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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动作机锋篇 (1)

画地一画

有僧于师前作四画,上一长下三短,问云:“不得道一长三短,离此四字外,请和尚答。”

师乃画地一画,云:“不得道长短,答汝了也。”

《景德传灯录》卷六页一○五

【白话新唱】

有位僧人在马祖道一面前,以手在空中画了四下,上面一长画下面三短画,然后问马祖:“不可以说一长三短,请和尚回答这是什么?”

马祖以手画地一下,说:“不可以说这一画是长是短,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分析与鉴赏】

佛性自然是不可说的,因为再高明的言语都会落下痕迹,可是在虚空中以手画虚线,可长画也可短画,明明是画了长短画,画过之后,却了无痕迹,这样的动作正好成为佛性巧妙的象征。

僧人虚画四下后,说:“不可道一长三短,请和尚答。”其实与用言语问:“如何是佛?”一模一样。

马祖画地一画说:“不可道长短。”就指出了佛性的绝对境界,不可以分别心来认识。

原先僧人画了一长三短,共四画,而马祖只画一画,四画与一画,同样都是虚空中的虚线,正如有百只脚的娱蚣与无足的蚯蚓同样都是佛性的显现,完全平等。

不管你一长三短还是千长万短,同样归于这一画中,正是万法归一,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众生有无数样,诸佛也有无数不同风格,但八十亿佛俱是一佛,无数众生同为一心,都在马祖画地一画中,全体展现了。

傅大士讲经

梁武帝请讲《金刚经》,士才升座,以尺挥案一下便下座,帝愕然。

圣师曰:“陛下还会么?”

帝曰:“不会。”

圣师曰:“大士讲经竟。”

《指月录》卷二页三十八

【白话新唱】

梁武帝请傅翕讲《金刚经》,傅翕才升座,以尺挥案一下,就下座了,武帝不知发生什么事。

宝志和尚问他:“陛下明白吗?”

武帝说:“我不懂。”

宝志说:“傅大士已经讲完《金刚经》了!”

【分析与鉴赏】

佛陀拈花,迦叶一笑,剎那间无上甚深微妙法全说完了!

诗人来到海边,掬起一掌水,水是咸的,他知道,四大海水的味道都在这里了。

水上浮沤,球面晶莹璀璨,一阵风来,浮沤幻灭,化为水沫,与河水复归于一,一阵风来,又吹出无数七彩缤纷的浮沤。一生一灭之间,同样说尽了宇宙无尽的秘密。

傅大士上座无言,正是法性不可言说,空到极致,无法可说。

挥尺一下,聊表森罗万象之有,也告知梁武帝,道在此矣,不要有任何的怀疑!越是至高无上的大法,越是无迹可寻,越是简单朴拙,往往令人难以置信:咦?就是这个吗?

《维摩诘经》提示了一个伟大的观点:

维摩诘居士问诸菩萨:“什么是入不二法门,请诸位发表高见。”

于是一共有三十一位菩萨,分别说出三十一种入不二法门的修行体验。

然后轮到智慧猛利的文殊菩萨了,文殊说:“如我意者,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入不二法门。”

这段话,已经是达到言语的极限了!将三十一位菩萨的精华浓缩在此。

文殊就对维摩诘居士说:“我们都说完了,现在轮到你了。”

维摩诘默然无言。

文殊师利大加赞叹:“善哉!善哉!乃至无有文字语言,是真入不二法门!”

当时,如果是梁武帝在场,说不定他还以为维摩诘才疏学浅,无宝可献呢!

而维摩诘必要在众菩萨从各种观点说出各种入不二法门以后,他才能无言说法。如果一开始就沉默无语,也休想流传佛法给未来子孙了。

写真

(盘山宝积)将顺世,告众曰:“有人邈得吾真否?”

众皆将写得真呈师,师皆打之。

弟子普化出曰:“某甲邈得。”

师曰:“何不呈似老僧。”

普化乃打筋斗而出。

师曰:“这汉向后如疯狂接人去在。”

《景德传灯录》卷七页一二三

【白话新唱】

盘山宝积快离开人世了,他对大众说:“有没有人能替我作一幅画像?”

于是众人都画了一张像呈上来,结果,每个人都挨打。

只有弟子普化走出来说:“我可以画出师父最完美的肖像。”

宝积说:“那就呈上来吧!”

普化翻了一个筋斗,居然走出去了!

宝积大为赞叹:“这家伙以后就以装疯卖儍的伎俩来度化众生了!”

【分析与鉴赏】

写真,就是将人的相貌画出来,到了现代,往往把人像摄影书称为写真集。

真,真的可以写出来、摄影出来吗?

笔者过去谈恋爱时,免不了手持相机为女友留下倩影,也许是技术拙劣,女友嫌拍出来的照片丑死了:“一点儿也不像我!”可是在我眼中,这照片十分忠实地“写真”了她的容貌……后来我结识了一位摄影师友人,他告诉我,每当他将女性顾客拍得越不像她本人,她们越是赞叹他技艺超卓,热情地呼朋引伴来拍“写真集”,因而财如春水源源进。

本公案中,盘山宝积并不是要弟子们画出他的肖像,而是要弟子发现自己的真我,可惜弟子们不解老师的弦外之音,纷纷挨了棒打。

那个疯颠的普化,反而知道师父的真意,他随意一翻筋斗,表现了真我不受拘束,没有任何形式、规炬。躯体会老会死,真我却与生老病死不相关。

画得再工整的画,拍得再逼真的照片,往往只能表现“假我”,只能显露表相。

工整、逼真,是理智的拿手好戏。而真我,不是理智所能捕捉的;有时候,散漫、直觉的情感,反而依稀品味到真我的滋味。

我怀念不知何处去的女友,她多么像悟道的人啊!

古佛过去了

僧问(盐官齐安):“如何是本身卢舍那佛?”

师云:“与我将那个铜瓶来。”

僧即取净瓶来,师云:“却送本处安置。”

其僧送瓶本处了,却来再征前语。

师云:“古佛也过去久矣。”

《景德传灯录》卷七页一二四

卢舍那佛:天台宗发展出佛有三身的思想,法身佛称昆卢遮那佛,报身佛名卢舍那佛,应身佛即释迦牟尼佛。在公案中,卢舍那佛引申为人人本具的佛性。

【白话新唱】

僧人问盐官齐安:“如何是自己的卢舍那佛?”

盐官说:“麻烦你把那个铜瓶拿过来。”

僧人就把铜瓶拿过来了,正准备追问时,盐官又说:“麻烦你再把铜瓶放回去。”

僧人放回去后,立刻问:“到底怎么样才能见到自己的佛性?”

盐官说:“你刚才已经把古佛抱过来又抱过去了!”

【分析与鉴赏】

众生渴望言语的开示,不知话一说出口,是非跟着来。禅师以无言之教指示僧人,僧人却不知禅师已在说法了!

僧人抱着古佛,抱来又抱去,浑然不觉佛来了,反而用大脑将古佛视为一只铜瓶。

佛性追随我们左右,但我们也经常认不出来,反而到处找不到它。

傅翕有一偈正说明了这个现象:“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纤毫不相离,如身影相似。欲识佛去处,只这语声是。”

修行人与佛性,恰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心眼如果没有打开,佛性在眼前也视若无睹;心眼若打开了,何止铜瓶是古佛?到处都见到佛性曼妙的踪迹啊!

有位庵主念佛二十年,一直希望能见到阿弥陀佛,作为修行有成的证明。有天晚上作梦时,梦见一位来自极乐世界的菩萨告诉他:“你对阿弥陀佛的虔诚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修行人了,所以,阿弥陀佛托我转告你,明天,他将会亲自拜访你。”

第二天醒来后,庵主比以往更加虔诚地念佛、拜佛,功课以外的时间,他端坐在佛殿前,恭候阿弥陀佛圣驾。

没想到,太阳下山了,星星在黑暗的天空开始闪亮,阿弥陀佛还没出现!

他开始怀疑,难道这是一场骗局吗?阿弥陀佛竟然说谎!

他难过地走入梦乡,又见到了昨夜梦中的菩萨。

他正准备抱怨阿弥陀佛不讲信用时,菩萨抢先用严厉的口气对他说:“你在搞什么?阿弥陀佛今天去见了你三次,你都不肯见他!”

庵主又惊又疑,嗫嚅说:“我,我没听说阿弥陀佛来了的通报啊!”

菩萨说:“你真是有眼如盲!阿弥陀佛第一次在早上出现,扮成乞丐,才一走到门口,你就叫侍者赶他走,还说以免妨碍阿弥陀佛的观瞻!”

“到了中午,阿弥陀佛又来了,他扮成一名女人,来到大殿,没想到你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他跟侍者通报说要见你,侍者以你从不接见女人为由拒绝他了!”

“到了傍晚,阿弥陀佛不死心,又来了,这次他扮成一条流浪狗,更惨!一走近门口,就被知客僧用棒子吓走了!”

庵主说:“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是阿弥陀佛……”

菩萨也只好安慰他:“哎!人生自古谁无死!放心吧!你这么虔诚,等你死的那一天,阿弥陀佛还是会来的。”

以须弥椎打虚空鼓

(盐官齐安)一日谓众曰:“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

众无对。

《景德传灯录》卷七页一二四

【白话新唱】

盐官齐安有一天问大家:“拿虚空做鼓,须弥山做鼓棒,什么人可以打得这鼓?”

没人回答得出来。

【分析与鉴赏】

人们被语言文字制约了,想摆脱语言文宇的魔咒真是难!

禅师说:“你不可用嘴吃饭!”难道你就改用鼻子吃饭吗?不是,还是用你功能齐全的嘴巴享受吧,只是千万记得放下对嘴巴、对吃饭的执著。

禅师说:“你不可打开门,但限你一分钟内出去!”难道你就改用挖地道或撞破墙来闯出去吗?不是,你还是轻松开门,只是把门的概念放下而已。

禅师说:“虚空为鼓,须弥为椎,什么人打得?”你就走出去,在禅师的肚皮上拍上几下,何处不是鼓?何处不是椎?至于是什么人打这鼓呢?是那没有自我的我,在玩游戏,与十方诸佛同乐。

金刚圈

(归宗智常)入园取菜次,师画圆相,围却一株,语众云:“輙不得动着这个。”众不敢动。

少顷,师复来,见菜犹在,使以棒趁众僧云:“这一队汉无一个有智慧底。”

《景德传灯录》卷七页一二九

【白话新唱】

归宗智常到菜园拔菜,他心血来潮,在其中一株菜周围画了一个圆圈,对大家说:“不准动到这株菜。”

大家果然都没去拔那株菜。

不久,归宗又来了,发现菜还在那儿,他拿起棒子赶走大家,并说:“这一堆俗汉,没有一个有智慧!”

【分析与鉴赏】

圆,无始也无终,在空中画一圆相,随画圆相即无影无踪,正是圆满、不可说的佛性的巧妙象征。

归宗智常画圆相,把菜围在里头,这就是动作机锋了,那株菜就象征了佛性。他说:“不可动这株菜!”

佛性本来就无动静二相。一个人整天追赶跑跳碰,未尝动着了佛性;另一个人终日默坐无言,佛性也未尝静了下来。

在归宗画圆相的当下,那株菜就是佛性的彰显。可是,如果有大胆的人拔了菜,也未尝动着了佛性,不拔这株菜,也未尝没去动着了佛性。

这株菜,对未见性的人来说,竟是一把两刃剑,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两边都会遇上剑锋斩来!

对见性的人而言,拔了就煮来吃,不拔就让它多长几天,都很好。至于归宗不是画了圆相吗?管他去!整个世界就在大圆相之中了,还在乎那个小圆相吗?

所以归宗是狡猾的老家伙,他回来一见这株菜仍在,就开始打人。如果菜被人拔走了,他会怎样?照样揪出拔菜的人打他一顿。

《西游记》里,孙悟空以如意棒在地上画一圆相,我称之为金刚圈,唐三藏若乖乖待在圈内,任何妖魔鬼怪也害不了他。

你是否更深刻明白了,这个金刚圈真正的威力?

但能安住于佛性,就是宇宙王,就是无敌铁金刚,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要弃械臣服。

可惜世人总像《西游记》里的唐僧,随随便便擅离金刚圈,无止无休的劫难就来了。

归宗斩蛇

(归宗智常)刬草次,有座主来参,值师锄草,忽见一条蛇,师以锄便镬。

座主云:“久向归宗,到来只见个粗行沙门。”

师云:“是你粗?是我粗?”

主云:“如何是粗?”师竖起锄头。

手下.“如何是细?”师作斩蛇势。

主云:“与么,则依而行之。”

师云:“依而行之即且置,你什么处见我斩蛇?”

主无语。

《景德传灯录》卷七页一二九

座主:是大众一座之主,统理一山的人,有时则称为住持。一般来说,能称得上座主的人,学养德行都必须高人一筹。

【白话新唱】

归宗智常在除草的时候,有座主来参访,正好草中有一条蛇,归宗照样用锄头劈下去,蛇儿立刻被铡为两段。

座主说:“你的大名向往已久,没想到竟是一个粗鲁和尚!”

归宗说:“是你粗鲁,还是我粗鲁?”

刚才,座主批评他斩蛇是粗鲁,是就事论理,现在归宗反问是谁粗鲁,却开始打机锋了!

座主问:“什么是粗?”

归宗竖起锄头。

座主问:“什么是细?”

归宗摆出斩蛇的动作。

座主说:“那么就依你所显示的,去修行了吗?”

归宗说:“先不谈这个,我只问你,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把蛇斩了?”

座主无话可说。

【分析与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