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却不想失去你——我仅是一个普通的俗人,为了天下,而让我舍弃你,我真的做不到——”
话落,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咬牙在安悠手臂上划下了一道伤口,然后用事先准备好的瓷瓶接下了几滴血液。
昏睡中的安悠似乎感到了疼痛,微微蹙起了双眉。
“你放心!只要救了你,我不会让上官无天继续作恶下去。”他凄恻一笑,伸手抚平了她微皱的眉峰,“只要——到时你别恨我就好——”
为她细心地包扎好伤口,宇然轻轻地在她额际印下一吻,便起身离去。
打开了门,冷风迎面直扑而来,带来了一阵刺骨的冷意。
宇然深吸了口气,眸光突地一沉,往齐白飞房间直掠而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是偶尔听到齐白飞略显沉重的呼吸。
宇然轻声走到齐白飞床前,目光落在了齐白飞放在枕边的焚心之泪。
伸出手,他正欲拿起,忽然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扣住了自己的脉门。
低下头,宇然看见了齐白飞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闪着刀锋一般的光芒。
宇然冷哼一声:“原来你根本就没睡。”
齐白飞冷冷地道:“作为一名剑客,即便是受再重的伤,也不能睡死。”
宇然目光寒光一闪,另一手已一掌打向齐白飞胸前伤口,齐白飞闷哼了一声,吃痛之下,手上不禁失了力道,脸色煞白。
宇然眼疾手快已取走了他枕边的焚心之泪。
见宇然转身就要离去,起不了身的齐白飞疾呼了一声:“赵宇然,你不能拿走它。”
宇然停了停步伐但依旧向门外走去,忽然,门外又闪进了一道青衫人影。
“让开。”宇然冷冷逼视着门口的洛沉。
洛沉看了他手中的铁盒一眼,“你为什么要拿焚心之泪?”
“不关你的事。”宇然话音方落,身形已动,手中剑光一闪,已一剑朝洛沉疾刺而去。
四周,剑影绰绰,剑气纵横,剑上那致命的寒气迫得洛沉几乎放不开手脚。
宇然的武功早已在洛沉之上,更何况宇然对于焚心之心势在必得。
冷冽的剑光从洛沉肩头轻划而过,带起了一道血痕,趁洛沉怔忡的当口,宇然夺门而出,投入了夜幕之中。
洛沉抚着肩上的伤口,脸色却是凝重的。
宇然这一剑算是留情了,只是他拿焚心之泪要做什么?
齐白飞忽轻咳了几声,冷声道:“他曾经求助于鬼医慕行风,想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帮你妹妹解毒。”
“以毒攻毒?”洛沉一怔。
齐白飞冰冷的双眼投向门外,“也许,鬼医告诉过他什么——”
天亮的时候,安悠醒了,却诧异地发现自己手臂上多了一道伤口。
微微蹙眉,她记得自己昏睡过去的时候,宇然还陪在身畔,那时宇然似乎跟她说了些什么,可是神志恍惚的她一句也没听清。
这时,门被推了开来。
“大哥——”她看见洛沉肩上的血渍,不禁眉头紧锁,就要翻身下床,“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洛沉按下她的身子,淡淡地道。
“宇然呢?”直觉出了什么事,安悠不安地问。
“他走了。拿走了焚心之泪。”洛沉看见了她手臂上的伤口,脸色更是一沉,宇然取走安悠的血液,“看来齐白飞说得没错。宇然拿走焚心之泪是为了帮你解毒。”
“解毒?”安悠不解。
“可能是鬼医慕行风告诉过他什么——”洛沉略一沉吟道,“现在我们只有尽快赶回烟霞山庄,上官无天不会就此罢休的。”
安悠微垂下眼帘,低声道:“宇然怎么老是这么冲动?”
“这不能怪他。”洛沉看了安悠一眼,“在宇然的心里,你的重要性胜过一切。
宇然说过,他与自己是不一样的人。
他可以为天下而舍弃姑射,但宇然不能。
安悠沉默,她就是太了解宇然了,所以她才担心,不仅担心没有了焚心之泪,他们将要如何对付上官无天,她还担心,那焚心之泪剧毒无比,宇然要怎样研究出解毒的办法?
烟霞山庄。
清冷宁静的灵堂,一片肃穆。
齐白飞一步步地踏进灵堂,眼中的神色复杂而伤痛。
“是你!”燕修鸿目光一沉,已朝他冲了过来,一拳就打在他的胸膛之上,“还我爹的命来!”如果不是他打开了大哥的棺木,爹也不会死!
齐白飞微一皱眉,胸前的刀伤再度崩裂,血染衣襟,但他身形动也未动,只是任由燕修鸿捶打发泄。
这时洛沉、安悠和姑射已赶了过来,姑射见状想要阻止却被洛沉拦住。
一缕血丝缓缓渗出唇角,但齐白飞望向燕修鸿的目光却不再是往昔的冰冷,而是淡淡的柔和。
“小鸿——”
这一声小鸿,让燕修鸿整个人都呆住了,仿佛见了鬼般,他一边看着齐白飞摇头后退,一边低喃道:“你——你究竟是谁?只有大哥才会叫我小鸿——但他——他已经死了——”
齐白飞忽然笑了,洛沉他们从未见齐白飞如此笑过,这笑容里有温暖,有凄恻,有伤痛……
静静看着燕修鸿,齐白飞伸手一把扯去了脸上的易容面具,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呈现在燕修鸿的面前。
不同于齐白飞那面无表情的脸,这张脸棱角分明,冷峻而内敛。
燕修鸿脸色越发惨白,良久才艰涩地唤出:“大哥——原来,你竟没有死吗?”
燕修雨惨淡一笑,在灵前直直跪了下来。
“小鸿,是我害死了爹!”
一句话,仿若晴天霹雳,燕修鸿几乎无法接受,“不会的,大哥——你怎么害死爹呢?无论你多恨着爹,但他——毕竟是爹啊——”忽然,他冲了过去,一把扣住燕修雨的肩头,“你并不是有心的对吗?你肯定有苦衷的,对吗?”
“苦衷?”燕修鸿大笑了起来,浑身的颤抖一度崩裂了创口,血如泉涌,但他似无所觉。
停下了笑,他的唇边留下满满的苦涩,“小鸿,你就这样相信你大哥吗?你说,无论大哥做过什么错事,你都永远认我是大哥,但如果,我害死了爹呢——”
“你骗我!”燕修鸿怒吼了一声,放开了燕修鸿,不住后退,眼角隐隐泛起了眼光,“你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燕修雨凄恻一笑,自顾自地说道:“二十年前,娘中了剧毒,那时都说我们烟霞山庄有仙灵水,只要拿出仙灵水,便可以救娘回来,可是爹竟眼睁睁看着娘断气,也不愿拿出仙灵水救娘。我恨——我恨爹的无情——我曾追问过他答案,可他什么也不肯说——于是我自暴自弃,烟霞山庄的宗旨是治病救人,那我就偏偏要伤人——我伤了人,然后再告诉他们,我是烟霞山庄的人——
“后来,我遇上了上官若雨。我才知道,原来上官无天并没有死,只是被困于流火阵中,所以,我决定离开烟霞山庄,找上官无天报仇。三年前那场自裁的戏,是若雨安排的。我骗过了所有的人,去了塞北。原本,我想借破除流火阵的机会,与赵宇然和洛安悠连手对付上官无天,可惜,我低估了上官无天的实力。
“我知道上官无天要宇然夺仙灵水,我便引了宇然前去找慕行风,再给唐门发了那封属名燕小飞的信,然后,再引你们前去葬心园,我原本的目的,是要刺激爹病重,拿出仙灵水自救,然后,我再当众揭发他当年不救娘的真相——
“但原来我错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仙灵水——”燕修雨冷笑,唇边却溢出了缕缕血丝,“我的一意孤行,终究害死了爹——”
“嘭”的一声,燕修鸿已无力地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在做梦?
如果是梦,终有清醒的一天!
但如果不是梦呢,他何时才能清醒?
江湖,忽然间又平静了!
一晚之间,上官堡人去楼空,没有人知道上官无天去了哪里?就连上官若雨也失了踪,就仿佛他们从不曾出现过。
而宇然,自他拿走了焚心之泪,也似从人间蒸发了般。
安悠站在窗前,凝神望着手中那对玉玲珑随风飘荡,发出阵阵熟悉的玲玲之声,心神却已飘得老远老远……
宇然,你究竟去了哪里?
洛安悠的运气是好的,在赵宇然失踪了的一个月后,一个白胡子老道突然来到洛府,不过是给她喝了一碗清水,就解了她身上的毒。
并告诉她,不要再找赵宇然。即便找,也是找不到的。
天下那么大,一个人若存心的躲你,你怎么能找得到呢。
但她知道,白胡子老道来给她解毒,多半就是因为宇然。
她欠他的,还不清了。
那么,就让来世再还吧。
半年后,查到了上官无天混入南夏皇族的消息。
不顾哥哥的阻拦,她一个人南下。
他们之间,本来就该有一个了断。
那个害死她娘亲的人,那个恶魔,她绝不让他活下去。