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全都诧异地看着她。他们被突然跳出来的这个苏扬惊呆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苏扬,一个完全陌生的苏扬。谁说苏扬是个好学生?这明摆着是一个跟全世界作对的叛逆少女。
年级组长老师是个严厉的中年女人,从不姑息任何细小罪行。她说:“你否认也没用,郑祉明早已承认了你跟他串通作弊的事实。”
仅此一句,苏扬就怔住了。
年级组长老师脸上掠过一丝讥笑,“你就省省吧。他都承认了,你还抵赖什么?你说你犯得着吗?为了他作弊?啊?小小年纪,整天想些什么东西?”
苏扬失去了否认的勇气。她站在所有老师的目光里,垂下了头。眼泪涌出,她强忍着。她告诉自己,不能哭。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哭。
她浑身上下都是屈辱。这屈辱很复杂,来自很多东西。有的来自祉明的背叛,他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毁掉了他们的同盟?有的来自作弊这一行为本身的错误,以及可能带来的处分。而更多的,是来自她的动机。很显然,所有的老师,包括同学,都认为此事对她毫无益处。她的成绩足够优秀。她与郑祉明联手作弊,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喜欢他。只能是这个原因。这使得这件事不仅仅是作弊这么普通,它成了一件行为风纪方面的大事。
一向清高的苏扬竟也和那些女孩子一样,对一个人见人爱的男生怀有一份秘密的妄想。这让她难以抬头面对众人的嘲弄。
对他们的处罚是全校通报批评。这是最轻的处罚了,是班主任代为求情的结果。一个班的班长和团支书联合作弊,多大的一桩丑闻。
事后,班主任再次调换座位,并找苏扬长谈,苦口婆心,说她有望考京大,莫为儿女私情耽误前途。苏扬不辩解,辞去团支书职务,一心读书。
她与祉明从此再没说过话。曾经的那些交情似已荡然无存。
高三,苏扬进了重点班,学物理。祉明选读政治。
她拼命读书,想要忘掉他。然而这简直是徒劳。
他是个校园红人,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他的各种新闻。他在政治班又当上了班长。校广播台依旧有他的声音。校刊上不时有他的诗歌和散文发表。足球队在校外拿名次了,他当选了最佳球员。这些事在同学间热烈流传。还有更轰动的:郑祉明有女朋友了。
那个幸运的女孩儿是政治班的班花,一个数学老师的女儿。
放学的时候,苏扬看见他骑车带着那女孩儿,在夕阳中渐行渐远。她不住地想,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就不作数了吗?那些涂了满纸的五子棋、成语接龙和莫尔斯码,还有那些交换的小诗,终于如她害怕的那样,在他心中不值一提了吗?
与此同时,有个邻班男生对苏扬穷追不舍,常在放学时等在校门口,骑着自行车跟她搭讪。苏扬始终冷淡地回避,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此男生姓钱,据说家境富裕,人们叫他钱小开。这天放学,苏扬远远看到两个男生在摆弄她的自行车。待他们发现了她,便飞快地离去。苏扬走近查看,发现车链子竟已被卸下了一半。她尝试把车链子装上去,但无济于事。车链子又黑又油。她没有工具,方法也不对,反而把整条链子都弄得松脱下来。
“你怎么还没走?车坏了?”钱小开突然出现在苏扬身后。
“车链子掉了?我看看。”钱小开自作主张地蹲下修车,过了片刻,又说:“算了,天快黑了。你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
毫无新意的戏码,且手段卑劣。苏扬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动。
“快上来吧,天要黑了。”钱小开拍拍自己的车后座。
就在此时,苏扬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远处,祉明推着自行车走来,班花坐上了他的车后座。祉明骑上车,越来越近了,苏扬已经能听到他俩在说笑。
经过苏扬身旁的时候,祉明与她的目光有短暂的交汇。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载着他的女友,渐行渐远。
苏扬满腔愤怒,也不管钱小开在说什么,大声喊道:“你给我滚!”然后再也无法克制,对着那辆被弄坏的自行车掩面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