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我记得你的项链,那次在博尔公园我见过一次。”符晓琥害羞的抓了抓后脑勺。
尹沐弦知道他说的那条项链,事实上那不是项链,只是用细长的银链子串起的一枚银戒,在戒圈内刻着YN——尹江爱南雅,母亲曾不止一次地炫耀过,虽然是银制的首饰,但在外表却镀了一层白金,所以特别明亮动人。
“哦,你说这个?我从网上买的,我也是祁臻的粉丝,所以就买了跟她一样的项链,我特别喜欢她的那部《特工LIN》,可惜它只拿到OSK的提名,那些评委真没品位!”尹沐弦神情自若地说着谎话。
她越来越佩服自己了,扮明星两个月,连演技都会自己跑出来。
符晓琥大大咧咧地笑道:“啊?可是你们长得很像呀?”
“长得像?不会吧,我觉得我和你还比较像哩!”尹沐弦抬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他们的五官虽然截然不同,但发型和衣着风格都很酷似,身上透出来的气质也都像极了初中生。
闻言,他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背心,又看了看她,嘴角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也对哦,祁臻小姐很有女人味的,虽然强势如女王,但身材很好。不过,虽然你没有女人味,但还有很像,是因为带了项链的缘故吗?”
尹沐弦背过身翻了翻白眼,回过头又笑眯眯,像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般说道:“是啊,因为穿了同一款的热裤,所以跟你很像,又因为带了同一款的项链,所以跟祁臻很像哟!”
“那不好意思哦,耽误到你时间了,尹小姐,对了,因为白乱跑的缘故,害你撞坏了车,但这是我的号码,你修好车后可以跟我要修车费,我现在没带钱。”他把写着号码的纸片递到她的手中,套上笔套,随口咕哝了一句。
“叫我小尹或小弦就可以了,尹小姐多怪啊。”她随手将纸片塞进口袋,却因为听到某个很在意的关键词,而忍不住好奇,却又要装作并不在乎地随口一问:“你刚刚说什么?《末日》电影怎么了?”
“哦,《末日》延拍,其实并不完全是延拍,主要是所有关于祁臻的戏份全部推迟。”
推迟戏份?
为什么又生出了枝节?
难道是夏琳琳,她在倪灏的悼念会上咄咄逼人的样子,让尹沐弦印象深刻,当初她就感觉到一丝不安,不过因为合约就要结束,所以没有太放到心上。
现在都过了半个多月,早该在计划中拍摄的电影却突然延期,这不就代表着她之前和祁睿夜在选角会上做的努力,都付之一炬?
符晓琥没有注意到尹沐弦眼中的千回百转,他只当一个同道中人在跟自己八偶像的新闻,一边用脚勾着白的胖肚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八道:“E-Star公司对外发布祁臻小姐生病的新闻,而她的围脖上也定期都有最新的病情报道,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在媒体前露出脸,于是有很多消息沸沸扬扬地传了出来,其中传得最厉害的,就是说她跟谁谁谁私奔了,一会说是某财阀私生子,一会又说是某位了不起的内阁官员,因为网上曝了一张她在MT汤屋和不明男子相拥的照片,不过经纪人卡尔发声明说照片是PS的,而祁臻小姐近期没有去过MT这件事,也有出入境纪录来证实。
其实我也是碰运气,我想说她是不是工作累了想观光,既然有谣言说她去过MT汤屋那种温泉名胜,或许她也喜欢Sara海滩这种旅游圣地呢,说真的,刚刚一见到你,我真激动,以为找到她了……”
尹沐弦不动声色地听着,将这些断断续续的线索连接在一起,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祁臻没有回来!
她一定出事了。
因为怕自己总是回顾那段时光,所以她才没有看电视或上网,她总是在刻意地回避关于‘祁臻’的任何消息,却没想到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事。
不过,这些事也已经与她无关了,不是吗?
她只是尹沐弦,在没有人找她去冒充一个大明星之前,她有什么资格站出来,说自己可以代替祁臻去做一些事情?
“咦?你不是祁臻的影迷吗?为什么都不关注她?”
“因为……”她看了他手中自己的背包,灵机一动地说:“因为我要上课啊,晚上要上夜校,白天要打工赚钱,现在是Sara海滩的打工黄金季,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来关注啊,真是感觉很抱歉哩!”
“没有关系,你可以手机跟我互联,有空我会发祁臻小姐的消息给你,因为我一定要找到她!”符晓琥握拳击掌,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为什么要找到她?”尹沐弦有些好奇地问。
“因为……”符晓琥刚刚想回答,突然被白的狂叫打断,他连忙望了过去,下一秒,温和的神情中充满不屑。
尹沐弦不明所以地一同望过去,发现马路对面的便利商店门前,停着一辆专用客车,车身挂着‘恶’乐队新唱片《梦想之魇》的宣传广告,苍允莲赤裸着上身,烟熏妆加重面部轮廓的深邃,如王者般坐在如月色般的台阶上,KK抱着火红色的吉它,搂着苍允莲的颈脖邪魅回头,阿瑟依旧一派英式绅士般摆弄他的黑色小礼帽,画面中少了峻言的身影,却依旧美丽炫目,气场十足!看来,峻言已经成功和艾尔莱解约,想必现在成功进入E-Star公司了吧。
不过,这个叫符晓琥的男孩,好像非常讨厌苍允莲,她还记得在《明星GO》的外景地,他明明怕水还坚持跳下浮板救人,却在救了苍允莲后,又将他丢了回去,这也是他会被苍允莲恶作剧拖下水的主要原因。
虽说她现在也对苍允莲很无感,但却没有像他那样讨厌得厉害。
如果有机会,她还真想弄明白,他那么讨厌苍允莲的原因,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自行车不灵光,半小时骑不到夜校的话,恐怕要迟到。
思及此,她抛掉脑海中混乱的想法,掉转车头准备离开,突然被一道光亮刺到了眼睛。
从客车车头的挡风玻璃望去,看不见驾驶员的脸,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军靴鞋底,那刺眼的光亮就来自于军靴侧面的一排钮钉,金属色的外表迎着光便会褶褶生辉,男子的皮肤黝黑,上身穿了紧身的军绿色迷彩背心,两条修长而强健的手臂垫在后脑。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觉到别人的注视,那双鞋缓缓地向两边分开一些,一副深咖啡色的宽边墨镜从双脚的空隙中露了出来,按理说,隔着副墨镜,又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应该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眼神,但尹沐弦分明感觉到一道专注又犀利的眼神像利箭一般投了过来。
她的眼睛猛然瞪圆起来,感觉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停窒后,心脏快速有力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喂,你没事吧?”符晓琥回过头来,发觉尹沐弦有些不对,关切地问道。
她没有回答,只觉得心脏要从胸腔中冲了出来,因为那个坐在驾驶座的男子,已经摘下墨镜,小麦色将他的五官轮廓凸现得更加深邃,他的眼神定定地投往在在尹沐弦的脸上,缓缓地,嘴角上升起柔软而明朗的线条,像阳光覆上人心般莫名的温柔灿亮。
祁睿夜!
这三个字在她的脑中炸开,满心震惊和说不上来的喜悦,一下子涌入她的身体,全身麻木地按着车铃,滴铃铃——滴铃铃——
几名穿着相同迷彩背心的男子,从便利商店走出来,鱼贯地跳上车,很快客车便开动了起来,她看着那个在思绪里反反复复出现过无数次的人,正伸展着健长的手臂转动方向盘,内心猛然地打了个激灵,跨上脚踏车向客车追了上去。
“喂!你背包!包!”符晓琥晃着手中的背包,身边的白也跟着不停地叫嚷,但尹沐弦没有理会,她正全迅追着那辆开往Sara海滩的客车。
等她,一定要等等她!
啪——
脚踏车的链条突然掉了,她没来得及平衡身体,跟着车一起滚到地上,肘弯和膝盖一阵阵疼痛,她无助地坐在地上,指节按在松弛的链条上,望着渐渐远去的客车,酸楚的泪水漫上眼眶。
不行!她不能这样自怨自艾!
用力抹了一把微湿的眼眶,她丢下脚踏车拔腿就追了上去,一路逆吹的风像刀子般刮着她的脸,心脏随着剧烈运动而猛烈地疼了起来,她停下无数次,按着膝盖大口喘息,其实那辆客车早已远离她的视线,但是她却停不下来追逐的动作,当她跑到Sara海滩时,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摔了一跤,被经过的小雪看来,后者忙不迭上前来扶她,一脸慌张地说:“小尹,出了什么事?你不是去上课了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你的车呢?啊!你在流血……”
尹沐弦拼命地摇头,她顾不上回答小雪的问题,用力拍着滚烫的沙子,因为喘气而断断续续地问道:“小雪,见到客车了吗?很大的那种,只有一条路,只通向这里!”
“什么‘只有一条路’?你是不是说救生员的专车,今天新到一批救生员,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在哪里?车在哪里!”尹沐弦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歇斯底里。
小雪有些受惊吓,她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
连谢谢都来不及说,尹沐弦艰难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小雪手指的方向冲去,那里的确停了一辆客用,主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跳了下来,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明亮的光线在他的侧身罩出一层朦胧的光影。
奔跑着,如鼓声的心跳就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视线里的人不断的放大又缩小,像起伏不停的心脏般!
近了,还有一米!手指快要碰到了!终于,她抓住了他的衣衫,也在同一时间,激动的眼泪充盈了眼眶,就快要掉落下来,“祁……”
那还没有说出口的思念嘎然而止,只因那男子转过身来,却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祁睿夜。
她的情绪一时调节不过来,僵在当场,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像关不住的水龙头,同车下来的救生员见此情景,纷纷起哄——
“阿德,你怎么在欺负人家小男孩,看样子像初中生。
“子杰,你眼睛瞎了?是美眉来着,只是打扮比较酷。”
“她长得有点眼熟,我一定在哪见过!”
“康康,你见谁都眼熟,把妹就这一招吧?哈哈。”
“你们真不懂怜香惜玉,谁有手帕呀,纸巾什么的,给妹妹擦擦眼泪啊。”
“大老爷们,谁有那种东西?毛巾有一条,要不要?”
“就你那毛巾,馊得多远都吐了。”
泪眼摩挲的人儿边号啕大哭,边不住地看着聚集过来的救生员,她仔细地看着,每当视线被眼泪模糊后,便用力地擦着,没几下眼圈便又红又肿起来,可是,无论她看得多么认真,都找不到心里想的那个人。
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吗?
浓浓的失望感席卷而来,她在众人的侧目中,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般,大哭着离开。
不想去解释任何事,也不想去上课,她一个人躲回租住的小屋子,在狭窄的空间里尽情哭泣!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力气哭泣,因为她必须按照母亲的遗言,好照顾爱惹祸的父亲!而父亲失踪的时候,她也没有力气哭泣,因为她要为了还清债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假扮别人。
而现在,她终于变回了自己,她可以去诚实的想念一个人,也可以因为得不到而失望伤心,可是不用假装坚强,可以纵情地号啕哭泣,但为什么,她仍然不快乐,反而是越来越寂寞?越来越孤单?这世界这么大,却似乎没有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地,她像一个影子,越光亮处越黯淡。
也不知哭了多久,枕巾湿了又干,翻过来又湿了又干,她像个死人般趴在床上,等到太阳沉入海平面时,才全身无力地撑起身来,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谁也想不到尹沐弦是一个小偷,她并不是空手离开祁臻的别墅,她偷走了一件东西——《末日》的剧本,在倪灏的悼念会结束后,夏弥落专门送给她的,这件事连卡尔都不知情。
剧本的第一页写着‘给独一无二的你’,而不是‘给独一无二的祁臻’,也许正是这一点,才让她萌生出要带走它的想法。
其实《末日》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动作片,虽然有很多动作戏份,但李斯特更注重的却是情节的梳理和细腻的情感,这一点有些像那部未完的《半夏》,都是在挖掘人性中善与恶的成份。
故事的背景设定在一个叫‘Zero’的未来都市,人类刚刚抛弃掉机器人的时代,因为疑心病重的人类,一直担心机器人会推翻人类,统治地球,所以对机器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回收’行为,但这种‘回收’对机器人而言,无异于一场惨烈的‘屠杀’。
抛弃掉机器人后,社会的生产力骤降,为了弥补人力缺失,当时的政府研究出一种克隆人,而且为了防止重蹈覆辙,科学家的这些克隆人身体内注入一种加速老化死亡的致命毒素,并在他们的手背烙印,让他们像奴隶一样为人类工作。
而女主角镜,则是在林家工作的克隆人,某一次的注射日,林家的小女儿林蜜却给了她一个差分,令她无法注射血清,原来,政府定期都会给克隆人注射延长寿命的血清,前提是他们在为人类工作中没有得过一次差分。
不注射血清的结果,就是会在一周时间内死亡,镜试图用各种方法去获取血清,她邂逅了另一个克隆人,也就是故事的男主角渊,也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注射血清,渊告诉镜,只要抽取人类身体内的某种细胞,便可以合成血清,于是镜和渊绑架了林蜜,并通过层层的保全系统,找寻可以帮忙他们合成血清的科学家。
在被追缉的路途中,镜和林蜜从针锋相对到患难相助,成为足以信任且相互依赖的人,他们终于找到科学家,但如果活体抽取细胞比死体抽取细胞要慢很多,渊因为毒素发作,危急之下不顾镜的阻拦,杀死林蜜,获取可以终身免疫的血清,而镜却拒绝注射用林蜜的死亡换来的血清,选择离开。
在故事的结尾,镜用玻璃割掉被烙印的手背皮肤,带着林蜜的尸体,开着车踏上回家的路,落日的余辉照耀到她和林蜜的脸上,淡淡的光,破碎的影,那是对自由灵魂的一种憧憬,是无法逃生的绝望,小心期许的希望,更是任谁都无法轻言的结局。
合上剧本,将其小心翼翼摆放在胸口的位置,轻轻按压,也许这一生,只能在梦中才可以演出‘镜’这个角色。
也许这一生,也只能在梦里,才能遇到那个人。
窗外浮过一抹人影,夜风拨弄着窗棂上的风铃,铃铃作响,悦耳非常,一捧娇嫩盈蓝的矢车菊在月色下,绽放清香。
尹沐弦是第二天一早,才发放被摆在门口的矢车菊,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小雪捧了杯牛奶给她,“你还好吧,昨晚我回来见你睡了,没敢吵醒你,你昨天吓死我了,还有啊,我跟老板说你生理痛,帮你请了一天假,你好好休息呀!”
尹沐弦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手中的花束被小雪拿走,她愣了下,想要拿回那些花,突然听见小雪一脸幸福甜蜜状地说道:“好看吧?嘻嘻,不过不能给你,我可以让他介绍队友给你认识,但这个极品帅哥是我的!”
“这花是送给你的?”
“嗯,不是一早跟你说过,今天有一批新来的救生员,哇噻,你不知道,个个都是顶级帅哥,其中有一个是从国外拿过优秀救生员奖牌,我们昨天在一起吃的晚饭,他对我可是超有感,什么人都不理,只跟我一个说话,晚上还送我回来,我还在说他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嘻嘻,没想到会在门口放花这么浪漫啊!不过为什么不是玫瑰呢?这是什么花啊?”小雪捧着花,开开心心地回屋插起来。
尹沐弦落寞地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地说道:“蓝色矢车菊是遇见的意思。”
蔚蓝的天空纵使再空灵美妙,却也有乌云密布的时候,深蓝的Sara海纵使再波澜壮阔,却也有暗涌汹涌的时候,唯有蓝色矢车菊绽放的一派纯净花海,清香扑鼻,毫无阴霾,如同它的花语——纯真的相遇。
今天是新救生员的迎新礼,Sara海滩一早便拉了网,准备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沙滩排球,这个活动引来了无数痴迷帅哥的,各种年龄层的花痴,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小雪,以及被小雪强行拉来的尹沐弦。
昨天经过一番大起大落,外加夜里失眠,尹沐弦的精神很差,除了脸色白得吓人外,眼皮还肿得很明显,连眼镜都懒得带,只是拉低帽檐,默默无闻地站在人群里。
“哇!小雪妹妹,你今天穿好辣,身材好波澜哟!”
“讨厌,哪有人夸女生波澜的!”小雪娇嗔地打了前来搭讪的男生,突然神秘兮兮地问:“他呢?没看到人,今天不是迎新吗?”
“谁?”男生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一脸不屑地说道:“新来的菜鸟说手腕有点痛,不参加迎新会了,拽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拿过奖牌吗?我觉得他就是个倒霉蛋,来的第一天,司机大叔的胃病就犯了,还是他开着车子把人载过来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尹沐弦听不仔细,只觉得烈日当头,烤得她有些头昏脑胀,她想和小雪说自己先回去,但见他们聊得十分投机,便没有打扰自觉地离开,刚走两步,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阿夜’!
她本能地回过头,只见小雪以百米冲刺之姿,奔跑着扑向从救生员宿舍里走出的男子,像只八爪鱼般缠着那人的身体,他们相拥,似乎还亲昵地接吻……
如此遥远的距离,本该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仿佛冥冥之中有种魔力,牵引着她向那个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再一步一步,她走得极为小心翼翼,怕惊醒了梦又再一次苏醒过来,再一次一无所有!
直到视线清晰,让她足以看清和小雪拥吻的男子,那优雅漠然的侧脸,健长有力的手臂。
“祁睿……”那个‘夜’字被她压在舌底,难以启齿。
热泪盈眶,缓慢地流过脸颊,她的耳边传来人声、狗吠,和各种各样的嘈杂,然后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背光向她砸了过去,重物撞击后的疼痛和昏沉,让原本就十分虚弱的尹沐弦,没有丝毫预兆地倒了下来。
直至黑暗吞没她的最后一秒,她隐约见到祁睿夜奔向她的身影,如同擂台那次,纵身向下,奋不顾身!
是错觉吗?
是吗?
尹沐弦猜自己一定做了个梦,全身被火烤般煎熬,而身体里的某个部位又痛得厉害,幸好有冰冰冷冷的东西缓解了所有的不适。
她睁开眼睛里,屋里的光线很暗,一时之间搞不清状况,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是她的出租屋,房间里的淡淡的檀香味,她猛地坐起身来,有一团湿乎乎的东西从她的额头上掉了下来,是冰袋。
环视房间里的摆设,整齐的书桌,一些救生员专用的衣服和工具,看起来这里是救生员宿舍。
发生了什么事?
她用力按了按还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脑海里只能回想起炽热的太阳和滚烫的沙子,这时,门被推开了条缝,一抹身影在伫立的门框旁,她定定地看着,心中生出一丝期许来,“是你吗?”
那人伸手拉开屋内的窗帘,房间里一下子便亮堂了起来,一团白影也扑腾着冲到床边撒欢。
原来是符晓琥和白。
内心的失望再度升起,她也终于想起和小雪相拥的男子,正是祁睿夜,那家伙也来Sara海了,不是为了寻找她而来,只是为了泡妞!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昏了整整一天,现在是上午九点,饿死了吧!”符晓琥手里拎着食物袋子,他从里面拿出面包和牛奶递了过去。
她想说不饿,但食物的香味让她的胃咕噜作响,接过后咬了一大口,充实又温暖的食物进入腹中,她开始有了些精神,额头有些疼,她问:“我出了什么事?”
“中暑、被排球打中头,外加没吃饭引发的低血糖,你在减肥?”符晓琥见她一个面包快吃完了,低头看了看袋子里仅剩的一个面包,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把它给她,继续说道:“你前天把背包和自行车都丢在路上了,我和白为了追你都累死了,那些东西都交给和你一起打工的小雪小姐那里。”
“嗯,谢谢。”她三下五除二地把面包喝光,用手背擦了擦嘴,感觉精力开始源源不绝地在身体里流动起来,“是你买的?”
符晓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说:“不是耶,只是那位大哥让我送来的。”
“哪位大哥?砸中我的救生员吗?”
“不是,是抱你回来的那位,长得很帅,但是超眼熟,但我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
这年头谁都有明星脸,随便在路上走走,就能遇上一个长得像大明星祁臻的,再溜达溜达,又能碰得个眼熟的……咦,那个不是报纸曾经报道过的,祁臻的弟弟吗?两个人都到达了这里,该不会又是巧合了吗?
难道说,祁臻真的不是D市?她逃到了这里,改头换面,只因为她和弟弟的禁忌恋情?不对啊,报纸上说祁睿夜只是她寄养家庭里的弟弟,两人只有法律上的关系,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啊?
符晓琥突然之间就心绪烦乱起来,他盯着尹沐弦脖子上那枚戒指愣神不知是不是脑力劳动过剩,肚子竟然饿得叫出声了。
尹沐弦看着他手中空空的袋子,想到自己连吃了两只面包,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清了清嗓子,双手用力一拍,笑眯眯地说:“小琥,我请你和白吃Sara海滩最好吃的东西吧,怎么样?”
哇!大明星请客啊,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只是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大餐哩。
只不过,他笑得合不拢嘴的程度,在看到一大盘烤鳗鱼、烤乌贼、烤虾干之后就变成呆目状了。
尹沐弦很明显没理解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是看到一大堆吃的东西,感动成那副呆样,连忙抓了一根烤乌贼喂到了他的嘴里,一脸献宝地说:“这是店里的招牌哟,一面刷上辣酱,一面刷上甜瓜酱,一边烤一边吃,口感超Q的!有没有!满口的油香对吧!有没有!”
符晓琥又被连着塞了几个南瓜球,满口又辣又甜的食物,憋得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如果不是尹沐弦一脸殷切真诚的模样,他真的会误以为她是在玩恶整游戏,蹲在一旁的白见主人被‘虐待’的悲摧模样,顿时变得低调又安份,对于尹沐弦时不时丢下来的食物,坚决碰都不碰。
“怎么?白不喜欢这些东西吗?那就给你来点丸子或甜不辣?”
在尹沐弦把注意力放到白的身上后,符晓琥连忙跑到一旁,呕着嗓子眼狂吐不止,吐干净后再一阵风般地坐回去,假装很享受地吃完了整盘的烧烤。
“哇!看起来真的很饿嘛,不过,这样吃饱了吗?白还什么都没有吃呢。”尹沐弦抽了张面纸,递了过去,见他擦了半天都没有弄干净,便很妈妈气地抽了张纸帮他把酱汁擦掉。
“我,我自己来。”他羞答答地推搡着,右手却不小心滑过她的手臂,碰到她的胸部,顿时全身僵硬起身,口中喃喃说了句:“对不起。”
尹沐弦也很僵硬,通红着脸看看他还贴在自己胸脯上的手,尴尬无比地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你介不介意把手拿开。”
闻言,符晓琥像被点着的炮竹般,弹起来噼里啪啦地一通慌张,脸颊通红地解释道:“那个祁……呃,不对,小尹,我,我不是,其实我,我是……那个,我很喜欢你,请不要讨厌我!”
“其实不呢,我也很喜欢小琥,所以,放心吧。”她被他慌张又单纯的样子逗笑了。
一听到这话,符晓琥果然镇定多了,他抬手抹了一把汗,突然感觉一股杀气,瞬间,他全身警戒全开,笔直地站立着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弓!
与此同时,一抹如修罗般的鬼魅身影突然腾空降落,一记手刀,一记肘击,一记夹肩摔,再度上演祁睿夜华丽必杀技——
摔——飞——
符晓琥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在空中翻转三百六十度后,借着烧烤店的旗杆安全落地,他的脚尖才触到沙子,就大叫一声,以迅雷之姿冲向偷袭自己的人,而白也在见到主人被摔飞后愤怒暴走,狂吠着扑了上去!
如果说祁睿夜是力量加耐力型,那符晓琥无疑是速度加速度型!
依仗着跟尹沐弦差不多的身高优势(从男生的角度来说,这其实并不能算优势!),符晓琥的速度是惊人的,他始终对祁睿夜的重拳采用攻击模式,实则是为了浪费对方的体力,如果换成其他人,也许最后赢得会是符晓琥。
但在一旁观战的尹沐弦却比谁都了解祁睿夜!他的耐力才是源源不断的力量,即使被揍得遍体鳞伤,对他而言也可能是刚刚开始的战争,而且,她分明在他那张有些生气的脸上,看到一丝认真!
一旦当他认真地开打,符晓琥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任何好的,而且到最后,祁睿夜还会变得谁也控制不了的嗜血野兽,就是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
思及此,尹沐弦一下子弹了起来,她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入战圈,将符晓琥拦腰一抱,闭着眼睛大喊道:“夜,不要伤害小琥!”
砰地一声巨响,原本会打到符晓琥身上的拳头,为了避开尹沐弦而失准地打中烧烤店的铁制招牌。
耳边传来小雪的尖叫,她突然睁开眼,看见祁睿夜已经收回了拳头,他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眼神忧郁地看着以保护者姿态抱着符晓琥的尹沐弦,半晌,才出声问道:“你怕我打死他吗?”
“我是怕你冲动!”
“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我姐?”
“既然我们互不认识,为什么要来找麻烦!你弄不清楚我们是根本没有关联的人吗?”尹沐弦激动地回喊道,她看见小雪已经紧张兮兮地跑过来,用手帕缠着他受伤流血的手,那抹鲜血刺伤了她的眼,但是他没有拒绝的反应,却更重重地伤了她的心。
他的眼神越发阴郁,盯了符晓琥两秒后,像是忍不住才问:“你们,这是情侣发型和情侣装吗?”
神经病!
“不关你事!”小雪挽上他手臂的动作,让尹沐弦眼圈发红,更加口不择言,“跟你女朋友慢慢玩,如果再来找麻烦,我们绝不会软弱的!”
说完,她便拖着一脸不明所以的符晓琥往前走,在经过祁睿夜身旁时,被他受伤的手固执地抓住,虽然小雪帮他绑了手帕,但鲜红渗透白色的布料,沾上她的皮肤,像一个火烫的烙印般。
“你是抱着做个陌生人的想法,所以才会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的?”
不,不是想要做一个陌生人,而是没有被挽留地无奈离开,是像个傻瓜一样每天期待着再相遇,但是她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小雪紧张又不安的眼神,就像她自己时常在镜子中看到的,那种害怕失去的眼神。
他继续已经和小雪开始了,那么她会那所有的感情埋葬在心底,到老到死都不会再说出一个字!
下定决心后,她违心地说:“是的,我想过自己的生活,所以离开了,那本来也不是我的世界,很复杂,令人厌倦。”
“是吗?”他悲呛地笑了笑,眼中泛起苦涩地烟尘,终于松开了手,也许这一次,他是真的放开了。
尹沐弦告诉自己不能哭,至少在他的身影没有完全从视线里消失前,不可以哭,但是眼泪却情不自禁地滑下脸颊,这时,符晓琥突然用力地打了一下她的手臂,有些气结地大骂道:“你是笨蛋吗?你昨天被排球打昏,几个小时不醒,是他开着客车把你送到最近的诊所,陪了你一夜,又把你送回来,你室友睡死了不开门,他把房间让给你,再外面的椅子上睡了几小时,早上又买了面包让我送给你……”
“你,你说什么?”她颤抖地问。
“要我再说一遍吗?现在又不是拍电影,你气走了他,他真的有可能不回来的!”符晓琥越发觉得这对明星姐弟的羁绊很深哪!
可是小雪怎么办?虽然只有半个月的相处,但小雪却是单纯,又对她十分照顾的人,她怎么忍心伤害对方,“我想,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有时候,当你有时间,却不一定有机会了,曾经,我的哥哥也一直想看见我走正路,想眼见我成为一个优秀的动作演员,而不是四处打混,但我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我总在很懒惰地对自己说,没关系,我以后可以有时间让他如愿,直到去年他死了,只留下一只狗给我!我哭了整夜,当清晨来临时,我懂了,人要活在当下,不能活在过去和未来!要自己决定,而不是让别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