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河畔的居民，却深受河流发臭的困扰。睡眠时，尽量关上双层玻璃窗，生活在臭味的呼吸中，精神和身体都承受不了。河流在白天和黑夜都处在深深的焦虑中，它们过不上干净的日子。尤其一些河流，它们被强迫穿上厚厚的水泥时装，打扮成武士的样子。河流的面上铺上了水泥，河流与大地就有了距离，也与人有了距离。尤其好笑的有，有的河流居然底面也铺上了水泥，河流已非河流了。
河流在城里，不仅灌溉地理，对人精神的灌溉也无比重要，它实际上就等于人的一种心态。世上任何一条河流都会注进人的血管，不善待河流，就在虐待自己的血液。
在城市人的心中，城市河流有着母亲河的地位。作为城市重要的自然的表水，河流由于长期以来所接纳的污染负荷大大超过了其自身的净水能力，所以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只能往死路上走，其愤怒代表了所有受人蹂躏的水的愤怒。它用发臭的身体回忆自己光洁的时代。在工业化时代之前，那时候城郊到处有树、鸟鸣，蝉在树上像古代的名句一样朗读，鸟的叫声在天空中绽开花朵。人总不能用回忆过日子，臭水也不能靠自己的回忆让自己干净起来。如果回忆能找到自己的从前，那么水就会拼命回忆过去的自己，它多么想自己干净呀。人欲干净，只能求助于水，用水洗澡，可人却残酷地把水弄脏得面目全非。城市的水在回忆中反而增加了自己的痛苦。
人口像吹气球一样膨胀，工厂如雨后春笋一样林立，水就感到大势不妙了，所有的工厂都拿河流开刀，完美的水遭受到了经济的暴力。城市废水、工业污水不间断地排入河水，水从此没有了清澈的日子，内心也没有了春天。水网河道被人残酷地实施鱼死网破的战略，许多河流从此在大地上失踪，再也不回来了，也回不来了。水被逼走，工厂、住宅楼取代了它们的存在。有的河流断了头，成了断头河。蝉声关闭了嘴巴，鸟儿化成了零分，河水里的鱼告状无门，只好让自己变为无的状态，岸上的绿都在加紧逃跑……
河流每到一个城市，接受的都只有忧伤。为什么每一个地方的水都有了不幸的命运。人还能去法院告状，水、河流能到哪里去告状呢？它们都跑到我面前，请我为它们帮忙，我当然要尊重它们，为净化每一滴水作出努力。
普通人的茶水都用自来水烧开，而他们喝不起矿泉水桶装水，他们的茶水里挤满漂白粉，那么痛苦。
7.河流不再茶
河流经过的广大土地，曾被历代百姓视为幸福的家园。老辈人曾自豪地说：走千走万，不如水量丰富的两岸土地。意为河流两岸为最好的生存土地。百姓历来以大地为命根子。而水理所当然充当了大地的灵魂。
水的历史成为人的历史，也成为自然的历史。河流的水网在漫漫岁月中织就了河流域百姓的生存血脉。苍生生活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水事关苍生，从来无小事。
可现在，任何一滴河流的水都在时代的风浪中挣扎，它们无法逃避被污染的命运。接连不断的水污事故在发生，人畜中毒、死鱼事件没有间断过。因水的污染不能灌溉农作物或以污水、毒水灌溉农作物，粮食绝收时有发生，歉收更为常见。愤怒的河水居然能够燃烧，河流怎样成为柴？水怎样燃烧？无非水面的船只，无非油倒向水中淹死河流，放火烧了河流，在古代只有战争才火烧赤壁。火烧河流，把一条河流烧死，烧死了水，用火烧死了河流和水的心灵，水没有了心灵，又怎能干净？
河边的小村庄，随处可见人们不快乐地生活，水不快乐，人岂然快乐得起来？过去河水如镜，照见多少幸福的面容，灌溉多少平静的心灵，每一条河流都有过幸福如镜的时光。在20世纪70年代以来，很多河流遭受污染，变成黑暗，污染逐年加剧。水成为黑暗，如同酱油一样，魂不守舍，可水又不能逃跑。只能把河流当成牢狱当成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河面上浮满泡沫，河流的眼睛死不瞑目，它在人间大声疾呼：救救我！快救救我！长期饮用河水的两岸苍生，却不能救活河流，不能救活水。他们只好悲哀地在河边挖深井吃水，以求生存。可井水也渐渐地把污染水渗透了进来……
只有木乃伊可以离开水，但人们在活着，在追求人间的幸福和理想。人啊，自己杀死的水，自己在喝。当水成为辽阔的黑暗，它来到人体深处，人能不黑暗吗，它在人的血液中流动，使人的血液也黑、黯淡下来。
8.湖泊：茶的创可贴伤疤
近年，在神州大地上，每年都有近20个湖泊在消失，它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大地，它们并非经历所谓沧海桑田才告别的，完全因为人为挤走它们，它们才不甘心地离去。在地球上，又有多少湖泊能经得起这样快速的消失呢？湖泊好比人手中的气球，只要一个针眼，就可以迅速减肥，把自己的身体减到无比痛苦地步。人们用岸把湖泊吊死在它自己的脖子上。湖泊在人间所经历的坎坷远比一个人的人生要痛苦。围湖造田，湖泊在历史上就被历史错误批改了身体，被玷污的湖泊，不再有自己的纯洁。
洞庭湖古称云梦泽，为云梦泽的一部分，云梦泽的面积曾达4万平方公里。在我们抗战纷飞的年代，洞庭湖在夏水漫涨时尚有不少平方公里的脸面。在1941年版《中国地理基础教程》中十分明确标出洞庭为中国湖泊之老大。在1949年以后该湖每年缩小9平方公里。在该湖中累积的泥沙至少有60多亿吨。该湖的四大支流湘、资、沅、澧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号称渔米之乡的湖湘大地已经被生态破坏重重报复。湖湘大地的四根脐带已经岌岌可危。而洞庭湖这个子宫也只有危险地承担孕育人民的生命。看那湖泊悲哀地呼号，脐带的痛苦挣扎，人真的铁石心肠？四条支流如全国其他河流一样，又怎能见到河水赏心悦目的清澈呢？毛泽东所喜爱的如诗湘江，那时候天空把湘江当成宽银幕，把白云鸟儿的电影画在河水深处的心灵里，能在河流的心灵里看到自己的美。这样的大美恐怕只能在历史中找到了，亦如毛泽东的青年时光永远留在了历史之中。湖南的几个主要城市都分布在湘江沿岸，上游排污，下游喝，湘江与其他河流都有相同的悲哀。上游抱着污水，挣扎着也扔不掉，能随意游到下游。大量工厂在河水中大小便，河流早被污染淹死了。
江汉平原湖泊的数量由20世纪初的1066个减少到21世纪初的300多个，面积从8400平方公里减少到3000平方公里，基本断绝了荆江平原与长江的血肉相连。
洞庭天下水曾被湖南人引以为豪。现在湖南人均水资源只及世界人均水平的四分之一。洞庭湖水的水质在继续恶化。湘江中下游尤为成了湖南水质污染最为严重的区域。水危机步步紧逼。
穷人喝不上水，而富人可以通过钞票喝好水。我们常常说，对于每一个市民而言、节约用水并不困难，要从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做起。如拧紧水龙头，不让自来水白白地流走，还有一水多用等。这些都只针对穷人而言，又有什么办法让富人也对水有一些爱心呢？他们的车洗了又洗，一只宠物的洗澡水就超过穷人一家的生活用水！水费在他们眼中值不了几个钱。游泳池和娱乐酒店用水皆为富人用水的特权，穷人用不上富有的水，有钱就有使用水的特权？水的品质在穷人身体上有着穷人的优秀的品位，他们没有能力去浪费屠杀更多的水。
因植被破坏水土流灭严重，无数泥沙淤积湖区，江西鄱阳湖的容积迅速瘦身，由过去的370亿平方米无情削至290亿平方米。在鄱阳湖周围，大大小小的工厂端起枪炮向湖水中射击排污垃圾。多少濒临灭绝的动物例如白鹤又怎会在这个湖区忍痛下去呢？它们还能在湖上一直美下去吗？湖泊，大地和水都用它来圆梦，天堂用它在大地上洗澡，现在经历着镜子被打碎瞎眼的痛苦。让湖泊重新变为美丽的大眼睛，人啊，放下屠刀吧！难道一个人愿意向自己眼睛里撒灰？可人在向大地的眼睛里向湖里放毒呀！真下得了手。
9.屠杀任何一滴茶
南有长江、中有淮河、北有黄河，三大巨河的网络中，还有多少天南地北的小河。华夏大地上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河流织出了大地和世界的血液循环系统。保护每一滴水、保护每一条河，也就能使人的命活下去，才能对得起大自然对人的养育。有人喊保护，有人却举起了屠刀，屠杀每一粒露珠，屠杀每一条河。连长江黄河如此伟大的民族脐带都敢杀，人和动物断脐只能理智，并不能疯狂地自取灭亡呀。
长江发源于雪山，然而它从乳房里流出来时，它的乳房正在遭受戕害。现在整个长江沿途喝不到弯腰可以用手捧喝的干净水，其源头的沱沱河日益水瘦，且无清水水源皆为泥水泥沙。住在沱沱河源头的人，要开着拖拉机去十几公里以外的矿泉水工厂买水喝。沱沱河的水为硬水，牲口喝了都要掉膘，人喝了要生病。真乃千古奇闻，一条母亲河的源头都干净不了。
黄河从青海发源，蜿蜓五千多公里，它成了黄色小说的黄而非黄金的黄。近年黄河的水土流失，污染、断流等生态恶化令人触目惊心。
黄河从青藏进入甘肃再入宁夏，一路上的水都成了泪。在甘肃境内，曾被它滋润的地方都十分美好，而随着黄河流域城市化工业化的加快，对自然资源的掠夺加大，污染物的排放成倍剧增。甘肃境内所有的水系包括黄河干流在内的河流，都不得不向污染物屈服。甘肃境内黄河岸边的排污企业并不比其他河流岸边的工厂的排污量逊色。宁夏段黄河从1991年以来的水量逐年下降。黄河在山西拐了一个弯，进入河南时已经早高出30米，具有反讽意义的是，人用破坏自然的方式把黄河挤上了天，黄河向天上流去，它要爬上去向老天爷求救，它对人间很失望呀。彻底改写了黄河之水天上来的诗意。
渭河为黄河重要的支流，流向陕西的地盘，它在陕西成为一省的水魂，好比湘江之于湖南一样。在这条大河两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样，四个城市羊肉串一样密布，向河水中排泄生活污水，更有其者，大量工厂每年向河里排泄无穷的废水污染物。大手笔呀。人间如此盛宴，如此招待山水，已见怪不怪。试想想，哪一条河流不如此呢？河流在人间有着相同的命运。
2005年年底的松花江，一下子就被扔进了垃圾桶里，虽说从垃圾桶也捡出来洗了澡、净了身，可总不如最初的干净吧！
河为水之腿，断了水的腿，大地就不能正常行走。腿断了，在大地上，成了大地的伤口。一条受污染的河，一条深深的伤口。
一滴水，一滴茶，一滴泪。
10.杀水神
工业时代的到来开启了人类屠杀自然的时代。时代潮流，浩浩荡荡，汉字国家也不例外。漫长的农业社会积累了辉煌的汉字文明。神的光明使山水、草木一片明朗。在那时候，山为山，水为水，人像人的样子。在现在，人像机器一样暴怒。人全然没有对自然的敬畏。在汉字的大地上，在不同的方言地域里，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神。有不同的山神、水神、湖神、河神。每一条河、每一片土地都有自己的守护神，这种对神的敬畏，表明了自古以来的中国人对自然的敬畏，因此古老的九州也十分善待中华儿女。举目四望，任何地方的河流都不干净了，河流因污染死在自己身上，水在河流的身上也难逃噩运。河流都被垃圾淹死，湖泊变成了污水的伤疤……水神的家被毁，家园满目工业剩下来的狼藉，神只有离去，他们在被破坏的自然里、在机器文明里已无容身之所。山水土地即神的身体，它们变成了不堪入目的形象，那么人的目光也看不到山川之美了，也就熄灭了人的快乐和梦想。
大家都可以仔细想一想，不论一个人认为有神无神，那不要紧，把山水大地奉为神明，即表明了人对自然世界的敬仰，也就认为大地山水为人的衣食父母，它们的确决定了人的生存性命，没有它们，人肯定活不下去。尊敬它们，又有何不可呢？这也并非迷信，体现了心灵之光。人如果连心灵都没有了光明，那就会非常危险。工业文明实际上是一种伪文明，它对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有着重大的打击。我们只能使用有利于尊敬大地正面作用于人的科技和机器。说千道万，只有一个中心思想：那就敬山孝水如孝敬爹娘，如此心态，人在大自然的怀里才有好日子过。
11.屠水作者
以水为代表的大自然，在工业文明时代以来的历史潮流中，受尽了人类工业科技机器文明的愚弄、欺压、糟踏，可它同时却还在肩负重任要养活人类，真正做了以德报怨。人类中很少有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大地上，千山万水皆美好，亦能与人共有和谐。可随着人口的剧增，以机器大生产为标志的工业社会，一下子改变了自然生界。从科技与大机器为核心内容的现代工业文明，表面上给人类带来了物质和生活享受，实际上却把人推入了无限的深渊和剪熬中。人像机器一样忙碌，像机器一样行尸走肉，缺少氧气一样的灵魂和自由。
具体到一个国家一个地区的自然环境，在追逐经济利益时，不可挽回地残暴对待大自然的身体。像一个城市，高楼林立，楼房像水泥巨兽，生活在巨兽肚子里的人们，把生活污水排出，水泥机器般的房子就把大量污水倾泻到城市的河流中，几乎所有城市都找到了河流，站在河流的裤腰带上，城市才有活下去的力量。工业和机器的嚣张使生产力忘乎所以，忘记了人生存的根本。大量的工厂，这些巨大的污染源都被捆在河流，湖泊的裤腰带上，强迫水接受它们带来一切污染。
可以说，普通老百姓，尤其那些穷人根本没有能力把湖泊河流逼入绝境，他们只在时代的洪流中随波逐流。决定建一座污染工厂的人，有着他的势力（力量）。追逐生产力的动机，拥抱钞票的想法使得这样的工厂一座又一座站在了水的喉咙里。在一个地方，一座污染的工厂的一个项目可能生产出一些钞票来，但失去了水的干净。任何干净的水只要往工厂里一扔，再拖出来，只能看到一些被屠杀的水。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时代的每一个人，不论大小人物，都在成为杀水的凶手。每一个人都向水中排泄了他的污染物。
人们在充满忧患意识的今天，忧患有时可以表明人的心情，可真正忧患不能转化为保护、忏悔的行动，那忧患也只能成为废品。
无论谁都应该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一个安静、让人放心、让人幸福的大自然，远比一堆机器、一堆钞票重要。
12.可以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