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大雪到来的时候,王府中三王爷、五王爷也带着家眷回来了,此刻,距离年关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那些人回来之后,只是去问候了林婉柔,对于柳梅殊却是不闻不问。
柳梅殊也不在意,对于所有的流言蜚语一笑而过。
目前,安阳王府中的人都知道,这王府中,真正受宠爱的人是林婉柔,而不是柳梅殊。那些小丫鬟和婆子都见风使舵,鲜少靠近挽月阁。
香雪和新月两个丫鬟看不过,埋怨上几句,但柳梅殊却安之若素。
这样平静的日子,大抵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如果能安安静静地养胎,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
但,计划果然是跟不上变化的。
那大雪沸沸扬扬飘落了三天三夜,挽月阁的院子里被覆盖了厚厚一层大雪。一大早雪停下来之后,香雪和新月两个人便忙活着扫雪。
经过三天的阴霾,阳光终于冒出头来,柳梅殊的今日早晨的胃口好了一些,多吃了一些东西,又喝了药,正懒懒地躺在藤椅上晒太阳。
刚刚下过雪的空气很清新,阳光带着冷冷的色彩。冰冷里,隐约有些苍白的痕迹。
柳梅殊躺在藤椅上昏昏欲睡。
江樱拿了小褥子盖在柳梅殊身上,看着大雪覆盖着的世界,轻叹了一口气。
“王妃娘娘?”她尝试着叫了一声。
“恩?”柳梅殊抬起眼,看着江樱的小脸,轻轻地笑,“怎么了?”
“没,没什么?”江樱看着柳梅殊淡然的笑容,将脸撇到一边,想要说出什么时候的时候,脸色微红。
“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妃?”柳梅殊挑了挑眉毛。
“没,没有。”江樱脸更红了,有些不自在地将脸转到一边,装作看远处的房顶。
“真是个不坦诚的丫头。”柳梅殊眯着眼睛笑。
江樱嘿嘿笑了两声,搬了一个小杌子坐在柳梅殊身边,“王妃娘娘,你可知道王府中冷迁和冷夜两兄弟的事情?”
“冷迁和冷夜?”
“是哥哥要问的,不是我,不是我要问的。”江樱涨红了脸说道。
柳梅殊轻笑着,也不点破,“是这样啊。”
“我也不大清楚呢。”
“王妃娘娘也不清楚啊。”江樱微微有些失望,坐在小杌子上,用手指绞着手帕。
“不过。本妃却知道,他们两个在江湖上的名气不小,年少成名,打败天下英雄。”柳梅殊闭着眼睛,像是呓语一般,“后来遭受仇家追杀,又中了陷阱,差点死在仇家手上。这个时候王爷救下他们,为了答谢王爷的救命之恩,他们两个便一直追随着王爷。”
“怪不得。”江樱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道,“王妃娘娘可知道盐帮?”
“盐帮?”柳梅殊眉头微皱。
自古以来,盐铁官营。这是朝廷掌握经济命脉的源头。
中国古代的盐,从开采到贩卖是由官府控制,因盐是生活必须品,缺盐难以生存,控制盐的供应等同于控制治下的百姓,所以中国古代的盐一直由官府垄断,私人是不准进入这一领域的。
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中,都有明确的刑律规定。
但是,也有例外。由于封建社会的特殊环境,国家往往需要面临的问题是连年征战,兴修水利,建立边防,而这些需要大量的金钱和人力,这个时候如果有商贾之流主动捐款,甚至主动承包完成工程,一些君主就颁发其一个贩盐许可证,准许其贩卖运输官盐,甚至还可以得到徭役减免等豁免。
这样的商贾逐渐形成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分工明确,有钱有权,和朝廷直接挂钩,俗称“盐帮。”
盐帮是一个很赚钱的组织,也是一个很可怕的组织,一般由受朝廷直接管辖,势力范围非常广。
“哥哥接到消息,冷迁、冷夜便是盐帮的首领,最近遇到了麻烦。已经惊动了朝廷,怕是不能善了了。”江樱说道。
“你说什么?”柳梅殊眉头微皱,想起冷夜好些天没来挽月阁附近,这次的事情,怕真是闹大了。
“千真万确。”江樱蹙着眉头,眉宇间有些焦急,“具体的事宜我也不甚清楚,只是隐约听着说什么盐帮运盐的时候那匹盐沉入海底,不知所踪。现在冷迁和冷夜两个人都失踪了,大哥也是没有办法。”
“是这样。”柳梅殊揉了揉眉心,还真是个麻烦的事情。
盐铁这类朝廷直接掌控的经济命脉,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别着急。”柳梅殊握住江樱的手,“要相信冷迁和冷夜两个人的能力。何况这种事情我们着急也是没用的。”
“话虽如此,可是……”江樱用手绞着手绢,轻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柳梅殊闭上眼睛,算起来,冷迁和冷夜还真是很长很长时间没出现了。原本以为是司徒墨派他们两个去了别处,现在看来,竟还别有隐情么?
就在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一阵久违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了起来。
正在扫雪的香雪微微一愣,和新月对视了一眼。
“是谁?”她问道。
“是我,秋菊。”门外回答道。
香雪和新月将门打开,果然看到秋菊正站在门外,见她们两个来开门,笑问道,“王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托老太妃的福,娘娘身子已经无碍了。”新月淡淡地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秋菊拿着帕子捂住嘴笑道,“老太妃整日里念叨着,王妃娘娘身子弱,让那些丫鬟们仔细照料着,如今得知娘娘身子大好了,想必老太妃也会高兴的。”
“王妃娘娘可在屋里?”她问道。
“是在谁外面?”柳梅殊已经回到了屋子里,听到了秋菊和香雪的对话,嘴角微微嘲讽。
老太妃恨她恨得什么似的,还说什么高兴之类的鬼话,以那老太妃的性格,只怕恨不得她死了吧。
“回王妃娘娘,是老太妃身边的秋菊姐姐过来了。”新月回答道。
“是秋菊姑娘啊。”柳梅殊走到外屋里,笑着说道,“香雪,大冷天的,快请秋菊姑娘进来。”
“请王妃娘娘安。”秋菊进了屋,对着柳梅殊行礼。
“快别多礼。本妃身子不好,不能常常侍奉在老太妃左右,所幸有秋菊姑娘替本妃照料着老太妃,本妃自是感激不尽。”柳梅殊说完,便让新月搬了一个小杌子放在秋菊面前。
秋菊也不坐,只是对着柳梅殊作揖,“王妃娘娘客气了。照顾太妃娘娘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情。奴婢这次来是来告知王妃娘娘一声,如今接近年关,二王爷、三王爷、五王爷、大姑奶奶都回来了,老太妃心里高兴,便在益寿园摆了家宴。还请娘娘在酉时三刻前往益寿园。”
“本妃记下了。”柳梅殊笑着,对着香雪使了个眼色。
“那奴婢就告辞了。”秋菊站起来,笑着告辞。
香雪对着柳梅殊点了点头,跟着秋菊出去。
看着秋菊渐行渐远的身影,柳梅殊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终究还是走到头了吗?
家宴,会再次遇见司徒墨。
那,该以怎么样的态度?
说起来,她,似乎已经一个半月的时间没见到司徒墨了吧。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恍若隔世。
柳梅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事情都抛之脑后,懒懒地躺在椅子上。
“娘娘。”香雪打了帘子进来,看到柳梅殊的神情有些萎靡。
“如何?”柳梅殊问道。
香雪摇了摇头,“秋菊的嘴巴紧得狠,什么都不肯说。”
“罢了。”柳梅殊摸了摸小肚子,笑着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何况只是赴宴而已,无所谓的。”
“王妃娘娘,让樱儿也去好不好?”江樱说道。
“这样……”柳梅殊微微蹙眉,江樱并不是王府的人,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王府中住着,但是她并不是王府的丫鬟。
“王妃娘娘,让樱儿也去吧,这样还有个照应。”江樱有些着急,那益寿园是什么模样她不知道,但是能肯定的是,安阳王府中的侧妃小妾们肯定都会去。
戏文上有很多这样的桥段,一个一个的陷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陷进去。
“王妃娘娘,就让樱姐姐陪你去吧。”香雪咬了咬嘴唇,对于江樱的身手她们都见过,在这王府中,江樱的功夫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也好。”柳梅殊点了点头,看看时间还早,便躺倒床上歪了一会。
一觉醒来之后已经是申时了,嘱咐着香雪娘替她挽发,穿了最正式最精致的衣服,在脸上画了清淡的妆容掩盖憔悴的面孔。
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融化的雪水开始冰冻,地上有些滑。
江樱搀扶着柳梅殊,从挽月阁的甬道上慢慢地走着。
“王妃娘娘。”江樱沉吟了半响,等到两个人走到小花园处,她才开口问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透着怪异。”
“恩?”柳梅殊慢慢地向前走,鞋子虽然摩擦力不错,但终归是走在雪地上,还是安全一些的好。
“以往,樱儿虽然不认识王妃娘娘,但是那时候见到王爷与娘娘算是心心相印的。即便是吵架,也不过是打情骂俏的。但是一夜之间,一夜之间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王妃娘娘没觉得奇怪吗?”
“当然。”柳梅殊轻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其中的怪异呢。但是,没有证据,王爷也像个好人一般,只是忘了我而已,我又能如何呢?”
“那日,我无意中向秦二哥提起这句话,秦二哥惊讶的什么似的。等我细细将情况与他讲明白了,秦二哥久久没有说话,我觉得,秦二哥怕是想起了什么,只是不告诉我们而已。”江樱皱着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