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驶在天香画舫前面的花船已经停靠在擂台边上,每条船上各自都走出几位貌美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踱上擂台,各自坐好。想来她们便是参加花魁大赛的代表们之一了。
身后珠帘微响,我和沈宇林同时回头,苏慕静——天香画舫的副舫主,被叫做静儿的女子——站在我们身后,笑着看着我们。
我有些惊异:“慕静姑娘,你不是在苏舫主的房间里……”
苏慕静轻轻笑道:“刚刚结束。现在,只剩下庄主在舫主屋内谈心。我看正事办完了,就出来看看,以往天香画舫参赛的人数都不多,这次又有几个身兼要职的要打理有关庄主的事务,所以……”
沈宇林在一旁接过话头:“所以慕静姑娘就想参加花魁大赛一展风采?”
苏慕静赫然道:“沈公子说笑了。天香画舫的舫主不参加花魁大赛已经够惹人争议了,要是天香画舫再没有几个支撑下门面,被其他的比了下去,恐怕整个秦淮都会议论纷纷。为了不太引人注意,舫主才要我自己看着办。”
我立刻在一旁笑道:“有慕静姑娘出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花魁定非慕静姑娘莫属了。”
苏慕静的脸上漾起了红晕,道:“小风姑娘,你和沈公子就别再笑话我了。嗳,擂台到了。”
天香画舫一到台下,两岸人潮顿时沸腾了起来,热闹了好一阵子。看来,天香画舫果然是闻名整个秦淮啊。
画舫内又走出几个锦衣丽人,苏慕静对她们一笑,带头走上擂台。
云儿在后面大声喊道:“加油啊,各位姐姐。”
苏慕静听到后,回头从云儿展颜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过了约摸一柱香左右的时间,花魁大赛在一声铜锣响后,正式开始。
巨大擂台上站了近百余人,除了坐在四个角上的八个评委,其余青楼女子都坐在那十余条大案之后,秦淮十余个青楼每个青楼一条大案。
一个中年大汉走上中间的高台,大声道:“诸位秦淮的乡亲父老,花魁大赛现在正式开始,规矩和往年一样,在下在此就不再多说。现在,我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年参赛的各大青楼。”
那大汉的声音洪亮,而且那大汉似乎身负精湛武功,内力雄厚,说话时运上内力,话声便远远地被送到秦淮两岸,纵然是喧嚣无比,也遮盖不住那洪亮如钟的嗓音。
我和沈宇林对视一眼,暗自诧异,这大汉的修为,倒也不可小觑。
那大汉介绍完众多青楼之后,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现在,进行第一个项目——才华横溢。”
秦淮两岸一齐欢呼,欢呼声中,那大汉一个纵身,上了架设在擂台上空的支架,解开一个巨大画轴,画轴“唰”地滚落展开,现出龙飞凤舞的一幅上联:口十心思,思花,思雨,思佳丽。
我顿时有些无语,为什么我会想起某某人的一句经典下联:八目尚赏,赏花,赏月,赏秋香?
当我无语之际,就只见苏慕静嘴角轻轻扬起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大案前边,几个丫鬟慌忙帮她展开巨幅宣纸,苏慕静拿过一支大号的毛笔,沾了墨汁,龙飞凤舞抑扬顿挫地一挥而就,抬头笑看支架上的大汉。
那大汉大笑一声,从腰间解下一根爪索,猛一运气,爪索****而至,抓住画轴的一端,再一运劲回收,整个画轴便被提了上去,挂在上联画轴的旁边。众人定睛一看,顿时爆发出冲天的喝彩声,只见那下联写道: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
沈宇林忍不住大声叫好,激赏地道:“慕静姑娘果然是才华横溢,巾帼不让须眉。”
其余青楼女子们有些忌妒地看向苏慕静,但却也免不了对她的羡慕之情。
那大汉纵身一跃,又落在另外一个支架上,大手一挥,第二联被放了下来,仔细一看,乃是:士农工商角徴羽。
我暗自寻思,这可有点难了,这上联分两部分:士农工商;宫商角徴羽。前为四业,后为五音,而有一个字重复,一个字谐音。不知哪个女子能对得出来?
我抬眼望去,只见苏慕静略略蹙起蛾眉,低着头在案前缓缓踱步,思考着下联。其他青楼的女子都议论纷纷,好半晌也无人对得出来。
我转头问沈宇林:“沈公子,你可对得出来?”
沈宇林挑眉一笑,看着前面道:“沈某不才,对不出来。不过,我看慕静姑娘是对出来了。”
我回头一看,苏慕静停住了踱步,嘴角扬起自信一笑,回到案前,在另一幅画轴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下联。片刻,支架上的大汉见她搁了笔,便又用爪索将画轴提了上去。众人定睛细看,只见那下联用的是端端正正的正楷大字:寒热温凉恭俭让。
这一下,秦淮两岸掌声顿时如雷般响起,连我也忍不住大力鼓起掌来。寒热温凉为四觉,温良恭俭让为君子的五种德行,一字重复,一字谐音,与上联对仗工整无比,天衣无缝。
沈宇林忍不住惊叹道:“慕静姑娘果然是聪慧无比,非同凡人啊。”
沈宇林话音才落,身后就传来了悦耳的女声:“那是当然的,静儿在天香画舫可是一等一的才女呢。”
我和沈宇林一回头,就看见苏淇奥和小御辞站在珠帘前,云儿回头看见小御辞,扑了过去:“哥哥。”
我有些诧异:“苏舫主,你们怎么出来了?”
苏淇奥笑道:“听到外面那么热闹,想来肯定是有人技压群芳了,反正正事已经办完。一时好奇就出来看看。”说着,她抬头仔细看那两幅对联,念道:“口十心思,思花,思雨,思佳丽;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士农工商角徴羽;寒热温凉恭俭让……好,好,对得好,尤其是第二联,对得果然是精妙无比,天衣无缝。静儿果然厉害。”
小御辞看了一下对联,脸色淡漠,似乎引不起他的兴趣。
我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目光有些复杂,却没有说话,只是回身走入画舫内。
众人一愣,我急忙道:“我去看看他,你们接着看。”说罢,进画舫找小御辞去了。
天香画舫客房内——小御辞坐在椅子上,感到胸口有点闷,他皱着眉,想运功调息一下。
房门被推开了,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御辞,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
小御辞抬头,看见熟悉的双眸,动了动嘴,却无话可说。
我坐在他旁边,看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不由得有些担心:“御辞,你到底怎么了?”
小御辞偏过头去,忍下胸口的闷痛,想了想,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一愣,走……
是啊,我已经把小御辞安全送到秦淮了,是不是,快要到回去的时候了?
“我……”我勉强发出一个音,却不晓得如何再说下去。过了半晌,才道:“我,迟早都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