra里面的东西?”

“嗯?哦,看到了,发育的很好,而且她比我想象中胖多了,我记忆中,她一直有控制体重的习惯,没想到肌肉很松软……”祁睿夜自顾自地说着,突然之间感觉到身后飞来一阵阴风,他本能地向一旁躲避,随后看见一只闹钟横尸地上,不知触碰到什么键,啪啦啦啦地狂响不停。

他想起刚才岌岌可危的后脑勺,火气不由噌一下上来,但当他回过头,看见端坐在旁的卡尔一脸狐狸般的狡诈笑容,而‘祁臻’不知何时醒的,白皙的手臂半撑着床边,另一只手拉起毯子紧紧压住胸口,由于刚刚做过微烈运动(扔闹钟),所以面颊红润,气息不均,再加上镇痛剂的安眠药性让她的眼神迷离……

咚咚——咚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几乎快要冲出胸腔,那仿佛被钝器打中的疼痛,让祁睿夜默然得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祁臻’,那个与他许久不见的姐姐,这么多年来,他幻想过所有再相遇的剧本,也将重逢那一幕的冷漠表演得淋漓尽致,但不得不承认,纵使他恨她,但却从不曾无视她,在听到她出现危险时,他甚至没有做选择,直接做出营救的行为。

这难道是血脉的魔力?

还是冥冥之中,命运之手的安排?

咚咚——咚咚——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几乎快要冲出胸腔,那丢弃在一旁的粉色Bra,再度燃起少女眼中的怒火,她怒气腾腾地看着祁睿夜,那个在第一次相遇就没给过好脸的弟弟,却在无比危急之时冒险救她,但他竟然敢趁她睡,脱她Bra!只听她怒吼一声,抄起身边一切可以抓握的物体,愤怒地向站在门边的某人砸去!

一时间,房内枪林弹雨,遍地尸骸,唯有老狐狸卡尔微笑淡定的离开战场,心情舒畅地吩咐佣人去采购今天晚餐需要用到的食材。

云,如泼墨般洒在蔚蓝天穹上,些许意兴阑珊的尾巴落到尹沐弦星子般的灿亮黑瞳里,窗台上摆了青瓷小碟,里面摆放着模样精致的点心,她小心翼翼地吃着,眼神越向别墅外的一片绿意风景。

草坪上有个光着上身的彪悍男子,正笨拙地抓着水管浇着草坪,他不嫌晒;一辆车头被撞坑坑巴巴的跑车,被飘着一簇金毛的卷发男子从车库开出来,停在别墅一侧的空地上,他不嫌矬;身背黑色背心和军绿色运动裤的劲瘦男子,在一望无垠的绿色草坪上跑了第二十三圈,他不嫌累。

已经五天了,她身上的伤好得极慢,每天在痛疼中掰着手指过日子,等待着自己的完全康复,却日复一日,隔着窗台看到那三个男人霸占她的草坪,呃,不,是她正在冒充的那位正主儿的草坪。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黑蛸明明说过,会安排大胡子和金毛离开,结果金毛那家伙却突然正义感大发,死也不肯丢下她独自面对黑拳带来的负面新闻,以‘虽然派不上用场,但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赴汤蹈火’的理由死赖在别墅。

而大胡子更绝,他把老婆孩子送上船,上演了一幕催人泪下的生离死别后,眼泪鼻涕一抹,说什么‘就当还路夜一个人情,要留下来保护他姐’的P话,跟金毛站到了同一阵线上,为了不让人说成是蹭饭的,大胡子替补了已辞职的园丁阿德,而金毛则发挥所长,接手了司机和汽车修理工的工作。

顺带提一下,大胡子全名叫柴力,而金毛居然真的姓金,叫金杰。

话说柴力和金杰非要留下就算了,但她弄不懂那个,祁睿夜那家伙为什么也要留下?去多伦多的头等舱机票被他用铅笔画了五个狗头后,用口香糖粘在冰箱门上,这种恶趣味让清晨忍着全身剧痛,想爬到冰箱前偷吃一盒冻双皮奶提神的某丫,恶心得食欲大减。

呃,食欲大减的人把蒸肉饼掰开,分次塞进嘴巴里,见到盘子见了底,她不禁有些心痛地吞下最后一口美味,然后抽出纸巾压按住因为开裂而不住流血的唇角,端着盘子,打算再去跟惠惠讨点。

一回头,却迎上卡尔那张纠结成团的脸,她下意识地把沾血的纸团和盘子,朝那张脸丢了过去,惹来后者一阵哀嚎连连,“尹沐弦!”

“No,No!”尹沐弦摆了个得瑟的POSE,眯起眼角说:“尹沐弦这三个字只存在于鸟不拉S的玉川,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动作明星祁臻。”

“好啊,那我们的大明星,你对夏怪物的《末日》选角会有什么看法?”卡尔双臂环胸,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一般电影的选角会,通常是几个评委面对一个演员,出几个跟表演有关的考题,再根据演员的临场表演和综合资料评分,来一轮轮筛选,从而选出最符合电影剧本的主角。

可夏弥落很明显想玩些不一样的,不然他也不会既标榜了公开选角,又搞出邀请函的名堂,听说选角会在D市最奢华的酒店——亚瑟宫殿举行,目前已经有十三个女艺人收到他的邀请函,乍一看,这些人中不外乎一些过气艺人和性感女星,但以此判定他是个浮浅又名过其实的导演还言之尚早。

卡尔在洪小静整理的资料名单里,注意到艾丝茉和艾丝丹这对双胞胎,她们成名于一部风格妖异的惊悚片《玛格与丽格》,那部看似鬼魅却旨在揭露人性黑暗的小成本电影,出乎意料地爆红了各大影院的票房,然而随后的几部同类型影片,让观众开始对这两张相同的脸感到泛困无聊,再后来,她们被经纪公司拆伙,各自去拍了青春片和偶像剧,奇怪的是姐姐艾丝茉迅速走红,而妹妹艾丝丹却频频冒出负面绯闻,始终难聚当初火爆的人气。

值得庆幸的是,大老板宗凛口中那个重量级人物,与祁臻的名气不相上下,又亲身参与野外求生类纪实节目制作的林雪葳,却没有如期收到夏弥落的邀请函,这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

为什么需要安慰?

因为祁臻也没有收到邀请函。

其实卡尔心中有数,夏弥落既然选择在黑拳视频出现后,高调宣传公开选角,自是不想在这个风尖浪口启用祁臻,但他已经跟大老板赌咒发誓,并撂出‘引咎辞职’的狠话,所以就算夏怪物不愿意,他也要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地祁臻争取到角色。

而眼下最急迫的事,则是弄到进入亚瑟宫殿的邀请函!

“看法?我的看法当然是……完全的相信你啊!你可是大明星的经纪人耶,一定有能力让我在亚瑟宫殿那种富丽堂皇的地方走一糟。”尹沐弦握紧双拳,一脸的慷慨激昂,转过身时却做了个吐舌头的鬼脸。

其实就算没有《末日》的邀请函,她还可以住在这里吃吃喝喝玩玩,虽然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她是她,祁臻的人生事业还是命运什么的,都跟‘尹沐弦’三个字没多大关系,这一次,她可要谨守本份,不能再让自己遭遇的危险。

猫有几条命,她可没有。

尹沐弦下了楼梯,正好和跑完步的祁睿夜迎面遇上,她本能地抬手揪住胸前的衣服,一脸戒备地瞪着他,心中呐喊着:你这只狼!你这只色狼!你这只大色狼!

祁睿夜嫌弃地瞄了她一眼,绕过她走向被一圈白色矮柜围住的家具旁,从冰柜里拿了一罐冻可乐,仰头灌了几口,喝得那是身心沁爽,不禁羡慕地啧舌。

真伤自尊,卡尔居然没告诉她,这家里还有这种藏饮料的‘先进设施’,她还以为吃的喝的全都放在厨房的大冰箱里。

“想喝?”他用手背压着冰凉的嘴唇,淡淡地问了句。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到他旁边去拉冰柜的门,说:“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用你个色……呃,不用你献殷勤。”

门没开,她试着向左向右拉了拉门,但它仍然不动,她不禁有些尴尬了,双手贴着玻璃门小心地向上瞄了一眼,祁睿夜似笑非笑地俯视着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完全不打算插手帮忙。

“门有点坏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找了个很烂的理由。

“坏了?”他眉一挑,肺里发出一个蔑视的音,冷不丁地俯下身来,冰凉的可乐罐与那阳光晒得发滚烫的皮肤,擦过她的光裸的手臂,让她心头一阵颤麻。

他伸长双臂从她的身体两侧按住冰柜的门,双手一个向上一个向下,顺时针转了一圈,那个门竟开,扑面的冷气让她清楚地感受到来自于后背的一团如火般的炽热,对于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第一次站在那个擂台上,上一次他拉着她在树林中逃蹿,还有这一次,他始终是如火般的男子,纵使他面若冰霜。

可乐的泡沫泛着甜味,他的身上也有这种味道,夹着那种晒过太阳,运动过流汗的味道,并不浓烈,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极淡的青草味,她在猜他一定不抽烟,因为在他的身上并没有尼古丁的烟苦味,这一点,他并不像她的姐姐。

姐姐——这个词汇,让尹沐弦的神经绷得更紧,她突然有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一颗心紧张地快要跳出心脏,她全身紧绷,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让她跟他有了更亲密的碰触。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咦,你们在干嘛啊?”金杰撩起一截T恤,揩着脸上沾染的油污,一抬头却看见半蹲在冰柜前姿势暧昧的男女。

这句话无疑救了她的命,她不知道要是再被这团炽热拥抱几秒,会不会被烧得消失殆尽。

“看不见啊?拿饮料啊。”他的声音很平常,在她的耳边状若无意地一扫,却让她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饮料?哦,正好帮我也弄瓶冰的,渴死我了。”金杰舔着起皮的嘴唇。

“你自己没长手啊。”祁睿夜从冰柜里掏了瓶饮料塞进她的怀里,关上门后从容起身。

“喂,你能帮她拿,不能帮我拿呀?”金杰冲祁睿夜的背影数落一句,然后跑到冰柜前,像某人一样摆弄了半天,都没能把门打开,不禁生气地骂了一句粗口,忿忿难平地走开。

尹沐弦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怀抱着一片沁凉,失去平衡地跌坐在地上,掌心按住心口,感受着那快要跳出心口的跳动,一声一声都让她呼吸困难,失神了坐了半晌,她才想起拉开易拉罐,对嘴倒了一口。

清甜可人,气泡充足,那是他刚刚喝的冰可,是他刚刚的味道,这种感觉就像接吻,真邪恶。

“哈哈哈哈……”

漆黑的房间里,嵌在墙壁里的巨大宽屏泛出莹莹青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癫笑着往嘴里塞了些什么,随之响起嚼骨头的嘎巴声,半敞的窗户外,一轮弯月如刀子般泛着霍霍精光。

正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午夜凶铃出没时。

而尹沐弦这只饿鬼,正抱着哀求了金杰一天才买来的炸鸡桶,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大快朵颐,原本陪在一旁的金杰,受不了她一部接一部的看,早在两小时前就睡得鼾声连连,哪里像她那么好的精神,遥控器上的快进键按着,转眼已经扫掉四部电影。

每个人都有自己缓解压力的方式,对尹沐弦来说,深更半夜狂吃看电影,似乎是个不错的点子,她最近被一种奇异的荷尔蒙感染,一见到祁睿夜就忍不住心脏乱跳,血压上升,她无奈之下开始大玩‘躲猫猫’的游戏,事实上,是她自己在跟自己玩,因为他这两天都没有回别墅,跟柴力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她问金杰,他却一副铁齿的模样,打死都不说。

偏偏这百无聊赖的日子,卡尔也忙得无法分身,不过他在做什么,她倒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忙着消平她制造的那些负面新闻。不过,看起来他真得很用心,因为这两天的电视里全都关于祁臻,不是她的电影拍摄花絮,就是重拍的访谈节目,而且八卦台也频曝她的历任绯闻男友,其中最新鲜出炉的非姐弟恋峻言莫属呀!

说起峻言,他是‘恶’乐团的贝司手,跟主唱苍允莲被粉丝们幻想成最佳GL伴侣,连尹沐弦原来的房间墙壁上,还挂着他们俩在演唱会上拥抱的海报,美得就像是一首诗。

但现在,他突然跟年上五岁的祁臻传出恋爱绯闻,无疑会引来骂声一片,她知悉内情,了解卡尔是在转移大众视线,但这么做真的有效果吗?

网上对祁臻的谩骂都可用星爷的滔滔不绝来形容了,那部黑拳视频一出,大部分人对于她身为公众人物,却参加黑拳行当这一行为就极为不齿,还有一部分人对她在赛场上的表现感觉失望,由此揣测她是否有武替,以至于拳脚工夫如此之差,剩下一些人虽然说话客气,但始终抱着看戏的心态,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场在OSK电影提名后的炒作行为。

而混迹在网民里的,还是同行业竞争的恶意抨击,有些人甚至拿祁臻当年的成名史来说事,说她攀附影帝倪灏的福荫上位,踢走同门林雪葳,是一个擅长潜规则的高手,一个心计深重的女人,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待她功成名就,她身边的人无一有好下场,其中最悲惨的无疑是影帝倪灏,半条右腿截肢,从此断送演艺生涯。

虽然这些是是非非与尹沐弦没有多大关系,但她只要一想到,这些负面影响是自己惹来的,就对祁臻本尊感到无比抱歉。

卡尔没怪她,或许是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没有时间骂她,但她的心里总是不好受的,不然也不会半夜睡不着,猛看祁臻拍过的电影。

看到第五部时,她终于感觉到一丝疲累了,娇小的身躯歪在沙发上靠了一会,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道震耳的惊雷给吵醒了,猛然睁开眼,窗外闪过一道白亮的光,随后又是一连串响雷,闷了几天的雨,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地倾盆落下。

金杰双颊绯红,睡得比猪还香甜。

尹沐弦被窗外的冷风吹得直打哆嗦,她抱紧双臂,搓着单薄布料下的冰冷肌肤,起身时用脚踹了金杰几下,嘴里颤颤地说了句:“阿杰,起来回屋睡,下雨了,外面冷。”

金杰迷迷糊糊地翻个身,把唯一一张毯子紧紧裹在身上,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准他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然后跳过一堆零食垃圾,走上二楼的台阶,经过祁睿夜的房间时,突然听到一声动静。

她记得今天的晚餐里有番茄,这就意味着祁睿夜晚上不在,她刚刚一直跟金杰在书房看电影,离客厅那么近,如果他回来的话,她不可能不知道呀?会不会是在她睡着时回来的?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小偷?

小偷进家啦——这五个字像雷一样在尹沐弦的脑袋里炸开,白花花亮闪闪一片,她感觉到兴奋,感觉到正义感的小宇宙终于有了可发挥的地方,当然,她还有一点点的害怕!

只有一点点。

她攥着双拳,揉了揉鼻子,蹑手蹑脚地移到房门前,用手轻轻扭动着门把,当她意识到门没有锁,但更加肯定祁睿夜没有回来。

深呼吸,掬了一把冷汗,她用脚尖轻轻将门顶开一条小缝,走廊的光缓缓漫入漆黑一片的房间,像是吞噬着影子的怪兽般,在地上形成一道奇特的光圈,她的耳边传来一些低沉的喘息,这让她渐渐有些不安了,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想要折回头找金杰帮忙,谁料想才退后一步,耳边忽然响起一记惊雷,屋里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是祁睿夜!

没错,声调可以被恐惧感扭曲,但那是他的声音,她绝对没有听错。

难道他出了什么事?

连日来神秘兮兮的外出,莫非又在跟那些黑拳赌家们联系,不,应该不会!她还记得当日他特意折返,只是为了帮她取出那些黑拳视频,会不会是他被古奥盯上了呢?

难道,是受伤了?

一想到他可能是因为身体的伤痛,而忍不住叫出声来,她的肋骨和脸颊都下意识的疼痛起来,顾不得多想,她推门而入,闪电从窗外照出一抹佝偻的身影,她刚要开口问他的情况,却见那抹影子快得就像一道闪电,让她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扑倒在地。

“喂!是我,尹……”她差一点就喊出了自己的本名,幸好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才没让这个秘密暴露出来。

可他这种连鼻子一并盖住的捂法,会要了她的命好不好?!

尹沐弦挣扎着,但祁睿夜似乎失了常性般,大手死死地摁住她的半张脸,眼见她就快缺氧昏过去,他却突然用一种明亮而忧伤的眼神,静静地注视着她,片刻后,他松开快要捂死她的手,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嘴里念念有词,她却头昏脑涨得什么都听不清楚。

快断气了!

他强有力的手臂紧紧勒住她的身体,她那些还没有好透的伤开始隐隐作痛,她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放松身体,但他却越抱越紧,仿佛要将她彻底粉碎了渗入自己身体。

滚烫而炽热的身体,隔着湿漉漉的衣物,有一种异常的温度。

难道是生病了?

她眉头一拧,将脸颊挪到他的颈窝处贴了贴,温度高得烫人,抬手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喂,祁睿夜,先放开我,你发烧了。”

他嗯了一声,身体有些发软,但双臂还是紧紧圈着她。

无奈,她只好深吸一口气,冲完全敞开的房门大喊一声:“金杰!”

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母狮吼一出嗓门,几分钟后,房间里灯火通明,只见一个裹着毯着,眼神恍惚的金毛男跌跌撞撞地冲了起来,嘴角还挂着一条口水痕,脸上被卡夫饼干的包装袋压出一道印子,他慌慌张张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仿佛为了配合现场的惊悚气氛,外面雷电交加,风卷着大雨的寒气,将半敞的窗户拨弄得啪啦啪啦作响。

“救命啊,快死人了。”她粗嘎着嗓子,鬼森森地说了句。

“谁?谁快要死了?”金杰丢下毯子,跑到抱成一团的两人身边,有些无从下手的干着急。

“两个都要死了,快拉开他。”

闻言,金杰连忙上前拉开祁睿夜,后者感觉到威胁,突然用力扑倒她,就像是一心护住自己玩具不被人抢走的小孩,让人哭笑不得,万般无奈之下,金杰只好对准他的后颈给了一记手刀。

摆脱束缚的尹沐弦,扑到祁睿夜的身旁,抬手测着他的温度,又推了推他的手臂,“喂,你打昏他?貌似他相当记仇。”

金杰无端端打了个哆嗦,苦着脸说道:“臻姐,不是为了你才动的手吗?你可不能告诉他。”

她狡猾地笑了笑,手指勾勾,道:“放心啦,我不说,不过我全身没力气,你帮我把他搬到床上,他发烧了,我弄点药。”

“药?不用了,臻姐,你是不知道……”金杰叫住了准备下楼搬药箱的尹沐弦。

“不知道什么?”她驻足转身,好奇地发问。

金杰弯下腰,架起祁睿夜的双臂,将他拖到床边用力一扔,“我跟力叔早就习惯了,这小子只要一到雷雨夜,就会变得很反常,温度上升到好像发烧一样,但明天一早就会正常了。”

雷雨夜会变得反常?

尹沐弦困惑地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他那张俊秀的脸,就连昏睡时,两条眉毛也拧成了一道结,让她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不知道啊,几年前搬来不久,也是跟今天差不多的天气,我被他打断了一根肋骨,但他第二天什么也记不住,后来力叔也吃过一次亏,知道他能打后,就介绍他去打黑拳,没想到会得罪古奥,现在都混不下去了,而且还连累了臻姐……”金杰用愧疚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其实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他和柴力贪钱,也不会弄出一连串让人焦心烂额的事情。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大家同坐一条船!”她看着金杰瞬间又感动起来的脸,不禁笑出声,“哇,表情这么丰富,大晚上演戏啊?”

“真觉得像做梦一样,阿夜那次说起你的时候,我们都觉得那小子在吹牛,他姐姐怎么可能是电影明星!没想到我现在虽然能跟明星住在一起。”

“他怎么说我的?”她有些好奇,在祁睿夜的心中,他姐姐祁臻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讨厌?喜欢?她总觉得比这些都要复杂的多。

“哦,其实就一次而已,那小子酒量超差,当时饭馆的电视里正在放着你的电影,他跳到饭桌上唱你的电影MV,都唱得跑调还不肯下来,后来我和力叔架着他离开,说真的,真是丢脸死了!就是在回去的路上,他说起你,又飚车到你的别墅指给我们看……”金杰突然顿了顿,抬手拨了拨头发,有些尴尬地说:“不过那时,你坐在车里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们一眼,也没有下车,就直接离开了,所以我们觉得阿夜在吹牛。”

什么?

在她遇见祁睿夜之前,祁臻已经和他相遇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尹沐弦听到这里时,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丝不好的念头,她猛然回忆到与祁睿夜初遇那日,卡尔分明接到电话,莫非……

“那后来呢?你们觉得他骗人,为什么后来还找上我?”

“臻姐,你不知道哩,我们那个圈子里消息通常都是很快的,因为那几天,一直有些人在暗地里找阿夜,后来有场拳赛,你跟那个娘娘腔不都来了吗?虽然事后阿夜什么都不肯说,但力叔听到门童小朱说,娘娘腔一直在劝阿夜离开,好像是他会妨碍你的事业什么的,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事。”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祁臻一早便见到祁睿夜,也一定让黑蛸调查过他,所以知道黑拳赛的事,便吩咐卡尔安排他离开。

其实谁留下谁离开,本不关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